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路风尘仆仆的回到冰心草堂，流云坐在台阶上等人，见她回来高兴的迎上来。

“小师妹，你终于回来了。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啊？”

“中了魅姬的毒。”

九月抬手，手背胳膊上都是蛛网勒出的血痕，是被毒侵蚀出来的。

“这么严重？你怎么不通知我呢？解毒了没有？”

流云注意到她连肩膀都有伤，动作迅速的去掏解毒丹，九月按下他的动作，“瞎操心，毒早解了，不然我怎么回来的？”

“不过这伤要算二两银子的工伤费，要买雪云霜祛疤，还要三钱银子的买布钱，要做新衣服，还有这次的雷符，少说用了二十张，之前书生说的那点钱肯定不够，你给算算多少钱。”

“哦哦，应该的，女孩子是不能留疤的，不然就不漂亮了。”

说着诸葛流云掏出小算盘来：“让我好好算算啊，一张十五文，二十张就是三百文，我这里用了三张隐身符三张神行符，中间拿妖丹拿钥匙的人工费，我怎么都要收二两吧，小师妹的出场费……”

“哇，你这么辛苦才收他二两，师兄你也太良心了吧？”

诸葛流云拨弄着算盘：“哎，没办法啊，他都说我是他朋友了，就给他算个友情价咯。”

话落，他眼神贼兮兮的说到：“不过你的出场费我给算的一百两，怎么样？聪明吧。”

九月也贼兮兮的笑起来，“师兄越来越会做生意了。”

“没办法嘛，有那么一大家子要养。”

这些钱有留着给九月当嫁妆的，有给红叶的，有给师父和师娘的，还有给慈恩堂的。

诸葛流云舔舔毛笔，争取把每笔账都记清楚。

宁采臣本来是在屋里看聂小倩收回内丹，听到声音知道九月回来，他高兴的过来道谢：“九月姑娘，你平安回来了。真是太好了，这次真是谢谢你们。”

九月摆摆手：“不用谢，这次有点费劲，要加钱的。”

“啊？还要加钱啊？”

宁采臣瞪着眼睛，一百多两了，还要加，这得还到什么时候去？

他被诸葛流云的账本拉开注意力，小倩收好内丹从房里出来。

一身白衣长裙，头顶一只毛绒绒的白色小狐狸，姿容俏丽，浅笑妍妍，裙裾款款间妖沙流动，如同星光披在她身上，闪闪烁烁，明明灭灭。

又是一个真人比剧照好看的人。

小倩步履盈盈的走过来，眉眼带笑，她拉起九月的手，“我都听采臣说了，谢谢你们师兄妹来救我，我和采臣都衷心的感谢你们。”

九月抽出被她自来熟拉住的手，礼貌笑着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不用客气，书生给了钱的，这是买卖。”

能用钱算清的东西，绝不用人情算。

因为，人情算不清。

“钱？”

小倩不懂，在魔宫是不用钱的，在魅姬那里也不用钱。

宁采臣拿着新鲜出炉的欠条，对小倩笑得开心：“小倩，没关系的，只要你没事，就是欠再多我都愿意。”

诸葛流云揣回算盘账本，拍着九月的肩膀摇头：“哎呀呀，这书生完了呀，他已经完全对这只小妖姬情根深种了。”

九月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随后拍了拍流云的肩膀：“师兄，你慢慢忙，我先洗洗睡了。”

流云摆摆手，也打算去休息了。

“喂，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不要以为我的心肝宝贝脾气好就欺负他，现在有我给他撑腰，你们休想再欺负他！”

听到宁采臣解释了什么是钱之后，聂小倩一改刚才的柔情款款。

她拧着秀气的黛眉，拿着欠条炸毛一般高声喊道：“斩妖除魔不是你们正道中人应该做的吗？怎么还要收钱呐？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美人就是美人，哪怕嘟嘴生气，也只显得娇俏可爱，宁采臣在一旁简直不要太爱。

聂小倩是不懂人间的银两怎么算，但刚刚宁采臣说欠的这些钱他就算写一辈子家书都还不完。那这辈子岂不是除了还钱，别的什么都不用干了？

宁采臣在一边拉着聂小倩的胳膊，小声喊着：“小倩，小倩，不要再说了……”

听到问话，九月把刚进房门的腿给收了回来，女主还是个道德绑架怪？

那边，诸葛流云耐着性子解释：“小狐妖，你要搞清楚，除魔卫道是我的工作，不是我的义务。”

本来嘛，正道中人也是人，也要吃饭、也要生活。

整个玄心正宗都吃着朝廷的俸禄，金光更是身居国师之位，名利兼收，只不过流云他们倒霉一点，摊上燕赤霞当师父，连月钱都没得领。

温饱不济，符纸都买不起，拿什么除魔卫道？总不能见一个妖魔就拿命去填吧？

没必要的牺牲不叫勇敢，叫愚蠢。

曾经诸葛流云也和小倩一样，认为「除魔卫道」是正道中人天生的职责，应该分文不取。

可吃一堑长一智。

他还记得第一次除妖结束，受着伤的他们连口水都没得喝，就被村民拒之门外。

理由也很奇葩：“你们刚刚打完妖魔，谁知道你们身上会不会沾染什么魔气毒气，我们只是普通人，万一过给我们怎么办？”

