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太大的卧室中,一男一女搬搬扛扛。
彼得正把一些置放杂物的箱子给挪到走廊边,这些东西在房间摆不下,只能暂时归拢堆到外面。他一扭头,便能斜倪到跪在上铺的女性,她垂着面,肥大的袖子被褪直肘部,暖光混杂着些微灰屑虚浮在她的周遭。对方推出手臂,很快又收回,捏着毛巾反复做出这个动作。确保床垫擦得干净。
窸窸窣窣的声响由她身上发出,时而因喉间不适,促起几声咳嗽。
彼得抿紧唇线,似是在心底进行过一番挣扎,复又拉开步子,趋近床沿。
“我来吧。”他说时,手掌攫住连通两张床的梯子,“你可以先去歇一会,让我来做这些吧。我的房间太乱,上铺也都是拿来堆杂物的,可能床垫需要翻个面才能用,不然太多灰了。”
他越说,就越觉得羞涩感油然升起,卷灼舌尖。
艾达循声望去,露出浅笑:“只是打扫卫生而已,哪个男孩子的房间不会乱。我以前的房间可能比你还乱。”
视线触及对方的手指,彼得飞快挪开目光,不加驻留,欲想给目光转移到除了女性以外的地方。从左至右,滑了一圈,试图找点其他事做,忽而擦到天花板位置,脸色微微一变。
那个地方……是他藏制服的地方!
艾达见他杵在原地,默不作声地继续忙活。
在之前,她曾打断雅各布的追问。是她深知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她虽是稍稍有点兴趣想听一耳朵当做八卦,不过在对方没有要说的打算的前提,另外又有琐事需要叨扰对方。那就没必要去自讨没趣了。
还惹得别人厌恶。
彼得自告奋勇,以强硬式的态度和艾达交换位置,勾着背把床垫翻转,换上干净的一面。
而艾达则坐在下铺整理床单,自刚才洗澡时她就已经把所有的事都考虑了一遍。在蜘蛛侠撞见公寓那桩子事过后,现又牵扯到不相干的人,她认为有必要和彼得交谈一番。尤其是自己带着雅各布明目张胆的住进他们家。彼得应该知情。
“彼得,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彼得被叫住名字,下意识竖起半身想要站直,却忽略了自己身处一个尴尬的区域,脑袋嘭然撞上天花板。旋即应激性捂头。
艾达也被吓了一跳,连连站起仰面去看。
“你没事吧?”
“没、没事!我没事!。”
彼得吞下卡在嗓子眼的惊叫,后脑勺的疼痛难以忽视,钝痛丝连不止,引的脊椎也跟着起了连锁反应。他吐了口气,手脚并用,爬下扶梯。
艾达不确定道:“要不我去问问梅姨,给你拿点冰来敷敷?”
彼得连忙招手否决, “我没事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别担心,我经常撞到脑袋,额,其他地方也有,已经习惯了。你刚才要说什么?”
艾达的目光趋近对方,不偏不倚。他露出忍耐的表情,眉毛微微下陷。大概因为疼痛,促起生理泪水,导致彼得的眼眶濡了润泽。
视线梭巡到那双眼里,艾达的嘴角的肌肉不自觉收紧,两片嘴唇碰了一下,才掀出缝隙:
“我可能惹了一大堆麻烦——具体的来龙去脉,为了保证你的安全,就不同你说了。”她勉强地勾起唇角,想要支起一个弧度,尽可能的让话题听起来没那么凶险。
“我和雅各布现在的处境可以称是内外交困。我不知道蜘蛛侠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同意收留我们俩。梅姨和你都是很好的人,但我不能因此让你们涉险……”
艾达深吸一口气,削减掉语言中往常的习惯,代入姐姐说话时的口吻,以平缓语调接着说:
——“我们会在明天离开,如果有人来找上你们,你可以告诉他们,我和雅各布是悄悄走的。”
彼得的手还停在扶梯上,在艾达的一席话中,不由自主的收拢,指节蓄满力度,攥的发白。
像个男人点,彼得。
做的像个男人点,彼得帕克。
他的呼吸又急又沉,血脉在贲张,耳鸣还未消退。彼得心里把那句话反复播放了一遍又一遍;识海中浮现出更多的声音,有斯塔克先生的,有弗瑞局长的,有俩年前的军|械库的。
人会在几秒时间想那么多吗?
艾达端坐在床铺,上铺的床板带来的光线不佳,使得她的面容浸融阴翳里。对方眼底的神情淡的几乎看不清,在无声的静谧中,仿佛只要盖上眼皮,那微不可见的酸涩便会消融漫漶。
他还没说话,另一端又说,语气如常:
“谢谢你,彼得。我没有想到居然会有网友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也替我谢谢那个小英雄。”
‘小英雄’几个字俨然具有温度,烫在彼得的心头上,他霍然从那双眼睛中清醒过来,所有的声音都被拂散,只剩下艾达的——艾达的。
思维重启,摒除了她以外的所有声音,一切都变得开阔明朗。
一股念头倔强地破开涩然凝固的面部肌肉,彼得抬起唇角,笑意向上横展,在眼尾漫开。
“我——梅姨一定想让你多住几天的!蜘蛛侠……蜘蛛侠跟我说了你的情况。”大脑飞速转动,彼得想要翻出任何能抓住的细枝末节来解析情况,增加说服力。
“我我我我我我,我有蜘蛛侠罩着,他也不会放任你不管的!”他的目光撞向艾达的,那双绿眼中仿佛坠入了一颗火星,霎时变得神采奕奕,不再匝满暗昧。
“他们绝对想不到你在这,因为蜘蛛侠跟他们说过我是他的好哥们!嘿!你知道好哥们的意思吗,没有人会知道你就在这。”
他的语速快到像是摁下了加速。
“你别担心,蜘蜘蜘蜘蜘蛛侠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他总会保护好每一位公民,你你你你看过我的视频吗,就就就就油管上的视频!是粉丝们录下来上传到上面的!没看过也不要紧,相信他,我肯定不会让别人知道你在这里的!哪怕是、哪怕是、哪怕是——”欺骗斯塔克先生。
艾达赶紧打住对方:“你你你你说慢点!!我听不清啦!”
