隐居在安全住所的普通一天，轮到复联成员黑寡妇为众人准备早餐，这让大家被海王毒害了好几天的胃得以缓解。

布兰妮倒是很捧“亚瑟公主”的场，也是唯一让海王聊以慰藉的地方。

戴安娜端着娜塔莎新鲜出炉的煎蛋和三明治，敲响了斯里奥紧闭的房门。

他足足十天没有走出过自己的房间，而在这些时间里，与斯里奥交往最密切的人仍然是卡尔艾尔。

众人担忧他的精神状态，每天都有人找点由头敲开他的门，但斯里奥对外展现的态度总是无可指摘。

枪杀小丑、直面另一个世界的过去后，他面对卡尔艾尔也没有改变态度，与船舱里的人判若两人。众人本以为他和卡尔的关系至少会冷淡一些－－正如布鲁斯和克拉克之间的微妙氛围，但什么都没有，他仍旧接纳卡尔在他身边活动。

如果一个人受到伤害后发出痛呼，人们就算没法对他采取急救措施，至少也能对他进行安慰；但他如果到了必须急救的境地，却仍然不向任何人求救，没人能摸清他的真实情况。

房里有一面大面积向阳的落地窗，使屋内的人能清晰看到外面的风景，超英们居住的小院选在一片宽广的绿地上，远处是葱葱郁郁的森林，泥土与青草的芳香，屋檐上的鸟鸣，一切都充满大自然的气息。

蜘蛛侠强悍的恢复力让彼得的复健时间大幅度缩短，他近期在努力戒/毒，斯里奥偶尔能看见他跟托尼在院内的空地做一些小玩意的新实验。

克拉克拖着一棵枯树停在门口，思考如何动静尽量小的将这棵巨大的树木运进院中，并将它们变作一堆木柴。

班纳百无聊赖的坐在矮凳上晒太阳，有麻雀叽叽喳喳落在他肩背上，引得他讶异的微笑。

斯里奥的房间轻易能被太阳的暖意照耀，当黑夜降临又能被月光笼罩其中，只要不拉上窗帘，他就无时不刻不被光亮所包围。

让他哭笑不得的是，托尼认为让他视野之中少有黑暗出现是一件必需做到的事情，也是他认为到目前为止少有的能为朋友做的事。

戴安娜端了热气腾腾的早餐进门时，斯里奥正在房内摆弄托尼设计的轮椅，他踩在脚托上，在右扶手上的电子光屏左右滑动界面，思索钢铁侠在这台明显与众不同的设备上添加的其他功能。

她显然愣了一下，将手里的餐盘搁置在床头柜：“这是……”

“托尼的新发明，我让他帮我做一个轮椅……加点应急的小玩意进去。”斯里奥控制着轮椅轻巧地旋转过来，短时间内迅速习惯这副机器，让它协调到几乎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却带了丝调侃：“但他显然添了不少额外功能，我十来分钟都没看完它的介绍书。”

在斯里奥解释的期间，戴安娜缓步走到他身后，将轮椅从毛毯中推出来，她轻声问：“很糟糕吗？”

“什么？”斯里奥不动声色地揉揉眉心，试图无力的努力掩盖一下。

“身体状况。”戴安娜说，她看上去并不意外，同时没有过多担忧，这反而让斯里奥好受很多，他不善于接受他人的好意和关怀，特别是当忧虑里夹杂着怜悯时，但好在他的朋友们、他身边的人们，不管在任何境地都不会带有这些情绪。

“还没太糟糕，但可能到我需要它的时间已经不久了。”斯里奥对身体所支付的代价坦然相对，只是稍微苦恼了一番不能如常行走带来的不便。

“你没跟任何人说……有关你的身体健康。”

戴安娜顺手从沙发扶手上扯下灰色的薄毛毯，俯身仔细在他腿部盖好，微卷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从耳边滑落，戴安娜有些心不在焉：“也许只有托尼知道？不，卡尔不会不知道。”

