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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预备对谁下手？”托尼忽然怼到眼前的脸总算引起华尼托的注意。微妙的停顿，迅速的后撤，还有神色间一时的茫然，这位大名鼎鼎的博士怎么看都是过分沉浸在思绪，以至于忘了他们的存在。托尼撑着下巴，漫无目的地想，兴许她往日的高深莫测有一半是在走神。

“我不太……”

“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托尼一字不差地说出了她的托词，并夸张地摆摆手，“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三次这样说了。能不能有点新意？”

“托尼。”史蒂夫投来不赞同的一瞥，显然觉得斯塔克和华尼托的过家家有些累赘了，“应急令、转达、料理……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有推脱吗？打电话来的是迈尔伯特吧？你难道觉得他安了好心？不错，你们适才联手扳倒迪恩派克。但迪恩倒下，仅剩你和他的局面，你们还能携手与共吗？”

不仅托尼，连华尼托望向史蒂夫的眼里也带了几分探究。这实在不像队长的口吻。并不是说这个跨时代的老兵不懂心术，只是那么个立身板正、讲究规矩方圆的士兵，当是不屑于这些鬼蜮伎俩。他是真心为她急。

华尼托感受到了久违的有趣：“总以为这些话是我教于你才对，今日倒让你反过来教我了。胜读十年书啊。”

“这很好笑吗？我不是在同你开玩笑。迪恩派克什么人，迈尔伯特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怎么……”

“你是不是忘了我又是什么人。”她用很轻的语气截断他的诘问，“携手与共吗？也许我们从没有合作过呢？”

这其实是句真话。她和迈尔伯特充其量的联手，不过是各怀祸心得放过了冬兵。其余的不过是被惹恼的迈尔伯特对不知分寸对迪恩派克单方面的报复，她只是很好心地没有插手。

她同样笃定史蒂夫不会信她的真话，尤其在她直白又无谓的提醒了他，她和他们才是同类。忘了我，忘了你记忆中的莱纳，那本是虚构的人设。唯有华尼托才是真实。

她越是轻描淡写的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如她所料，越是可疑。史蒂夫失望地摇了摇头：“我们会加紧对迪恩派克的防护。你们不会得手的。”

“那祝你好运吧。”她本想再戏弄队长一番，说些似是而非诸如“也许我们的渗透比你预期得还严重”此类，可转念一想若真叫神盾局侥幸拦下杀手，少不了应付迈尔一番。他现在这幅装都懒得装的犀利劲，想来是不好唬弄的。忙了这些日子，她也实在懒于在不必要上面周旋。

对座的队长气结，在意料之中。华尼托不甚上心收回的视线在腕表上流连一圈。五分钟。距离迈尔的电话已过了五分钟。他的杀手差不多就位了吧。

史蒂夫在离开前语重心长：“赶尽杀绝终究不是正路。”

华尼托懒懒抬眸，意有所指：“可凡事都得有个了结。”

***

如华尼托所料，迈尔伯特的杀手们已经就位。迈尔伯特办公室的荧幕上转播的九宫格，正是行动画面。

“最后确认。灰狐就位。”灰狐是本次行动的小队长。这是出手前的最后一次位置确认。

“山猫就位。”

“虎鹰就位。”

……

“黑桃就位。”

一声声的就位播报里，迈尔伯特下意识地坐直身子。他等这一天很久了。

说实话，事到如今，迪恩派克的死活早已无关紧要。不论是他本人，还是华尼托或者玛尔斯，要果真在意所谓机密情报，也不会等到今天。迪恩被捕已是数日，该说的、不该说的，到了这一天，也该说得差不多了。在迪恩业已向神盾局多少吐露的今天，留他一命才是更理智的决定，因为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对方怀疑到自己这儿。可是他不配啊。不配凭着一口蛮劲，东闯一下，西撞一下，也还毫发无伤；更不配在泄漏无足轻重之后，端着一□□全的丑陋嘴脸四下炫耀。

