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魔法

唐·詹姆斯选取的晚餐地点是在塞纳河畔的一家意大利餐厅,从落地的玻璃窗能看到卢浮宫的远景,辉煌灿烂的金字塔形建筑同水中倒影拼砌成菱形。餐厅最中央是一台管风琴——这种昂贵又娇弱的乐器在这里被放在了环形水池之间,身穿白色晚礼服的红发女子正在演奏巴赫的风琴小曲,散碎的音符流淌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

“今天月光很好,”萨勒姆把餐巾折来折去,“你真的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唐的额头起了一层细汗,“我……我听说你今天拍了一件雕塑?”

“告诉我你不是来当说客的,”萨勒姆笑着,眼底却无笑意,“我还很喜欢你的画呢。”

“其实我是个顾念旧情的人——我曾经养过一只雪鸮,它真的是非常可爱,我到哪它都要跟着我……有天它飞走了——”

“只要你把那件雕塑交给他们,你不会受到伤害的。”唐破罐子破摔,直接摊牌,“我很抱歉,但他们拿我的父母威胁我……他们承诺过只要你交出雕塑就不会伤害你。”

“哎,”萨勒姆轻声叹气,“我的故事还没说完呢。”

“我很抱歉……但你能不能把那件雕塑交给他们?”唐的语气就像所有走投无路的赌徒一样,狂热又迫切,“他们的权利不是你这样奉公守法的人能够想象的,你不会想试试他们的手段的。”

“如果我不想交出来呢?”萨勒姆像是对危险毫无预感,他无视餐厅中冷凝的气氛,招手叫来服务员,“上菜吧,让我尝尝你们所谓的‘手段’。”

眼见事态败露,“服务员”掏出带着点点星光的粉末,劈头盖脸撒了萨勒姆一身,接着他欺身上前,就着卡座狭窄的形态固定住萨勒姆的上半身,同他四目相对,刚要开口……

“碰!”穿着驼色长风衣的金发男子冲破玻璃,用带着指虎的右手猛击服务员的太阳穴,碎玻璃撒了一桌,“你他妈又是哪个恶魔的眷属?”

“隔老远就能闻到你身上的臭味儿了,妈的。”康斯坦丁蹲在桌面上冲倒地哀嚎的服务员吐了口唾沫,掏出打火机点燃咬在嘴里的烟,“别跟我说你们不认识我。”

服务员的伤口呈现出一种烧灼的黑色,唐已经尖叫着跑远了,萨勒姆眨眨眼睛,用桌上的柠檬水冲掉脸上的粉末,又把箱子一脚踹开拎出里面的雕塑。

“你好啊,康斯坦丁。”那名红发女子转身走向康斯坦丁,她娇美的面容——或者说她原本还算漂亮的一张脸现在被一只巨大的黄色竖瞳占据了,低沉的声音从她的腹部传出。

“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当然啦,你在恶魔之中可是赫赫有名——谁不知道有个人类耍了地狱之君还能活的好好的。”她脊背上生出骨刺,“你不必认识我。”

“我竟然不知道地狱还有如此怯懦的恶魔,”康斯坦丁嗤笑一声,“你连名字也不敢给我么?”

她的视线越过康斯坦丁,直直的看向萨勒姆手中的雕像,“我没有名字——我并不是恶魔,我只是主的一只羔羊。”

康斯坦丁眯眼盯着她看,“干,”他突然清醒过来,“你是个恶魔的婊/子,你允许他对你……我不该喝那么多酒的。”他嘟哝着,又扭头充萨勒姆说:“把你手上的雕塑交给我,我可以保证你今天不会死在这里。”

萨勒姆此时正忙着把雕塑外部用于固定的木条扭断,闻言只是抬头笑笑,他必须小心翼翼以免伤害到封印本身,“你觉得我应该信任你吗?”

那怪物发出一阵浑厚的笑声,震动沿着薄枫木的桌板传到萨勒姆手肘,让他手中的封印又扑扑朔朔掉下来不少碎片,“看哪,康斯坦丁,这就是你能在人世间得到的一切了。为什么你不愿意听从我主的旨意呢?”

“你知道,在地狱中,总是有你的一席之地的。”

康斯坦丁翻了个白眼,“我可是要上天堂的人,人类,”他在桌子上碾灭了香烟,“你知道人类怎么写吗?”

“h-u-m-a-n,没有一个字母跟恶魔(devil)沾上关系。”

“吃屎去吧,婊/子。”康斯坦丁冲它竖起中指,另一只手抓住萨勒姆的领子带他向后方的空洞跃去。

“ouch,”康斯坦丁背部着地,吃痛地喊出声来,他伸手推了推萨勒姆压在他胸口的脑袋,“起开,小子,你太重了。”

萨勒姆抬起头,忽然顿住——

他们坠回了餐厅,正倒在那怪物脚下。

它的皮肤如同熔岩皲裂,浑身流淌着血液般猩红的火焰,额头独眼被类似蜥蜴的瞬膜遮住一半,向外又延伸出两只长而扭曲的角。

原先那个漂亮的女乐师已经全然不见踪影了。邪恶藉由她的躯体在人间肆意生长,带来疾病、散播混乱、玩弄死亡,现在又要抢夺被封印的恶魔真名,为她的主人带去在现实行走的自由。

管风琴的钢管被身着黑袍的教徒拆卸,从手中引出黑红的火焰熔铸成荆棘,他们将不断挣扎的唐·詹姆斯绑在环形水池中央,又从后厨运出成桶新鲜血液倾入池水之中。

“救我!求求你们!”詹姆斯似乎是看到这边还有两个活人,于是全然忘记自己之前是怎样怀着居高临下的庆幸对待萨勒姆,而只希求他们能让自己摆脱祭品的命运。“我错了!救救我吧!”

