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住了两位小主,另一位是出身显赫的富察贵人。
桐月心里知道富察佩筠看不上她的身份。不过不要紧,这世界上多得是不喜欢她的人。前世安陵容为了甄嬛沈眉庄,早把富察氏忘在九霄云外,她既然打定主意离甄嬛远点,总得给自己抱一抱大腿。
富察佩筠的腿…咳,抱一抱又不会少块肉。
桐月笑盈盈地携礼问了安,讨好小意陪富察贵人说会话。她做了那么多年的公主皇妃,说些场面话信手拈来。富察贵人高兴地说:“安妹妹,你来了真是好,咱们以后也可以互相做个伴了。”
富察贵人的眼神如此真诚,看起来这一刻是真把桐月当成了知己。桐月微笑的角度不变,缓缓说:“姐姐这么想,陵容欢喜不甚,日后陵容要是常来,姐姐可别嫌弃。”
富察贵人:“不嫌弃,你可一定多来。”
两个人好像是久未逢面的亲姐妹,亲亲热热说了好一会儿话。等人一走,富察贵人脸色阴沉,看了一眼桐月走的方向,冷哼一声。
“什么人都能和本贵人称姐道妹了。”
桐月回了侧殿,看了一眼殿外的桃树,笑了。
“进了宫,什么人都能和我称姐道妹了。”
天色暗沉沉的,烛火摇曳,隐隐约约明灭桐月的容颜。桐月静静坐在镜子前,穿着简单,长发松散。宝娟一件件拿下配饰,忽然听桐月问:“宝娟,你听见什么声音么?”
宝娟停了动作,凝神听了半晌,摇了摇头。
桐月说:“是吗,我好像听见有哭声。”
宝娟笑道:“许是哪处的小宫女在哭吧,宫里规矩多,被训斥也是常有的事。”
桐月点点头,不说话。
过了一会,宝娟正准备下去,又听见她说:“宝娟,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女人的声音呢?”
宝娟一愣。
“…奴婢也是猜测的,这宫里头,不懂事的小宫女多,嬷嬷严厉些,恐怕也是会有的。”
“也许是奴婢听错了。”
桐月拿起梳子,一下一下梳理头发。乌黑发亮的头发,柔顺地好像是丝绸。
她闭上眼,疲劳极了。
“我听见,那声音变大了。”
“你去看一看哪处的声音,叫她安静些。”
宝娟下去了。
桐月缓缓睁开眼,直视镜子中的女子,唇边一笑。
“好姑娘,怎么浑身湿漉漉的?”
镜子里是一张青白发胀的脸。
*
新晋妃嫔进宫后,第一个拜见皇后的日子到了。
桐月穿得简单,晚儿非要给她梳一个好看的发型,晚儿说,小主长得好看,打扮朴素不是浪费颜色么,桐月玩了一会手,笑着点点头,随她去了。
女人谁不喜欢被夸好看呢。
万事有甄嬛眉庄顶着。
说打扮华贵一些,毕竟华贵不到哪里去,桐月位分低,手头银钱不够,再怎么梳妆也不显。好在有一张芙蓉柳面,瞧起来反倒另添神韵。
晚儿叽叽喳喳给桐月梳妆完毕了,忽然笑道:“小主今日有些不同。”
桐月:“哦?莫非今日格外好看些?”
晚儿说不上来变化,只是拼命点头。桐月一揉她腮帮,大笑:“小妮子,我真爱你说话。”
众人笑。
延禧宫偏僻,桐月坐不得轿子,早早便侍候于景仁宫。宫妃一个个到场,等皇后到来,众人皆下拜行礼,口道: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温温柔柔地一笑,说了些照例话,等又给华妃行礼,华妃却给了个下马威,一点不叫起,和皇后论完翡翠颜色,才眯眼笑着对下首妃嫔说:“只顾着和皇后娘娘说话,倒忘记妹妹们了,妹妹们起来吧。”
桐月跟众人起身,便听华妃说:“安常在是哪一位?”
“嫔妾见过华妃娘娘。”
桐月说话徐徐的。
华妃倒不是本欲发作,只是见了她柔柔弱弱这么一声,醋意忽然便涌上来,冷笑道:“安常在好嗓子,还没见着皇上就拿腔作调了。”
桐月微微捂嘴,似乎很抱歉。
“是嫔妾的不是,见了华妃娘娘,总是按捺不住喜意。”
“哦,喜从何来?”
桐月说:“娘娘贵人多忘事。嫔妾身份低微,不比各位姐妹显赫,入宫来银钱无几,幸亏得皇后娘娘与华妃娘娘前几日赠礼,如今手头才宽裕些。”
众人忍不住抬头看她,见她面无愧色,心里嘀咕。华妃却忍不住讥讽道:“你堂堂天子妃妾,常在之身,难道皇后还能缺了你衣食不成?”
桐月说:“不骗娘娘,初来乍到,嫔妾最缺黄白之物。”
俗,俗透了!
华妃气得翻了个白眼,不愿与她多言:“沈贵人和莞常在是哪两位?”
两人不妨被点到,袅袅婷婷行礼问安,哪料得华妃早就注意到了这对出身不凡又颇得圣意的姐妹花,一番夹枪带棒的讽刺,幸得甄嬛机敏,三言两语躲开机锋。华妃意有所指:“莞常在好口才。”
甄嬛背后冷汗直冒。
不过是新人问安第一天,恶意已经扑面而来。请安散毕,甄嬛二人互相安慰,遥见桐月走过,心生同怜之意。
甄嬛叫了一声:“安常在留步。”
桐月停了脚步,笑着看向甄嬛。
“莞常在有事?”
“安常在今日,是故意那样说的吧。”
甄嬛目光灼灼,言辞恳切:“甄嬛还记得选秀当日安妹妹临危不乱,慷慨相让,必然不是满眼铜臭之人。”
啊,不好意思,我确实很缺钱啊。
桐月感受到身后来人迫近,面上微笑道:“莞常在高看我了,陵容县丞之女,着实缺钱,所言都是字字发自内心,”她很诚实地说,“而且陵容和莞常在不相熟,莞常在还是叫我安常在吧。”
“富察贵人已经走远了,陵容着急跟上富察姐姐,就不和两位多说话了。”
桐月挺烦这两人,随便找了个由头走了。
甄嬛与沈眉庄都是自幼被他人捧大的闺阁贵女,哪里见过桐月这么不耐烦的逐客令。沈眉庄盯着桐月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
“本以为是个聪明人,却只晓得做富察氏的跟班。嬛儿,我们怕是看错她了。”
甄嬛:“姐姐说的是,安常在今日与华妃回答的也太粗鄙了。也许是我多心了。”
她心里有个疑影,安陵容到底是不是故意装作奉承蠢笨之人,哪怕真是,多一个人抱团总比两人打眼要好一些。
——她当然没考虑过安陵容会大庭广众不给面子。
两人正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笑。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