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情局没有在我落地的第一时间逮捕我,这是佩珀的功劳,至少托尼是这么说的。当然,还有另一部分原因是我成了媒体的宠儿:他们果真给我起了不下二十种绰号,还把我那段叫人难堪的录像反复播放,并希望复仇者作出声明,介绍他们队伍中的新成员。
至于这些事情会怎么收场,我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托尼对此的态度则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看上去倒是毫不介意,甚至对我惹出的烂摊子赞赏有加。
“你知道,上一个能让记者们乐得找不着北的复仇者还是我。”他有一次用有些得意的语气对我说,“而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我觉得他只是在安慰我。
经过几天的混乱之后,那晚的事情渐渐告一段落,至少我已经不怎么去想那些血腥暴力的画面了。然而那天爆发出的能力并没有随之消失或者淡化,那条安静的鱼仍在我脑后游来游去,不断给我带来超感知一般的存在感。
而它再也没有离开过。
傍晚,我又来到了房间外的阳台上。这个世界已是夏末秋初,晚上的风有了几分寒意,尤其是在几十层的高楼上,寒意更是刺骨。但我还是宁愿呆在室外,坐在那把连材质都看不出来但却很舒服的椅子上面,看着下面繁忙的城市。
然后那种感觉又涌了上来,地球的脉动,我们脚下的星球不断自转的同时绕着太阳公转,而我能感觉得到,像是突然的下坠感。
我捏紧了拳头,好让自己的手不再颤抖。
罗杰斯队长就是在这是出现在阳台上的。自从那天混战之后,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他穿着便装,手里拎着一兜啤酒,冲我晃了晃,“要来一杯吗?”
“好啊。”我忍不住笑起来,尽管我已经很难喝醉了,但酒仍旧是个有吸引力的选项。
队长拖了一把椅子在我旁边坐下,把一罐凉冰冰的啤酒递给我。我们碰了一下杯,各自喝了一大口。
“还觉得难受吗?”他问我,“班纳说你的状态不大好 。”
“是班纳博士找我去实验室吗?”
“不,不是这回事。天呐,别太惯着他和托尼了。他们是疯狂科学家,要是他们让你干什么你不乐意的事情,直接拒绝就好。”
“所以你只是问问?”
“是啊,不然呢?”
我想了想,“我觉得自己好多了,我是说,身体上的感觉。我只是不大有精神,可能是还没缓过来吧。”
“这得花一阵子。”他用很有把握的语气说道,然后又喝了一口酒,“我第一次上战场,我是说,真正上战场,是在1943年11月。那时候我参军已经有一阵了,但从来没参加过战斗,甚至没摸过真正的枪。”
我立刻安静下来,认真听着。
他打了个手势,脸上带着思索的神情,说:“刚开始我只是跟着巡演团四处出演,卖国债、支持战争,‘买一张债券多一颗子弹’那一套,你知道的。”
“真的?”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笑起来,点了点头,“是啊,他们显然觉得把我放到舞台上更合适,‘胸怀大计的星条旗男人’。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除了唱歌、跳舞、拍电影之外,就是和各种社会名流握手、合照,也许还得亲吻他们刚满月的小宝宝。”
“那然后呢?”
“然后,我听说了我最好的朋友失踪的消息,所以我放了国防部长和其他社会名流的鸽子,跑到敌后去找他了。”
“等等,你一个人?”
“佩吉帮忙了,还有霍华德。不过,”他想了想,“是啊,我的确一个人闯进了德国人的战俘营。在奥扎诺。我当时还戴着姑娘们跳舞用的头盔,拿着一块上面画着美国国旗的铁皮盾牌——那些都是可怜的贝茜的道具,我一直没能找个机会跟她道歉。”
我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那你救出你的朋友了吗?”
“救出来了。我觉得自己表现得还不错,美国队长的第一战,大获全胜。”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然后,我带着从战俘营解救出的小伙子们穿越火线回到军营,一直到那会儿,我都还觉得没事。”
他说完沉默下来,两大口喝完了啤酒,然后把易拉罐捏扁。
“但后来就不行了,等我回过神来,开始仔细想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感觉很糟糕。那晚我杀了很多人,后来我发现他们的血沾在我衣服上,洗都洗不掉,只能把衣服烧掉。”他说着呼了口气,“是巴基——我那个好朋友,他帮我挺过来。他教会我怎么去……适应这些事。这并不是发生在我一个人身上的事情,你明白吗?有没有超级血清都一样,当我们被迫对我们的同类使用武力,无论你的初衷是什么,那都是一种……”
他打了个意味不明的手势,把话说完:“是一种对信仰的沉重打击。”
我没有吭声,仔细思考着他刚才那番话。
“我曾经很鄙视以暴制暴的做法。”我最后对他说,“事实上,直到现在我仍觉得‘为了拯救一个村子我们要先毁掉它’是在放屁。但现在我又做了这些,我选择了暴力,而且这还不是最糟的。”我摊开双手,然后又缓缓攥紧拳头,困惑地看着他,“这让我成了什么?”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歪着头看了看他,“爸?”直到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叫错了。
“哦,见鬼。”我尴尬地抬起手捂住眼睛,“抱歉,真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晃神了。”
队长耸了耸肩,“没关系,听到有人这么叫我还挺贴心的。”
“呃,你不会觉得奇怪?”
