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太阳和虫子

漫天的白粉透露着莫测,仿若一个广达四五英尺的迷你白色世界,飓风从旁侧肆意削刮,白色尘埃四下漫卷浮绰,如同危机重重的黑森林中挤压着不祥迷雾,使误入的旅人迷失其中,直至白骨露野。

萝丝和达米安在齑粉里差点呛住,危机感促使神经绷紧,俩人下意识屏息,彼此松开扒着对方的双手,各自堵住口鼻逃一般的飞快退离。

艾达紧张地脸色煞白,萝丝和达米安平安无事也改变不了她犯下了巨大错误的事实,她似是一尊扎进地底的石像一般,四肢被恐惧所黏上,俩条战战栗栗的窄腿仿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重量,下一秒就会如断线的木偶跌落。

声带左右摩擦,艾达想要挤出辩白,大脑的虚影却怎么也聚集不成一个简单的词语,空有模糊难辨的发音在喉口辗转,消磨于齿唇。

在场的诸位都清楚那些齑粉究竟是何物,尤其是长期和这些打交道的初代神奇小子,是的,迪克曾多次致力于哥谭及布鲁德海文进出这类化工厂,从还是活力双雄的一员便开始一直延续至现在,尤其是上次特回哥谭处理流入海文的毒品源头,也就是稻草人的工厂。

曾几何时,夜翼也亲眼目睹过那些瘾君子是一些不达法律年龄的孩童,这在哥谭绝对不少见,如果问杰森,肯定比他们这些兄弟们知道的还要多……很难想象这样的人要和小绵羊联系起来。

只需一眼,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撒谎与否。

在后面人放手的那一刹那,军械库夺步向前赶在白烟盛长前抢下萝丝和达米安,一手一个,立马后撤!再也不肯看地上的那堆刚才抢的要死要活的东西。

这东西拥有多大的危害就算没有亲身经历过也能知晓一二,沾上这个要想戒掉,不亚于徒手登天,这一刻,艾达是打心底的慌了。

迪克站在原地没动,不知道是出于对艾达的信任还是单纯觉得没必要动,艾达刚把人扯出来就一起倒在地上,背靠地板,自持被胸口的激烈起伏所撕碎,大口大口喘气了好几秒,又控制不住地开始咳嗽。

血液溢出齿缝,冲不散的恶心感糅杂着血液浸染口腔,令舌根全包裹在这难以释怀的情绪中,堵住喉咙要挟着声带,每一口呼吸都夹带着滚烫的腥气,如同刚进行过一场魔鬼的盛宴。

她眼前出现一只手掌,后背有谁轻轻抹拂为她顺气,可正是这温柔无比的力道恰恰可悲地化成了蚀骨的热度,肌肉紧绷的刹那,艾达逃一般地往前扑去,顾不上卡在气管的腥热,她几乎没能控制住身体,险些半个身体扎进“白雾”中。

艾达趴在地上,因为咳嗽身体如同初生儿蜷缩在一起,嘈杂的嗡鸣声匝在耳朵里,拨乱了本就不堪的头脑,在这一刻,唯独在这一刻,她希望自己从没有认识过迪克。

其他俩位没有疾病的干扰,很快缓过来,这样看来,军械库反而是影响最大的那个。

迪克注视着这样的情形,身体比想法还要快,向前俩步,想要再去扶起艾达,他什么没有想,呼吸也不自主敛住,尚未靠近,就被对方在痛苦之余折起一只手,遥遥拦住了他的脚步。

“别过来。”女性的声线碎成断线,每一个字都在颤抖,却饱含着执着,“别过来,就在那里。”

迪克僵着肢体,松动唇角:“我只是想帮助你……你不用这么辛苦的,拜托,艾达……”

对面的声音比他更要快,截停了未脱口的语声:“别过来,让我自己待一会,拜托了。”

迪克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艾达独自爬起来,整个过程做得艰难无比,最先稳不住气的萝丝想冲过去和她并肩而立,还未能付诸实现,立马被喝止住。

——“谁也别过来!”