忍了你这么久，终于是时候了。

迈尔伯特期待又紧张，无意识得把指节捏得咯噔作响。

此时的迪恩正在被转移。

娜塔莎完成了最后一轮审讯，她和她的旁听席的一致意见是，恐怕也问不出更多了。审讯迪恩派克的设施在神盾局的所有设施里，安全级别排名已经极度靠前。但是对于收容而言，还不够。想想之前的迪恩派克是怎样精准地排出两路兵线捉捕冬兵——九头蛇对神盾局的设施过分了解。审讯期间频繁的人员出入，意味着收押进高保密设施只会增加设施暴露的可能，而这种顾虑在收容期是不存在的。

迪恩派克的转移采用的是最高级别安保。由七级特工罗曼诺夫和克林顿各自率领一支五人战术小队，一队开路，一队殿后。交接廊桥则由快速反应部队的九人小分队负责，这是神盾局内部作战能力最强的小队，队伍由该部队长布洛克·朗姆洛亲自率领。

作为队长的朗姆洛，首当其冲立在交接口，也因此和队员之间留有一定距离。即便交接的队伍还没有到来，九人小队也是他一手挑选的小队，朗姆洛仍没有开口。他不傻，还有摄像头看着。但是他的通讯是连着的，在走上迎风口之前，他还抽空给华尼托发了条消息：【最高配置。】

对方的回应很快，甚至可能猜到了他不便查看，直接回了语音：“我很难恭维。毕竟有你和你的小队在场的配置，很难说是’最高配置’。”这时史蒂夫和托尼已经离开，华尼托也没有继续在杰瑞曼德琳里耗费时间。她回到了更让她有安全感的私密空间。

朗姆洛无声笑了一下。华尼托的语音还在继续：“如果你能说话，你大概率会回复我，依你的小队的战力，神盾局巅峰几字当之无愧。确实。我只是有那么些失望，迈尔伯特没有把你们安排上。”

说着失望的人的口气至多称得上是夸张的调侃。他是她的人，光凭这一点，迈尔伯特就不可能用他的人。他们都知道。不过是打趣话，也乐得置身事外。

?“包裹一切正常。”公共频道里是娜塔莎确认正常的回答。她的一头红发也能远远为廊桥上待命的交朗姆洛看到。

“防护盾一组解禁。”

“机括组解禁。三十秒重置。”

“接应门开启。”

“廊桥解禁。”

……

紧随通报声的是一系列解禁确认命令。没有人留意，在这整齐的命令声中参杂着极低的一句【风刃装备确认。】发出信号的是戒备位的灰狐。和其他穿着神盾局统一工装的戒备人员一样，灰狐小组也是两人组，且距离并不很近。他抽空向同伴比了“确认安全”的手势，同伴全然没有觉察到不对劲。

【风向确认。】

【装备交接，15秒。】

陆续的汇报声也在迈尔伯特的任务分队公频中响起。并不是每个位置上的成员都有条件发回语音报告，语音本身的用意也只在于提高任务完成精度。由于距离和遮蔽物，并非每个岗位都能被毫无障碍得观察。有些操作本身就是隐在后台。

这一套流程在模拟环境中已经演练了上百遍，每个人都对每个细节了如指掌。他们很幸运，行动日的日照、风向都在推演的最佳范畴之内。这大大提高了可完成性。

娜塔莎手中的确检表格已被交到了朗姆洛手中。这是迪恩派克上转移车前的最后一步。朗姆洛谨慎而快速地检查了表单上的每一项，签字确认后将确认书交还给娜塔莎。

此时此刻，总控室里操纵全局的弗瑞局长一眨不眨盯着屏幕，不起眼的操作员虎鹰高度集中下意识屏住呼吸，远方观看的迈尔伯特也凝神凑到了荧幕之前。

“确认交接。”娜塔莎终于说出这个最后信号。

迪恩派克手腕上的特质镣铐被黑桃对位的同僚取下，由黑桃负责更换更轻便、易行的款式。

迪恩派克这几日的神经始终高度紧张。这几天内有不少关键结点便于九头蛇下手，而转移前的这一个将会是最后一个。他的视线紧跟着黑桃对位的每一个动作，又紧跟着黑桃的。每一个步骤都挑不出问题，两个行动队员的脸也是最普通的、放进人群里不容易辨识的大众脸，他本人也没有关于任何一张脸的任意一段记忆。

