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桃丽，教室里的所有同学都听到了几声尖叫。

桃丽一激灵，听声音好像是从洗手间方向传来的，不知怎的，她下意识看向嘉莉的位置。

嘉莉还没有来学校，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她平日里都是提前到校，从没有来得这么晚过。

桃丽又看向克里斯汀的位置，她的位置上也没有坐人。

“薇薇安，克里斯汀刚刚喊你去做什么呀？”桃丽问一旁的薇薇安，或许嘉莉还没有到学校跟克里斯汀有关系。

薇薇安满是心事，她看着桃丽，脸上全是犹豫，可还是把事情告诉桃丽：“刚刚克里斯汀跟我说，需要你的生日时间。”

“要我的生日时间做什么？”

薇薇安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样吧，你随意报个生日给她就行。”

桃丽是孤儿，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具体生日。在跟薇薇安说话的时候，桃丽拨打嘉莉的电话，电话能够拨出去，但是没有人接听。

“我去一趟洗手间，”桃丽对薇薇安说，“如果上课了的话，就帮我请一个假。”她要去洗手间看一眼才能安心。

“好。”

桃丽跑出教室，撞到了惊慌失措的克里斯汀和她的姐妹帮，一群人都吓坏了，跑着从洗手间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克里斯汀只是指着洗手间，她一张白皙的面孔涨得通红，头发上还有细小的玻璃碎片，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的短裙，露出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小腿上出现划痕，血渗了出来。

平日里，克里斯汀都把桃丽当做眼中钉，在受惊的当下，个人仇怨早就抛之脑后，她的手指颤抖：“碎了……”

“什么碎了？”

还是另一个姐妹帮成员比较镇定，她告诉桃丽：“洗手间的灯突然全灭了，墙上的玻璃都碎了！”

“嘉莉有没有在里面？”

克里斯汀不回答，桃丽从她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大步朝着洗手间而去。

洗手间里，嘉莉的裤子被扒到一半，衣服在刚才的挣扎中破了几个口子，身上和头上都湿漉漉的，她如同一团瘫软的泥，一动也没有动。

嘉莉倒在了玻璃碎片之中，碎片亮晶晶的，在灰暗的室内，像一颗颗冰晶，整个洗手间的灯都灭掉了，唯有最左侧窗户还留了一扇光明，作为白日的提醒。嘉莉和冰冷的大地接触，身上的潮湿在不断吸食她身上的温度，这种冰凉寒冷的触感在告诉她：安全了。

上课铃响。

嘉莉看了一眼洗手间半开的门，食指摁压地面，却没有从地上起来，现在的环境，昏暗、危险、苍凉，却正是她想要的。她闭上眼睛，洗手间的门合上，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搅她此刻的安心。

这满室的玻璃碎片和熄灭的灯光，都是她的杰作，在她的裤子即将被扒下，克里斯汀要摁下手机快门的时刻，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她的身体中喷涌而出。

母亲曾经说过，她体内这股力量是撒旦的杰作。可撒旦的杰作又怎样，在她危难的时刻，可是比祈祷上帝有用得多。

一片安静中，洗手间门把手发出响动声，有人想要进来，大概是维修工，嘉莉动一动念头，锁紧门，不让任何人闯入。

来人开始拍门。

“嘉莉，你在里面吗？”

嘉莉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是桃丽。她的脑海中浮现桃丽的面容，那个原本在恐怖电影里勇敢无畏的少女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曾经很多次幻想自己能够成为桃丽，刚刚开始，希望自己成为桃丽在电影里的角色，不论如何也要冲破黑暗，寻得生还的道路。她觉得，生活在恐怖氛围里的少女，不就是她的生活写照吗？到后来，她想要成为桃丽本人，有能力、有态度公然反对克里斯汀姐妹帮。