他笑了笑,“是有点怪,我是说,你长得这么像你妈妈。”
“是吗?”我有点儿惊讶。
“是啊,我能从你身上看到她的影子。”他看上去若有所思,“那么漂亮、勇敢、坚强。”
我故意挑起眉毛,拉长声音,“你是在说我妈,对吧?”
他瞥了我一眼,“是啊,我是在说佩吉。但你从各方面来说都很像她,不只是看起来。那天晚上你选择回去救那两个人质,詹姆斯。你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但还是去救他们了。佩吉会觉得非常骄傲的,我能肯定。”
“可我杀了那个女人。”我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些血腥的画面,“我不止杀了那个女人,还有别人。有个家伙的脑浆直接溅到了我的脸上。”
“为了保护别人。这是你的选择。”队长说着递给我第二罐啤酒,“有的时候你别无选择,只能听从内心的声音。”
我接过易拉罐,挤出一丝微笑,“是啊,可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做一次。”
“你不需要。詹姆斯。”他认真地看着我,几乎严肃起来,“没人会逼你做这些事。你出现在那里本来就是个意外。”
“可我……”我顿住,然后把嘴闭上。
“你帮忙了,很多人因你而得救。那天晚上你一共从工厂救出63个人,他们都很感谢你。”他说着又摇了摇头,“但这并不代表你有任何责任,好吗?”
我缓缓点头。
“我觉得我们达成一致了。”他说着和我碰了碰酒罐。
我笑起来,“你管这叫达成一致?”
“是啊,你有问题?”他有点儿挑衅地看着我。
“没有,长官。”我说着把啤酒一饮而尽。
他煞有介事地鼓起掌来。我得意洋洋地把空掉的易拉罐捏扁,扔到脚边的垃圾桶里。
“关于那天晚上,”我过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我不记得很多,但我觉得自己去过森林。”
队长警觉地看了我一眼,“森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森林里的,好像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叹了口气,不情愿地开始回忆,手臂上几乎立刻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用温暖干燥的手拍了拍我的膝盖,像是知道我需要一点儿安慰似的。
“我当时觉得很害怕,很……脆弱。”我勉强说出后一个词,“就好像有人要来伤害我,而我什么也做不了。然后我就在森林里了。”
“实验室的录像缺了一部分。上一秒,你还在凳子上坐着,下一秒,凳子倒在了地上,而你却不见了。”队长说,“这和你第一次出现在托尼实验室里的情形是一样的——那一次的录像也有部分缺损。”
我茫然地看着他。队长只是耸了耸肩,捏扁了手里的易拉罐,说:“托尼的理论是,你的情绪目前仍是最有可能诱发‘相位移动’的因素。”
“哦。”我沮丧地低下头。
他把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轻柔地说:“嘿,这很正常,好吗?如果我很生气,我能跑得比平时更快,出拳比平时更重。这是一个道理。托尼会说,那不过是荷尔蒙作祟。”
“我会试着保持冷静的。”我说。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问:“关于森林,你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等我从森林里出来之后,它就消失了。”
队长点了点头,似乎不觉得奇怪,也可能是他真的很擅长掩饰。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分享这种经历并不让人轻松,但确实让我多了几分真实感。
我抬起头,打算再要一罐啤酒,然而眼前所见却让我不禁猛地向后一缩。
——就在阳台外的半空中,一个瘦高个男人站在那里。他对我说:离森林远点,你还没准备好。
然后倏地一下消失了。
“怎么了?”队长轻轻抓住我的胳膊,眼神在我和阳台栏杆之间扫了扫去,“詹姆斯,你还好吗?”
“你看见那个人了吗?”我喘着粗气问,不断扫视着整个阳台,“你看见了吗?”
“没有。”他有很肯定的语气说,“那里没人出现,詹姆斯,我能向你保证。”
“但他……我看见他了。”我不情愿地把目光从那片透明的空气上移开,看着队长,“是真的。”
他微微皱着眉,但没有再质疑我,而是问道:“你能描述一下你看见的那个人吗?”
“那个人,”我深吸一口气,“那个男人刚刚就在阳台外面,又突然不见了。”
“他看上去什么样?”
“呃,个子很高,很瘦。”我深呼吸,然后点了点头,“白人男性,穿着西装和匡威鞋,深色头发,我觉得是棕色。”
“你注意到他的年龄了吗?”
我闭上眼睛,摇摇头,“我不知道,他看上去好像很年轻,但也可能很老。”
“他只是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然后又消失了?”
“不,他还告诉我‘离森林远点儿’。”然后我不太确定地加了一句,“我觉得他的口音听上去像北方人。”
队长缓缓点头,然后对我说:“如果你再看见这个人,或者有类似的事发生,及时告诉我好吗?”
“嗯,好。”我问他,瞥了一眼装酒的兜子,“我能再喝一罐吗?”
他一言不发地把一罐啤酒递给了我。
我打算用手指勾着拉环把它打开,也就是说,像个正常的人类那样,但又临时改变了主意。我把易拉罐用两只手捧着,盯着拉环,试着感受那个小小金属环的存在,然后去撼动它。
“啵”的一声,拉环泛着蓝光飞了起来。一些啤酒溅了出来,洒在了我的靴子上。
我冲罗杰斯队长举起易拉罐,“干杯。”
接下来的剧情(和之前的剧情OTZ)会涉及另一部剧,但没看过也不影响阅读,因为占比非常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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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来自谁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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