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可轻便型镣铐被带上时，迪恩总觉得有种微妙的、针刺的痒意。他有些不确定和疑惑地皱了皱眉。始终观察着他的娜塔莎在他露出不该有的这个表情的瞬间，扣住了黑桃的手腕。黑桃的心漏跳了一拍，但是他很快稳住了自己。

“怎么了？”女特工问的是迪恩派克，视线却牢牢盯着黑桃。

“不，没什么。”迪恩最终摇了摇头。女特工也放开了黑桃。

迪恩被朗姆洛的小队护送上了转移车。高封闭，机器人驾驶、机器人看守的无人车。所以迈尔伯特不得不冒险在交接时动手。动手的时间、药物的剂量、发作的时间……任何一环的差池都可能暴露整个小队。这队杀手在出任务前都做好了随时会被牺牲的准备。现在看起来，任务成功了。

黑桃松了口气。虎鹰眨了眨酸疼的眼睛。灰狐真心诚意地与“队友”相拥……就连迈尔伯特本人都在这一刻于无人的黑暗中猛然起立，握拳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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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桥上的二十一名战术队员目送着转移车驶出安全门外，才要解散，总控室里的蜂鸣器不受控制地发出尖锐响声。

那口才舒了一半的气又被迫提到嗓子眼。

不应该啊，到底哪里出了错？

每个人的心中不约而同冒出同样的疑问。迈尔伯特在被按下暂停键的庆贺姿势里，一寸一寸僵硬地转动头部，荧幕的白光照着他绷紧的脸，有了几分提线小丑的可怖感。

黑桃也在想同样的问题。他的思绪很快被抓牢自己的战术手套打断。本已经走到队伍后方和鹰眼克林顿交谈的娜塔莎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眼前，那双锐利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没想到吧，我们给他戴了体征监测仪。”

黑桃的瞳孔下意识得放大。他们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个念头刚从脑中冒过，他便用力去咬后槽牙里的毒/药。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娜塔莎的反应更快。女特工在黑桃咬碎后槽牙之前卸了他的下颚。

该说他不亏是久经训练的九头蛇吗？疼成这样，也没有昏死过去。出乎娜塔莎意料的是，被她完全制止的人半点不露怯，目光还是那样坚定，令人心惊的坚定。拖着因为下巴脱臼而不能很好咬字的声音，略显滑稽得挣扎道：“Hail Hydra。”

娜塔莎脑中的警铃在疯狂示警，这一次在她来得及应对之前，被她扣住手腕的九头蛇，在她手下炸成肉片。碎肉和血溅了她一身。

赶在所有人之前，朗姆洛吼道：“戒备。”他身后这支全员九头蛇的神盾局小队也迅速地、煞有介事地切换到战备模式。他的耳麦里是华尼托漫不经心的交底：

【戒备三组11号，灰狐，本次行动队长。】

【总控室区域警报组3号位，虎鹰。】

【机括巡防C组B队5号位，山猫。】

……

【已殉，交接A组，更换镣铐位，黑桃。】

这是交叉骨和华尼托之间的私人频道。依照她的能耐，通讯不可能被监听。只是听着这份详尽名单的交叉骨无法克制地去想，连具体到迈尔伯特的细致配位细节都尽知的华尼托，真的不知道神盾局给迪恩派克配了体征监测仪，或者退一步说某种监测设备？

这不是常规流程，连交叉骨自己都没听说过佩戴体征监测仪转运的先例，但如果是她的话，能预判对方的预判也不是那样稀奇。毕竟她可是连迈尔伯特藏着掖着的名单都那么轻易地获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