“嘉莉，你在里面吗？”桃丽又问了一句。

里面的人没有做声，嘉莉以为只要她不回答，桃丽就会离开，可是桃丽似乎偏不让她一个人“享受”这里的宁静。

几分钟后，洗手间最左侧的光没有了，但也只是很短暂的几十秒，光明再出现，伴随着一阵“洽拉”的声音。

“嘉莉，你还好吗？”

嘉莉微微偏头，身体不动，在她的视线里，一双白色的球鞋在靠近，球鞋上还粘了《玩具总动员》里三眼仔的贴纸作为装饰。

一件衣服盖在了嘉莉的身上。

“你还好吗？”

这样关切的问话，嘉莉很少听到，她的视线随着白色球鞋上移，目光里，是一张清澈的脸庞。

“嗯……”

其实，不太好。

“还能起来吗？”桃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不是询问发生了什么的时候。

“能。”

除了被扒衣服和被淋水，嘉莉没有受到其他伤害，她的身体上，手上还有被胶布封过的痕迹，留下了两道红印子。

“好，你趴到我背上来，我带你去医务室。”

“我没有受伤。”

“去检查一下吧。”

“不用，我清楚，我没有受伤。”

桃丽执意要带嘉莉去医务室，嘉莉执意拒绝，她跟桃丽说：“我想在这里待着。”

在这里待着？这里有什么好待的，暗呼呼，还有一堆破玻璃渣，即使嘉莉没有受伤，她的身上也还湿着，需要换衣服，要不然着凉了怎么办？

“嘉莉呀，我们还是先去换衣服吧。”

“能不能听我的一次呢？”嘉莉的语气胸透着五分执拗，她的眼睛里已经失去神采，刚才发生的事情一定对她的打击很大。

“好吧。”

桃丽也不再坚持，她拨弄开嘉莉身边的玻璃碎片，盘腿坐下。

“你不去上课吗？”

“不去。”

“旷课会被扣个人分。”

“那先扣吧，我刚刚当上了格斗俱乐部的部长，能加不少分。”

格斗俱乐部的部长加分应该能抵不少次旷课加分吧，桃丽心里也没有个准，她这么说只是为了能够陪伴嘉莉。

“真好，真羡慕你。”

桃丽注意到嘉莉的头发上也有飞溅的细碎玻璃碎片，借着左侧窗户投来的光，帮她细细清理。

嘉莉心中微暖，嘴上却说：“不用帮我整理了。”

“要的要的，万一你被玻璃碎片扎到了呢。你的头发还是湿的，她们冲你泼水了吗？”

“不是泼水，”嘉莉纠正道，“是倒水。”

“太过分了！”

“那有什么用呢，她爸爸……是校董。”嘉莉犹疑，要不要把克里斯汀的秘密告知桃丽，话到嘴边，又怕祸从口出，没有说出口。

桃丽从薇薇安那得知了详情，道：“克里斯汀不是校董的女儿啊，今天校园八卦号说的。不过，这种事情也是捕风捉影，没有证据，就算她爸爸是校董，她也不能这么欺负你呀！”

克里斯汀的身世曝光了，难怪她会找自己撒气，嘉莉暗暗疑惑，可是我又没有把她的秘密告诉旁人，谁又会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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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点名，桃丽和嘉莉的位置都空着，老师询问两人的行踪。

薇薇安举手回答：“桃丽去洗手间了，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她让我替她请个假。”

“告诉她，请假要补假条，”老师道，“那嘉莉·怀特呢？”

无一人作答。

嘉莉属于班上的透明人，又或者说是小蚂蚁，没有人关注她的行踪，唯一知晓嘉莉下落的克里斯汀，抠着手指头，抠掉了指甲上的碎钻。

嘉莉在洗手间，桃丽去找嘉莉了，肯定也在洗手间。

这可糟糕了。

克里斯汀心神不宁，刚才异变下，她只顾着往外跑，手机在受惊中留在了洗手间里。她的手机里，可是由切实的短信作为证据，证明她与校董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如果被嘉莉和桃丽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利用了……

克里斯汀闭上眼睛，再睁开看向前方，有止不住的眩晕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