“大家最近都很忙，好在阿福和彼得的伤势恢复得不错。”斯里奥笑了笑，“而我想我还不算伤员之一……”他不想过多谈论身体的病痛，斯里奥话音一转：“你来找我是想聊些什么吗？”

戴安娜抬起那双蓝眸无声地与他对视，她有时很难区分斯里奥和布鲁斯，蝙蝠侠可以承受自己即将无法行走的事实吗？她想不论哪个布鲁斯都能接受这个，但他揉碎在骨子里的骄傲会让这件事不那么痛快。

“我很抱歉。”戴安娜抛去所有委婉的慷慨陈词，选择单刀直入的表明来意：“为她、另一个世界的神奇女侠的所作所为，她对卡尔无底线的煽动，她的疯狂和私欲导致的所有事情。”

“你也说了是‘她’，那些都与你无关，戴安娜。”斯里奥若有所思地摇头：“你和他聊过了，是吗？”

“是的，他只告知我了一件事情的调查结果。”戴安娜轻叹：“但我想只这件事，就足够我明白她做了多少无法被原谅的错事。”

卡尔只提了一件他查清的真相，有关罗宾们如何顺利混进超人阵营营救蝙蝠侠，却险些导致斯里奥手刃亲子的事实，却也足够戴安娜知晓另一个自己是怎样的偏执。

这位至始至终站在卡尔身边无条件支持他的女性角色，她用尽手段，诡计频出的煽动，最终导致斯里奥死在卡尔面前，超人最终仍然没有杀了她。

神奇女侠再度被关去了天堂岛。

【我爱你，卡尔。】在被押送走前，她压抑下满腔怒火：【你知道我出于什么才做这种事，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在他身上永远优柔寡断，你迟早要被蝙蝠侠毁了的……他必须死。】

戴安娜想上前，但卡尔眉眼间的戾气让她死死定在了原地。

【我无条件支持你的一切，卡尔，我们已经离成功只差一步了，我们构建的美好世界即将实现！】

卡尔亲手杀了不少过去的伙伴和朋友，任何感情对冲昏头脑的超人而言都不再重要，他面对戴安娜时的怒意不必任何时候少。在她的谋划败露之际，卡尔没有杀了戴安娜，只是因为杀人和死亡已经让他深感厌倦。

【滚吧，戴安娜，回到你的岛上去。】卡尔不想与她有过多交流，他毫无感情的对她下最后通牒：【如果让我知道你逃了出来，我将杀光你的族人。】

……

戴安娜指腹轻柔地摩挲掌中的表盘，圆润光滑的切面，陈旧粗糙的表带布料装饰……最终定格在火光里朝她微笑的金发男人，这让她接受下另一个不那么“戴安娜”的自己。

她们完全不一致的缘由来自两个不同的史蒂夫·特雷弗，只因为戴安娜拥有的是没有夹杂任何其他利益关系的感情，她由衷为自己遇上的第一个人类是史蒂夫感到快乐。

他那样的好，这份宝石般的快乐永不会被时光消磨，珍藏在戴安娜心底最温暖的一处闪闪发光。

“我对她感到悲哀，行错了路，又找到一个错误的方向。”戴安娜微嘲另一个自己，随后调笑道：“但我还是来找你，因为按我对蝙蝠侠的理解，你并不会因此厌恶我？”

“当然。”斯里奥并不否认，每个世界的他们都是独一无二的，人人都有变成不义世界人们的可能，但在一切没有发生时，那些不过是一个几率而已。

“我不知道能劝你什么，说实话，你可以对外展现如此平静的姿态，我很为你感到高兴。”

住在安全屋的人们中，戴安娜远并不是最合适来劝解斯里奥的人，但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不合适、不该插手他人的事情，男性在感情方面的感知天生总是没那么细腻柔软，戴安娜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有些话总要有人对他说出来，哪怕成效杯水车薪。