英语又不是她的第一母语。她听着少年一大段话,竟也开始结巴。
结巴居然也会,人传人。
“你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艾达?”
雅各布的声音使俩人都同时停下朝对方丢单词的行为,艾达怔忪一瞬,反应过来,舒缓地捯了口气。
妈的,上次那个侦探的语速就快到惊人,面前这位跟他旗鼓相当且不说,还结巴!她有一大半没听懂,只得几个简单的单词拼拼凑凑出个完整的意思。
她在心底啐了一口。
呸,英语好了不起啊!有本事用意大利语来吵架啊!
此次打岔,彼得复才高昂的情绪也得到冷却,他愣在原地,目睹雅各布穿着自己小时候的衣服走进卧室,梅姨跟在后面,开始夸赞他以外的俩人。耳边的声音再度模糊,挤压成一团,突然地撞进耳畔。
紧接着,脑海里出现了一位熟悉的黑皮肤男人的声音。
“祈祷你永远也不要再遇上军|械库,那个女人能让你唱首歌。”
额……他刚刚唱歌了吗?没有吧,应该没有吧?但愿没有吧?天,我现在祈祷还来得及吗!?彼得绷紧身体,好像刹那间失去了所有身体官能。他发誓,这个是他拥有的宅男人生里,头一次这么盼望自己拥有飞出卧室的能力。
直到他避无可避,被梅姨喊回去睡觉时。依然还心有余悸。
可当他躺上|床,凭借着过人听力,再三确定熟睡的艾达不是装的后,诧异之余,又多了庆幸。一是没想到艾达能够这么快睡着,二是至少他躲开了一次可能会被勒令唱歌的窘境。
开门的声音在静悄悄的卧室中异常刺耳。
雅各布刚洗熟悉完,迈着小短腿走到床沿。彼得把床内侧的位置让给了他,生怕半夜男孩睡着睡着就掉下去。
他注意到对方未摘的手套,面露好奇:“额,你怕冷吗?需不需要我把暖气温度调高一点,还是说我给你加床厚点的毛毯。你在家的时候也喜欢戴着手套睡觉吗?”
雅各布盖被子的动作一滞,“不,我不怕,这是艾达送的。”
对于雅各布的答非所问,彼得也没追问。他利用手臂支起身体,回头冲男孩说:“额,那我关灯了啊,晚安?”
雅各布没有回应他。一道灼烫的视线落在后背,撩起一阵酸麻。彼得猛地一窒,无端打了个寒颤。他看向自己的手臂,细长的汗毛根根竖起,如同细微电流烧在皮肤。
蜘蛛感应!
他立马扭头,得到的是侧首瞧他的雅各布,男孩似笑非笑,明显有话说。
彼得稍加停顿,迟疑道:“嗯……你怕黑吗?我是不是不关灯比较好?我给你留个台灯吧,这样就不会害怕了。我小的时候也怕黑,本叔也是这么给我留盏台灯,等我睡着后再走的。别担心,小家伙,有我在,你会平安无事的。”
微弱的台灯光线映照在男孩面颊上,雅各布悄然扬唇,翘起半边眉角,无声呢喃。
彼得捕捉到对方开开阖阖的嘴唇,意识到他是在读字母,一切细微动作都落在眼里:
“S.P.I.D.E.R.M.A.N”雅各布放慢语速,“蜘蛛侠。”
男孩将食指贴上大拇指,轻缓的在嘴边滑了一下作出一个拉拉链的动作。从头到尾,他都摆出了一副逾过九岁孩童不该有的诡谲模样。
做完这些,他转过身去,背朝彼得,说话时还捎有诙谐的语调:
“晚安,彼得,你可以关灯了。”
彼得咬着牙拧灭台灯,仰面躺在床上。他的四肢并拢,紧贴在身侧。和旁边躺的熨帖的雅各布成了截然相反的对比。
……我错了。
……我错的很离谱。
他,彼得帕克,今晚最大的危机不是能让他唱歌的军|械库,而是和他同床共枕的雅各布——他错就错在,还真的以为军|械库身边的人都是些简单的。
今夜注定难捱。
来不及修了!
掉马方式来的猝不及防,即便是小虫慌乱中主谓宾都乱了,蜘蛛侠的‘他’都成了‘我’了,都没掉马,却被白切黑的九岁雅各布给戳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章其实写的我特别累,我反复代入小虫,也代入一名十七岁孩子的心理想法。虽然小虫一时因为‘小英雄’的称呼等种种原因而脑热上头,但这其实也算是小虫对军械库的一次看法转变
这章代入的太入迷,想仔细描写人物的细腻情感……然后我感觉到了自己的恶心(……
一下子觉得自己好不配写他们啊……
感谢@rogue@涂山乐乐营养液,还有新来的小伙伴!!
上章评论,三个没有得到的,按顺序排列,摇到了二号姐妹绿焰兄弟会成员!
那么,每日一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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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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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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