她依旧背对所有人,达米安嗤之以鼻地发了个单音,显然是不太在意艾达这一表态,其他人就不太一样了。

不管背后的人如何想,艾达在稍有身体情况稍有缓和时,拨动臂铠,提起一口气,轻飘飘的语气之下压抑着请求。

“帮我照顾好雅各布。”就算她不说,迪克也会这么做的。

艾达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就算是她对夜翼最后一个卑劣的请求吧。

她踏入白色世界,齑粉如同流动的星屑将她包裹进其中,甫一歇停的胸腔再一次被点燃,獠牙面罩隔绝了大部分粉末,艾达急遽喘息,抓钩枪脱臂铠而出,借着白烟的遮掩,拽着她的身体远离地面的残害。

迪克几人似乎在喊什么,急眼了想要追上去,艾达是打定了主意不让对方跟上,星期五的指引具有可观的成效,不一会,就成功甩掉义警们。

离了克兰西的公寓,艾达才发现自己连一个去处也没有,原本很想去浪子酒吧投奔一下小碧,不过同样知道地方的达米安是否也在那里蹲守……毕竟师从蝙蝠侠,这个可能性很大。

艾达索性找了一处不这么显眼的消防通道歇脚,要问在这个世界学到的最有用的是什么,那一定是逃亡太苦,她对住哪里也没什么要求。

黑夜中,女性蹲坐在铁架子上休息,没有人发现她,只有巷子里的恶臭与她作伴,布鲁德海文的市民已经见怪不怪了,这种无家可归的流浪情形没藏于过繁华之下过,这本身就是一个三线小城市。

如同一只在自己的安全领域独自舔舐着伤口的小动物,艾达也在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打算,事已至此,她自知已经没有脸面再回去迪克身边了,尤其是这样的自己。

你看,她的父亲说不定也干过这种事,即便不在一个世界,她也对贩毒没什么罪恶感,可唯独在那个人面前,她突然很恨自己是一名坎贝尔,越是在他面前,就越是感到自渐形秽。

本应该待在阴沟里的虫子,因为一点怜悯,让她能够见到一点黑暗中不曾见到过的微光,虫子欢喜着,以为自己见到了星星,可等到自己见到了那抹光的全貌,又开始烦恼。

因为那不是星星,是耀眼的太阳,将自己所有的脏恶暴露的一览无余,好不容易拥有的希望光芒不是一次怜悯,温暖转变为烫灼的热度,把虫子的皮肤全都烧毁。

千疮百孔的虫子躲回了自认为还算舒适的土地里,闻着自己体内散发出来的腐臭,决心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出去,再也不会接触阳光。

——因为每一次见到阳光,都是对本就肮脏的她进行一次审判。

艾达出了一口长气,不再集中思考这个问题,她深知自己可能做错了事情,一件无法博得原谅的事情,现在说什么也是白搭。

既然这样,蝙蝠侠估计也不会帮忙找女巫的下落,那这件事就只能让本人亲自去一趟,要去一趟新奥尔良,准备的东西必然是不会少的,最重要的是如何在迪克眼皮子底下逃离布鲁德海文……

正这么想着,军械库忽然绷紧后背,一把拉起面罩,提前抽出兜里的手|枪警觉地站在原位,枪指头顶。

一阵哗啦啦地琐碎动静,来人把铁架踩得发出好大几声咚咚声响,接着在上一层的楼梯道窄边一翻,降落在艾达对面。

瞳孔登时缩小,艾达举着枪愣在原地,冷汗趴在她的额角,握枪的手臂控制不住地战栗,仅一瞬就被她掐停。

手指腻在扳机,艾达提起一口气,克制住大脑的疯癫:“……你为什么在这里。”

利爪伫立在对面俩臂距离,在这个消防道中渗透出秘密,暗示着某种等待揭示的谜题。

头套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表情,如同鹰兽的双眼射出利刃般的目光,半晌,他说:“猫头鹰法庭向你致意。”

艾达挑挑眉,“怎么?还不肯放弃杀我,你们到底有多大的执念,伊莉娜是和你们有仇还是什么?”