正如娜塔莎也为美国队长和钢铁侠之间的间隙伤透脑筋。

【我想至少在我们一致对敌前，能解决好内部问题，但这些事情太‘独’了，是吗？它不适合被外人插手。】娜塔莎熟练地将煎蛋铲进面前摆成整齐一排的餐盘中，冲戴安娜低语：【以往他们解决矛盾的方式是打一架，但是冬兵显然不是让谁鼻青脸肿就能解决的事情。】

【分歧放在一旁，就能随着时间凭空消失？】她卷了一把手臂上的花色厨房袖套，无奈地叹息：【我以为史蒂夫会主动找托尼谈这件事，虽然大概率托尼不会听进去……但Cap整天和冬兵待在一起，我们都知道他们过去的关系－－但是，他无声表达出的态度显然让托尼的情绪更糟糕。】

【你如何看待这件事呢？】戴安娜问她：【有些头绪吗？】

【你问我站在哪边？】娜塔莎摘下手套和围裙，熟练地挂在墙壁上的挂钩上，再度叹了一口气：【这不是他们任何一方的错误，我不想站在哪边去帮他们其中之一……但是这件事很糟糕，太糟糕了。】

【我没什么好主意，可我没办法只是看着。】

【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如同大厦将倾。】

……

“你还记得正义联盟建立前吗？你世界各地寻找可能加入的伙伴，然后给我匿名寄来一张老照片……我得如实说，那张照片对我而言是个惊喜；而这个团队确实很不赖，我爱这个家庭。”

“我们总希望蝙蝠侠能不那么压抑自己，强逼自己去面对……一些不那么好的事情。”

“你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斯里奥，内心的创伤总是好得格外的缓慢，甚至随着时间恶化，你需要疗伤，而不是闭上眼睛，装作它不存在。”

斯里奥始终没有看向平行世界的朋友，他的视线落在窗外，也许是草坪上零星的野花，或者天空中漂泊的浮云。

院中，布兰妮将托尼的钢铁头盔顶在脑袋上，身上裹着克拉克长而鲜艳的红色披风，戴安娜的真言套索缠在她腰间，斯里奥不久前看见她将它当做跳绳玩，女孩兴致勃勃的蹲坐在史蒂夫的星盾上，等待彼得将她从滑梯上推下去。

彼得四肢的绷带已经拆了，只剩脑袋上那圈白纱布，他看着精神还不错，这也是大家纵容蜘蛛侠出来玩的主要原因。

他半蹲在滑梯口，低头冲布兰妮说些什么，抓着星盾一角的手控制不住的痉挛，彼得将这点细节藏得很好，可惜躲不过蝙蝠侠的眼睛，这是戒/毒过程里不可避免的周期性反应，但他仍然在冲布兰妮微笑。

彼得在艰难的克服小丑带来的伤害，这点认知让斯里奥始终挺直的背脊缓慢地靠上了椅背，他努力去放松姿态，驱除那些不知而起的焦虑和弑杀**。

“有人跟我说‘人人都有自己的战争’。”戴安娜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在斯里奥耳中变得飘忽又忽远忽近。

“你输了吗？”戴安娜轻柔的看向他：“远没有。”

斯里奥勾了勾嘴角：“谢谢你，戴安娜。”

在木门即将合上之际，他听清了戴安娜临走前的呢喃，轻得飘浮在空气里般。

她说：就做‘斯里奥’也挺好的，布鲁斯。

煎蛋的蛋心被餐刀划破，金黄的蛋液从中渗透，斯里奥下意识握紧了掌心的利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盘里的早餐已经不能再用了。

