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莫里斯。我们先去埃塞俄比亚。”臂甲合起，蓝色光屏化作星屑点点，消散在空中。

虽然只是虚晃了一眼，杰森大约也能看清，那是一副航线图。

“别告诉我，他现在正在几百英尺的高空？”

“最好是。”蝙蝠侠刀刻一般的锋利唇形，在面具的黑影下，张张合合。

作为一名英雄，你总有很多时候，不得不去做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比如携带强迫他人开口的药物，又比如准备去入侵私人摄像头，再或者，像我一样，身为父亲，却无时无刻不监控着我的孩子。

只因为，他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小丑。

可问题又恰恰是，他并不是小丑。

人，是否会生而有罪？

在布鲁斯最迷茫的岁月里，腥血一路从脚踝蔓至他的半身，掩住他的口鼻——以致他发了疯地突破人体极限，泣血地在备忘录写下“永远不要，不要再失去任何人。”

而当他的双脚再次踏上哥谭土地时，疯狂的复仇也曾在他的脑海里盘旋，像哥谭警察的巡逻飞艇一样，慢慢悠悠地一圈又一圈。

但那时，空无一人的法庭里，一个老法官与他说，“当我宣判死刑时，我必须时刻谨记的是，我手中的权力是人类社会赋予我的。”

“仅我个人，我永远也无权审判另一个人，另一个和我同为自然人的普通人。”

布鲁斯也犹豫了。当他凝视那片深渊时，他看见了荒野的炽热日光下、穿着牛仔的第一批哥谭移民，看见了挥舞着独立旗的狂热青年，也看见了，这个城市堕落后脸色麻木、行路匆匆的哥谭民众。

他无权审判，亦无权定罪。于是很多时候，穿着蝙蝠铠甲的人，都只是站在那里，和滴水兽一起，深深地望着他的城市，和城市里憔悴的人。

这是蝙蝠侠，和他的城市。

他守护着这座城市，和城市里来去匆匆的人。但他又时刻谨记，恶魔在深渊下低语。

但很多时候，又因为他是蝙蝠侠。他就不得不去提防，去戒备，甚至去时刻准备好敌对——就好比现在，他的另一个事前“准备”起了作用，可他却并不因此感到欣喜。

他只有一种从灵魂深处泛上来的乏力。

是谁取走了芯片？又是谁带走了莫里斯？又或者，是什么把莫里斯吸引去了埃塞俄比亚？

又是谁，在一直引诱着杰森，好让他也孤身赴难？

///

埃塞俄比亚。难民营。

在这种地方，出现一个衣着不菲的人，可是相当的突兀。

各怀目的的打量，不怀好意的试探。也有纯粹的好奇，简单的不解。

身处其中，莫里斯却安之若泰，甚至有点自得其乐的意思。可以说，这种呼吸着贫困与饥饿，咀嚼着血肉与白骨的地方，才让他真正地放松了心神。

顶着各种各样的目光，他认认真真地嚼着一颗口香糖，盯着对面的帐篷一动不动。

许久，他才交换了一下脚上的重心，跺了跺脚，大步流星地跨过小道，掀开了帘子。

帐篷里要暗一些。乍一进去，眼前黑雾蒙蒙，看不真切。

待适应了光线，莫里斯这才看清坐在里面的女人。她有着金黄的卷发，碧蓝的双眼，是美国文化语境中最典型的金发女郎。

莫里斯进来时，她正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被打扰后，她眉峰聚起，询问了两遍“你是来做什么的？”都得不到回答后，也不耐烦地站起了身，作势要把莫里斯赶出帐篷。

“竟然就是…”莫里斯眨了眨眼。几个单词从嘴里轻乎乎地飘出，“你…”

“伤口包扎左拐直行，食物和水去找志愿军。”

希拉海伍德语速极快，按照往常的习惯处理误闯帐篷的少年。可等她蹬着高跟鞋走近，比她高了半头的少年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她才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

少年的瞳孔极黑，却给她一种黑到透明的无机质的错觉。

“我有伤口。”口罩下的脸动了动，似乎是要拉动肌肉做出一个笑容。

海伍德皱了皱眉，转身去拿医药箱，白大褂的衣角随着她利落的动作翩飞。

莫里斯伫立原地，如木偶人般，失魂落魄地怔怔望着女人的背影。

他动了动干涩的喉咙，“你认识达琳贝尔吗？”

“那是谁？”女人打开医药箱，戴上一次性手套，闻声抬头。“好了，过来给我看看。不要怕，孩子。”

出于职业素养，海伍德护士柔声道。

但逆光站立的少年，并没有动作。

“孩子？”

这一声似乎打开了开关。隔着书桌，他遥遥望着她，缓缓抬手，扯下了口罩。

一声短促的惊呼，又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半噎在了嗓子眼里。

过了半分钟，或者更久，希拉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感觉她在发抖。

但莫里斯眼里，却是女人阴沉了一瞬后，又挂上了一副冷静的面具。

而他，正在打破这种冷静。“看样子，你知道我是谁。”

蜈蚣盘踞的双唇，随着他的话语撕扯开血肉，血珠联结成线，淅淅露露滑下。

海伍德重新坐下，手肘支在桌子上，两手托腮，“我可不是诺曼那个疯子。当年的事情，我也拦不住他。”

“你接受了诺曼的私人手术委托。”

“那个年代，”希拉摇摇头，弹舌发出水声，终于揭开了貌美心善的伪装。“公立医院的工资被扒了几层才到我们手里。不私下做点小手术，弄点小药品贴补家用，我也活不到今天。”

“哈，”明明很合逻辑，也很合现实，但对面的莫里斯却笑出了声。“这算什么？”

希拉海伍德没回答他，绕过桌子拍了拍他的肩。“这就是哥谭。每个人都在做一点小小的坏事而已。”

而已？

莫里斯抬头和她对视着。阳光从帐篷的帘子下钻进来，给俯身拍肩的女人和抬头对视的少年，勾勒出一身的金边。

他想不明白，却又似乎明白了什么。在哥谭，绝大多数的人都像白蚁一样庸庸碌碌地活着，随波逐流，迫于形势，把一点点邪恶挂上眉梢——然后他们说，“无人有意作恶。”

真是，让人作呕。

“如果联合国相关机构收到你收受贿赂、进行违规手术、使用违禁药品的单据，你会怎么样？”莫里斯脸上，伤疤像蜈蚣吞食腥臭血肉般蠕动着。

“你要什么？”

上一章修了一部分，已经替换了。没有实质情节的修改，只是修了一下遣词造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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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无人有意作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