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是想去找史塔克吵一架的,因为现在吵一架似乎成了我唯一能够做到的事。但还没靠近史塔克的工作室,我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争执声,一男一女,女的是佩珀·波兹,男的是托尼·史塔克。
“你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托尼。”佩珀咬牙切齿地说,“别跟我说话!等你自己想明白了再说!”
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然后佩珀推门而出,差点和我撞个满怀。我踉跄着后退一步,张开嘴想要道歉,而她却只是匆匆看了我一眼,像阵风似的踩着高跟鞋“咚咚”地离开了。
我犹豫了片刻,意识到自己可能挑了个烂时间来砸史塔克的场子。尤其是当我呆呆地站在工作室门口,而那道金属门“哐当”一声自动撞上之后,“吵一架”似乎突然之间就成了最不重要的事。
我应该回房间去,冥想两个小时,再睡上一觉。但不知为何,我挪不动脚步,只是傻乎乎地看着紧闭的铁门。
然后门忽然又打开了,史塔克不耐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像炮仗似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托尼?”我下意识地溜嘴说出来,立刻咬住嘴唇,迟疑着抬脚往工作室里走,“史塔克先生?”
里头乱得像是飓风过境,而史塔克显然就是那场飓风中幸存下来的倒霉鬼,他的头发看起来仿佛被人用力揪过,每一根发丝都拼命支棱着,似乎正朝四面八方开火。我一直知道史塔克总看起来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每个人都知道,光是看他拼命往肚子里灌咖啡的模样,你就能猜出一二——但他现在的样子比之前还过分,简直有些吓人了:脸色发青,棕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幽暗到发黑,和眼睛下方深紫色的、瘀伤一样的痕迹组合起来,简直跟德古拉伯爵一样。
即使我们几个小时前刚在练习室见过,他这副样子还是让我大吃了一惊。
“干什么,小鬼?”见我不吭声,他暴躁地问,“你又有哪里不自在了?”
“嘿,托尼,呃,我是说史塔克先生。”我把攥紧的拳头揣进口袋里,压抑着莫名的颤抖,仿佛脊椎上正窜动着电流似的,“你没事吧?”
“我看起来像有事吗?我很好,我他妈好极了。你还有哪里不满意吗?我可以想办法满足你。毕竟这差不多就是我最有用处的地方了,让所有人都满意。”他怒火冲天地说,“你要是有别的看法,那就快滚他妈的蛋。你要是还不满意,也可以滚他妈的蛋。因为这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
我慢慢向他靠近,不想吓到他,尽管他看上去就像少了螺丝的滑梯一样,随时都可能轰然倒塌。
你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塌。
“听着,孩子。”史塔克深吸了一口气,随手扔下什么东西,听起来像个铁榔头,“咚咙当啷”地跌在操作台上,“我今天没功夫处理你的问题,你要是又想问关于回家的事情,要么去找班纳,要么你就72小时以后再来。”
“没关系的,托尼,我不着急。”我说,“你想坐下吗?过来,坐下吧。我可以给你拿点喝的来,听起来怎么样?”
“好极了,苏格兰威士忌,我要双份,再来一份杰克丹尼,我请客。”史塔克说着颓然在一只高脚凳上坐下来。说是坐下,其实更像是轰然倒在上面。那凳子居然没翻,还真是个奇迹。
我扫视了一眼工作室,说不准喝酒是不是个好主意,“威士忌?你认真的?”
“不,我跟你开玩笑呢,因为我超他妈闲,每天没事儿就逗你这个小混蛋玩儿。”他恶狠狠地说。
我叹了口气,“你的酒放在哪里了?还是我得去餐厅找?”
“不用,我在这里有酒柜。”他说,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着屋子角落走去。尽管他看上去沮丧又疲惫,并且极度缺乏睡眠,但却没被满地的电线和工具绊倒。
我不习惯看到这样的托尼·史塔克,尽管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子了。托尼并没有外人想象中那么开心,尽管他老爸真的很有钱,但事实就是,小孩儿的开心程度和父母的富裕程度通常会被过分高估。
“来。”
两个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玻璃杯被重重放在操作台上,里面盛了半杯琥珀色液体,久违的烈酒气味让我突然涌起一阵没来由的怀念。
“让合法饮酒见鬼去吧。”史塔克说,“既然你已经大到可以投票了,当然也可以喝酒。”
说完,史塔克不等我客气,已经把自己那一杯喝完了。酒瓶就在他手里攥着,眼看他又要给自己倒酒,我连忙伸手拉住他,“慢点,唉,你这是糟蹋好酒。”
这话至少起了点作用。他的眼睛被刚才这杯酒激得发红,脸上也有了点儿血色,只不过看上去仍不健康。
他口齿清晰地说:“把你的喝了,小子。我知道你喝不醉,但至少你的舌头还在,对吧?”
我叹了口气,端起玻璃杯,慢吞吞地喝了起来,其实酒只有一指那么高,但我却分三口才喝完。辛辣的液体让我热气上涌,脸一下子变得滚烫起来。
“这就对了。”史塔克给我倒酒,然后又给自己倒酒,“你是个好孩子,詹姆斯,看来另一个宇宙的史蒂夫把你教得不错。”
“他可没教我喝烈酒。”我嘀咕。我喝烈酒完全是跟托尼学的。
史塔克皱眉看着我,“你想回家吗?”