他的声音被魔法阵扭曲,传到萨勒姆耳边时带着一种非人的诡异感,但那双眼睛仍漂亮的像是水洗过的蓝翡,萨勒姆想起阿尔弗、想起杰森又想起布鲁斯。

人类是一种多么脆弱又多么坚强的生物啊——想象他们中的一部分为了生存不择手段并且沾沾自喜,另一部分又能捡起虚幻的理想和正义从同行的兽类之中升华——即使他们在外表上如此相似

他站起身来,“你不会死——至少今天不会。”

许下承诺总是很容易,但履行诺言则不然,通常情况下人们会利用各种语言上的漏洞来同他人清算自己的责任,但布鲁斯并不是那样教导萨勒姆的——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那种宁愿死去也不会让自身清白品行蒙羞的人,他是那种奉行自身道德并为之奉献终身的人,他是古往今来的传奇故事的范本,凡尘英雄的巅峰——

他正是萨勒姆无法成为的人。

我让你失望了吗?

但这句话,现在的萨勒姆绝无可能向布鲁斯说出,因为他的内心尖叫着拒绝那一个在他看来已经确定的答案。

没有人等你啦,他半是怜悯半是嘲讽地对心里那个跌跌撞撞哭泣着的小男孩说,如果我也不等自己,那还有谁会在乎呢?

就让时间来消磨我的软弱吧,萨勒姆心想,反正我的时间多了去了,快一点慢一点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于是他站了起来。

萨勒姆踩着空气中无形的阶梯向上,直到同那只金色独眼等高,他伸出手,像拍苍蝇一样手掌合起——但他的加速度超过音速,直接在怪物最脆弱的独眼前掀起一阵狂风,怪物在他攻击的那一瞬间便向后退去,然而冲击波的威力被萨勒姆控制在极小范围内,威力远超它的想象,那只独眼上的瞬膜被横贯的气浪冲破,黑色的血液从伤处蜿蜒流下。

怪物尖啸一声,上肢像刀子一样两面包抄向萨勒姆袭来,它速度极快,纤长肢体能在常人眼中留下残影——康斯坦丁就是那个常人,他被萨勒姆踹了一脚,抱着封印滚出了怪物的攻击范围。

两个身着黑袍的异教徒向他扑来,康斯坦丁暗骂一声,向餐厅大门退去。

对方想要抢夺他手中的封印用以召唤恶魔——召唤恶魔的方式千奇百怪,有用恶魔及恶魔相关生物的血液毛发唾液精/液等**材料的,有用恶魔自身传扬在人间的名号的,又或者只是想撞大运,用了极其模糊的描述和大量新鲜的血肉和灵魂做诱饵召唤的,即使是恶魔曾经经过的地点也可作为召唤媒介进行召唤。

指向性越明确、召唤者灵性越强,召唤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而仪式越邪恶、手段愈残忍,召唤得到的力量就越强大——凡有所求,必先付出。

但凡事皆有例外,用真名召唤的恶魔将成为召唤者的爪牙,他无法拒绝召唤者的请求也不能做出有意伤害召唤者的行为。

他怀中的封印对魔法师而言相当于一个活着的力量源头,一个忠诚的恶魔仆役——虽说恶魔不可能像自家的小狗一样全心全意,但相对于多数召唤物而言,用真名召唤出来的恶魔就相当于美女之中的玛丽莲·梦露——对康斯坦丁而言,这个封印意味着不同的、更加重要的事物。

这意味着他终于有机会弥补过去的错误。

康斯坦丁一手护住封印,一边同他们周旋,观察餐厅中央的法阵。几个黑袍人絮絮叨叨一边念咒语一边在地上用金属线铺出繁复的图案,水池中漂浮着黑色的蜡烛——那是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

但他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他人身上以至于被闷棍敲倒的时候毫无防备,一个穿着黑袍的家伙绕到他背后打晕了他,于是堵在前面的两人一个抓住康斯坦丁的领子把他拖走,另一个接住从他手中滑落的封印。

萨勒姆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勾缠的触手挂住了他的衣角,从未面对过这样敌人的男孩被喷涌而出的黑色流体包覆,萨勒姆向前突进却无处着力,那些黑色液体在他将要踩实的时候突变为虚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没在黑暗之中。

“In nomine sine fine tenebras, et dormient in somnio*!”

——这便是他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了。

萨勒姆一开始就知道不对劲了——管风琴是一种对环境要求很高的乐器

倒数第二段是拉丁文,“以无垠的黑暗为名,你将沉睡于梦境”,我没学过拉丁语,这句是谷歌翻译的,如有错误还请不吝赐教

萨尔挺菜的——毕竟你想想他到现在也没怎么认真打过架,刺客联盟能教给他的东西也有限,毕竟刺客联盟没有啥超人类的家伙,大家都是靠手艺活吃饭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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