那样怯懦又恶毒的嘴脸，流云不喜欢，可要说那些人有多坏，却也不见得。

任何东西太容易得到就不会被珍惜，这是人的劣根性。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

犯不着帮了人还惹一身麻烦，弄得心情郁郁。

诸葛流云这样想着，再说了，这吃穿住行哪样不要钱？慈恩山可是有一大群孩子等着养呢。

慈恩山是他们捉妖时九月偶然发现的，那里收养着人类和妖怪的孤儿，他们生活在一起，奇异的和谐。

最让流云惊奇的是，那里有和他一样的“人”。

聂小倩眨巴着狐狸眼，“可是，你们这也收太贵了吧，我的书生要怎么活啊？”

“诶，小小倩，那是你们的事，不是我们的事，我们可是白纸黑字写清楚的。”

诸葛流云拿出自己的账本，单独翻到一页，指着上面的字示意小倩看清楚。

「宁采臣愿用以上所有换得聂小倩脱困兰若寺。」

时间，名字，手印，一个不差。

欠借双方一式两份。

“小倩真的没关系。”宁采臣安慰着小倩。

其实，只要能救出聂小倩，他什么都愿意。

对流云和九月他只有感激。

娘说过君子无功不受禄，找人帮忙是要还的，他们肯出手相助，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

没有他们，自己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救出小倩。

但是流云他们太厉害了，宁采臣也不知道用什么还，这样用银子算账就很好。

当然了，能便宜点就更好了。

宁采臣拿回欠条，笑呵呵的说道：“这张不是欠单，是我们交朋友的证据。”

流云一听这话，忙到：“诶诶！别套近乎啊，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别以为说是朋友，我就会少收你的钱啊。一文都不许少！”

宁采臣哈哈哈笑起来，拉拉聂小倩的衣袖，示意她道歉。

聂小倩神情扭捏，低着头眼神飘忽，不敢看人，最后还是嘟囔着说了句对不起。

这给流云弄得，“哎呀，没事没事，都是朋友嘛，不过一文都不许少啊！”

宁采臣不介意，小倩不懂钱的用处，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两个人都被流云这麻爪的样子逗笑。

九月开心的进了房间，不枉她给流云做了那么多的思想工作。

流云有一个英雄梦。这很好，虽然他还做不到真正的见死不救，但这并不代表要无谓的牺牲。打蛇打七寸，帮人也要帮“七寸”，这样才能真正的扶危济困。

院中气氛又融洽起来。

“那你们收了这么多钱，有把魅姬解决掉吗？”

“上天有好生之德嘛，人有好坏，妖也有。”

九月没说魅姬死了，那多半就还活着。

小倩不懂了，在阴月皇朝的时候，大家都说人间正派最喜欢对妖怪赶尽杀绝了，怎么这个捉妖师不一样？

她好奇的问到：“对你们来说有差别吗？”

宁采臣也不懂了：“坏的妖怪会变好吗？”

流云半揽着宁采臣坐到院中石凳，三个人就这样聊起了天。

“当然有了！你看小小倩，她就和魅姬不一样嘛。再说了，浪子回头金不换，怎么说也要给人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呀。”

流云不会去质疑九月的决定，只是按照往日行为解释。

闻言，聂小倩眼睛一亮：“哦～我懂了！就像小雪，她害人是被魅姬逼的，她的心不坏，所以可以给她机会重新来过！”

“哎，对！不过要是再被逮到做坏事，那可就只剩灰飞烟灭了。”

一番交流下来，聂小倩已经星星眼崇拜的看向流云了。

“你们好厉害，真希望多点像你们这样大度的捉妖人。惩治了坏妖，这样我们这些小妖精就不用生活得这么辛苦了。”

这样，被困在阴月皇朝的小妖精们就都能获得自由了，七夜哥哥也不用那么辛苦，老是想统一人间了。

她望着星空，无比向往的说到：“真的好希望可以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在人间，没有束缚，没有伤害。”

“你现在遇到我了，以后你跟我一起生活，我们一起自由自在的在人间生活，好不好？”

宁采臣深情的握着聂小倩的手，聂小倩甜笑着点头。

诸葛流云翻着白眼，偏过头去，他以为是妖精奔放，没想到酸唧唧的书生也这么奔放。

甜得腻人。

“哎呀，时候不早了，我去睡了，你们继续在这里自由自在的看星星看月亮吧。”

诸葛流云手枕着头，三步两晃，他眼望着天，什么时候才能跟红叶这样看星星看月亮呢？

宁采臣和聂小倩目送流云后，相视一笑。

小倩想到九月，“不知道为什么，我刚刚看到九月姑娘的时候觉得好亲切喔。”

宁采臣也笑起来：“大概是她面善吧，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肯定能帮我救出你，后来她真的帮我救了你耶！”

“你这个傻书生，感觉很准嘛～”

小倩开心的笑起来，心情舒畅而惬意，她轻轻靠着宁采臣的肩膀，望着月亮：“我一定要谢谢月神让我遇到你。”

也许只有你，才能让蓝魔之泪发光。

“对了，蓝魔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