“什么?”我瞪着他,然后反应过来,不禁愕然张大了嘴巴,感觉如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你说什么?”
“如果你想回家,我可以送你回家,假如不计后果的话,我就可以。”他说道,“有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在宇宙边缘上开个洞,好让迷路的小孩儿回家而已,这听起来就像是复仇者该干的事,不是吗?”
“你是说你可以……”
“我当然可以,这世上就没有托尼·史塔克不可以的事情。那帮愚蠢的英国佬折腾十几年也摸不着门道,但那只是因为他们太蠢,技术都送到鼻子下面了还不知道怎么用。而我就算没有他们,也照样能自己找出条路来。所以怎么样?我们就这么干吧,不去考虑这个洞打出来会对两个宇宙造成什么影响,不去考虑会不会招来什么妖魔鬼怪横行人间。管那么多干嘛,达成目的就好了嘛。”
“你……”
“就像我说的,科学永远都没那么复杂,真正的科学是简洁的、迷人的,这是它的魅力所在。你想回家吗?小鬼,你想回家吗?我可以送你回家,因为托尼·史塔克无所不能。”
我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这并不是个真正的承诺。和托尼·史塔克打交道的第一条守则:别把他一时兴起的醉话当真。
“你真没劲,小鬼。”史塔克叹了口气,又喝了口酒,这次连杯子都懒得拿,直接对瓶吹。
我摩挲着玻璃杯冰冷的杯身,说:“你不能就这么把选择推给我,这不公平。”
“要回家的是你,怎么不公平了?”
“你说的好像我想回家的话就会导致世界末日一样,而且还是两个世界的世界末日。”
“存在这种可能性,不是吗?相信我,这也是科学魅力的一部分——条理分明,但也不太宽容。”
我皱眉看着史塔克,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伸手从他手里抢酒瓶子,“别喝了,给我,你要酒精中毒而死了托尼。”
“别管我,你算哪根葱?”他斜蔑着我,“我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你想见他,还得滚回自己的宇宙去呢。”
我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松了手。
史塔克哼笑了一声,把嘴巴凑到瓶口又喝了一大口,然后笑起来,“怎么,你是要自燃起来了吗?以为我没看到你偷看我的眼神?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看的其实是另一个人?我可不是十八岁,小孩儿,迷恋我的傻瓜我见多了。那句老话怎么说,人没法掩饰喷嚏、贫穷和啥来着?”他说着忽然把酒瓶“砰”的一声顿在桌上,粗声说,“但别犯傻,好吗?托尼·史塔克没有心,甭管哪个宇宙都一样。你看到刚刚离开的那位女士了,你要是管不好自己,就会变成她那样,被一个没心没肺的王八蛋伤透了心。”
我突然生气起来,一把抢过他的酒瓶子,转身放到他够不到的地方。“别,想也不要想,你喝得够多了。我不能看你这么糟践自己。”我愤愤地说。
“那就滚。”他不客气地说,“波兹小姐应该给你做了个好榜样,你该学她。她真聪明,就是还不够聪明,才栽在我手里。”
“托尼。”我加重语气,“够了。”
他死死盯着我,“你懂个屁,小鬼,你连毛都没长齐。”
“我屁也不懂,但我认识托尼十多年了,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的朋友。”我也死死瞪着他,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受伤表情让我开始后悔。我站起来,站在他旁边,按着他的头,强迫他靠在我身上。
“听着,事实是这样的:托尼·史塔克有心,而且是颗该死的好心,只是一般人看不到,因为这小王八蛋太擅长掩饰了。”
他嘀咕了两声,长叹一口气,但到底没从我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而且你说得对,我的确喜欢他。”我说,舌尖因为吐出这句话而微微发麻,“见鬼,我可能不只是喜欢他,而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他了。你以为我只是爱他的脸吗?”
“算你倒霉。”他嘟哝。
“是,算我倒霉。”我说,轻轻抚摸着他脏兮兮的头发,“但那也很好,你知道吗?我从没跟人说过,但喜欢托尼是件既让人心累,又让人快乐的事情。事实上我心累的程度可能和快乐的程度不相上下。我不知道。严格意义上讲,我还没跨过那条线,所以我们还‘只是朋友’。”
我想起见托尼的最后一面,想起他笨拙的示好和挽留,觉得幸福又心碎。
“那么你们俩又出什么该死的问题了?我知道我擅长搞砸所有好事,但是,”他闷闷地说,没有抬头,只是假设我在听,“他没约你吗?别误会,但要是我想找个男孩儿约会,大概会找你这样的。”
我想了想,说:“很复杂,好吗?我们的那个年代,大家一般不会直接把‘找个男孩儿约会’这种话说出口。”
史塔克嗤笑了一声,“我会在乎?”
“好吧,其实是我在乎。”我承认,感到羞愧的热度爬上脸颊,“我推开了他,因为我太蠢了。”
史塔克说:“你只是太年轻了,年轻人都很蠢。”
我忍不住笑起来,然后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样吧,我不放弃他,你也不要放弃佩珀,好吗?她好得你配不上,但谁让她偏偏稀罕你呢。”
“噢,真伤人。”史塔克抬起头,瞥了我一眼,嘴角微微抽搐着,“行了,小鬼,从我眼前消失。我还轮不到让一个臭小子来给我提爱情建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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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爱情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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