他对自己足够警惕和严苛，却仍然失去了一段时间的意识。

餐用的刀没有开刃，钝刀的切口让他掌心的伤口边缘翻起，显得非常可怖。

斯里奥望着鲜血淋漓的掌心沉思，血洒落在盘中，远看更像淋在煎蛋上的番茄汁，他叹了口气，将另一只手里的餐刀放在盘边，思索如何处理这盘东西，而不让他人察觉。

这个他人泛指卡尔以外的其他人，他根本没想过可以瞒得过卡尔。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卡尔·艾尔出现了，手里提着家庭备用医疗箱。

斯里奥垂着眼帘，任由他消毒包扎，卡尔沉默又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绷带，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不再有动作。

他整个人显得紧绷极了，引得斯里奥再度抬眼看他。

卡尔不对坐在轮椅上的人有任何讶异的情绪，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斯里奥的身体状况，正是他折断了蝙蝠侠的背脊，敲碎斯里奥身上几乎每一处骨骼；听清蝙蝠侠骨裂的细微声响，听他因剧痛而剧烈的喘/息，疼痛让他冷汗频出，身体无法控制的痉挛。

他不意外斯里奥任何的改变，因为也是他导致了如今的蝙蝠侠，是他一步步将斯里奥折磨至此，他强逼他改变。

而他本可以很快摆脱这一切的。

他是有选择权的，放弃永比坚持轻松得多。

卡尔俯身握住斯里奥搁在扶手上的另一只手，再度半蹲下去，抬眼去看轮椅间的人：“需要我推你出去逛逛吗？”他没有提斯里奥如何伤到自己的。

“可能要到我七老八十才真正需要人推着。”斯里奥示意扶手边有手控设置，他可以独自完成很多事情。

卡尔为他展现出的淡然态度弯了弯嘴角，那笑容微涩：“看来我可以将那些安慰人的陈词滥调从大脑中清空。”

“你也会忧心于我是否认为自己变成一个废人？”斯里奥被他的话挑起几分兴致来，他很快想通了一切，“所以你和戴安娜谈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看样子她和你聊得不错。”卡尔将斯里奥膝盖处的薄毯往上挪去，果不其然看见对方**的双脚，斯里奥最近状态不佳，总觉得自己忽冷忽热，习惯赤脚在地板上行走。

卡尔不赞同的从床侧抽出一双灰色的布拖鞋，另一只手搭上他的脚踝，熟稔地将斯里奥的右脚套进去，随后是左脚。

“她忧心我的状态。”斯里奥漫不经心地打量卡尔发顶的头旋，它隐藏其中并不明显：“他们认为你过于顺从我的想法，不利于我身体健康。”

“你是一名正常的成年人，你知道怎样是自己最舒适的状态。”卡尔没有抬头，他顺势将穿鞋的举动演变为了按摩，只因为斯里奥的体制偏凉，“至于这点……我想如果我依他们所想改变态度，他们会紧张许多。”

斯里奥侧头看了眼窗外，收回视线后沉默了几秒，用随意的语气开口：“我看见了一些东西，不知道是幻觉还是别的什么。”

“是什么？”卡尔问。

“我看见任何人的第一眼都标注了身上的致命处，像有丝线将他们和周遭的环境连接，对我提供了不下三种立刻杀死对方的方式。”斯里奥思考了一番，“惯性反应……或者其他？”

在斯里奥话还没说完时，卡尔猛地抬起头来，他脸色微变，下意识靠近斯里奥，双手握紧了轮椅两侧的黑灰色调的扶手。

在他开口前，斯里奥率先抛出自己的推断：“我想不是那副盔甲的问题。”

“你看她，布兰妮。”他又说：“你看到什么？”

卡尔深呼吸稳下情绪：“……她和彼得玩得很开心。”

“我看见她和彼得无数次死在我手中的场景，当我眨眨眼就会消失。”斯里奥遥遥注视院中嬉闹的女孩，“非常直观可行的幻觉，只差我去实施。”

“你不会的。”卡尔说。

斯里奥用那双钢蓝的眼眸定定地看他，卡尔再度重复了一遍：“你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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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七三 人人都有自己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