利爪摇摇头,沉吟半秒,“法庭愿意给你个机会,女巫在我们手里,如果你还想回去你原来的世界,就把灰色之子带给我们。”

…………女巫?

女巫不应该在新奥尔良吗,为什么现在又在猫头鹰法庭那儿?艾达满脑子疑惑,不等她询问,对方继而又说。

“复活术不是针对于你,而是身体的主人,原本法庭是计划着让疤脸带回我们的灰色之子——所以现在法庭愿意把这个机会给身体现在的主人。”

视线短暂地停留对面漆黑的枪口,利爪抬起下颌,高傲又自负地说:

“让蓝色鸟儿回到他的巢穴,把灰色之子带给我们——你就可以回家。”

艾达咬着下唇。如果利爪口无虚言,那这样就能说通了,身为利爪的威廉会在便利店里监视她……或许更早,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替死去的伊莉娜被蝙蝠侠殴打的时候,猫头鹰法庭就在关注着她。

他们想复活的是伊莉娜,然而阴差阳错带来了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艾达,让她把迪克带过猫头鹰法庭,至于细节方面,用什么带走他,不是当事人以外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哥谭的那一通遭遇,联合小丑和稻草人,胁迫夜翼不得不回到哥谭,这个计划也失败了,夜翼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新巢穴,布鲁德海文。

所以他们想到了现在需要找到女巫施法的艾达,理由不知,原因还是之前那一个,把夜翼带过猫头鹰法庭……好大一盘棋,不仅算准了艾达会去找迪克,也算准了迪克会为了她而回哥谭。

最恐怖的是,她会因为伊莉娜和前队友复仇者的事情去纽约,法庭也算到了。或许这其中还有他们作梗,帮助阿曼达联系到自己,一系列事情结束后,又让自己不得不回到哥谭联系夜翼,引诱蓝色鸟儿回家。

艾达握紧手里的枪,以防事情变卦,对面谈不妥便恼羞成怒。她被这一出戏吓得不轻,嘴唇不住发抖,身心备受煎熬,如同掉进冰窟与炼狱中,后背布满潮热,又冷又热。

“你有什么证据来证实你说得都是对的?”

利爪仿佛早有预料她的问题,很快答上艾达的话,在上衣的隐蔽处,手指一探灵活地从中夹出一个微型u盘。

“我这里有半份视频,法庭知道你会质疑。这是你的定金……请记住,我们的目标只有灰色之子。”

………………灰色之子。如果接下这个u盘,就等于自己放弃了和迪克同一战线。

艾达吸了口气 ,这里面装的是真相,不止如此,可能还有她回家的钥匙,那个把她带来这个世界的女巫。

手|枪被收到原本的地方,斯塔克升级后的臂铠自带插槽,说是一个奇怪形状的电脑也不为过,所以她可以在第一时间确定事情的真实性……艾达指尖伸到一半忽然滞住。

此刻,暗巷的路灯骤然点明,晦暗的光亮打在她的头顶,如蜂蜜的暖光印在她的侧颜,与阳光同色般渗入绿眼珠,晕成一片色珀。

艾达极其艰难地吐了口也在喉口的叹息,合拢眼睑,剥除掉那一抹“阳光”,黑沉睫毛轻轻颤抖,掩饰不出主人内心的挣扎。

手臂再一次活动,指尖搭上利爪递过来的u盘,艾达打开了藏在臂铠面板下的usb接口,吩咐星期五打开视频。

……没有人不喜欢阳光,就算是虫子也一样,贪恋那温暖的触觉,祈求别人的怜悯。

可一旦靠近后,照亮了所有的阴暗,只会加重了艾达的痛苦,告诉她,其实她再怎么挣扎也都是一个虫子,一个非正常普通人,让在太阳附近的她更感到自渐形秽罢了。

他们本身就不是一类人不是吗?

今天看看能不能日个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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