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和春桃成亲那天，相柳突然到场——

年后春暖花开之时，老木为两位新人举行了简单热闹的婚礼。当着所有宾客，麻子领着春桃跪下，结结实实的给小六和老木磕了三个头…… 这间医馆，六哥、老木，还有闻姐，改变了他的命运。

二人礼成后，麻子被他六哥说的“睡觉生孩子”的话羞到，拉着春桃就逃了…… 老木忙着迎来送往，小六没什么事，坐在院子一角，专心致志地啃鸡腿……

串子忽然冲了过来，结结巴巴地说：“有…有贵客。”

他抬眼一看，只见相柳一袭白衣，从门外面走来…… 长身玉立，纤尘不染，就好像一朵白莲花，依旧带着他那看不清脸的冰晶面具。

小六微微敛笑，站起身擦了擦手，上前打算将人迎到屋里，嘴上还小声低问：“你怎么来了？”

“我替她来送贺礼。”这人却没有遂他的意进去，“这是她为那成亲的小兄弟准备的。”相柳姿态温和的将贺礼交给小六身后的另一位，有些呆愣住的小兄弟。

闻月是说过她临时有些急事，一时半会回不来。还传信要他好好同麻子说说，别叫人失落伤心。但…… 玟小六站定，狐疑地开口：“为什么是你来送？”

相柳看了一眼院中还未离开的众多宾客，淡淡道：“你确定，在这里说？”

……

小六将人带进一间无人的空屋，“说吧相柳，究竟为什么是你？”

相柳在竹制的茶桌旁坐下，“她替我杀人受了伤，此番自然就是我来。”

“什么？受伤了！”小六闻言神色惊诧，随后像是倏地明白了什么，向前一步质问：“你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她一直在为你杀人吗？！”

相柳不答，抬眼瞧了瞧青年，面容平静的转而说道：“她不愿意我私下找你做毒药，不愿让你跟我、以及我背后的辰荣军有牵扯…… 这次来，我是要和你说，这场你受我所迫的单方面交易，就此算了。”

“她还好吗？”小六无心理会这人说的那些，关切询问。得到对方的点头后，他慢慢舒了一口气。

屋内此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院子里，一群年轻人在戏弄麻子和春桃，时不时爆发出大笑声。

小孩子们吃着果子，跑出跑进，老木和屠户高几个老头边吃菜边说笑。

相柳看着窗外世俗的热闹，不屑又不解地打破寂静：“等他们都死时，你只怕依旧是现在的样子，有意思吗？”

小六也望向外面，“我怕寂寞，寻不到长久的相依，短暂的相伴也是好的。”

相柳侧目睨视小六，“你跟着她来到清水镇，也是因为如此？”

小六避而不谈，转头殷勤地给他倒酒，“既然来了，就喝杯喜酒吧，我自个儿酿的。”

相柳喝了一杯后，淡淡地说：“除了酒中下的毒之外，无一可取之处。”

小六关切地问：“你中毒了吗？”

军师大人轻蔑地看着玟小六，小六颓然。

他的神色波澜不起：“你很想毒死我吗？”

小六握住自己那杯不曾加料的酒，诚实地说：“我又不是西炎的士兵，你我之间现在还没有生死之仇，况且……”他抿着唇，眉宇间有几分明显的犹豫，“相柳，我也为你制毒有些时日了。”

自那夜后如常的生活里，偶尔会有一只白羽小雕飞来找小六，带来一些东西，带走一些东西。

他为相柳做药总是留一分退路，比如毒药是很毒，绝对满足对方的刁钻要求，可——或者有特别颜色，或者有特殊气味。总而言之，都不可能拿去毒杀那些被环绕保护的大人物。小六本以为时间长了，相柳会找他麻烦，然相柳竟然对“色、香、味”没有任何要求，只要毒性达到他的要求，他全部接收。

年轻医师凭借自己那七零八落的医术和毒术推测相柳因为体质特殊，所以功法特殊，是以毒修炼，小六制作的每一份毒药应该都是进了他的肚子。想透了这点，小六暂时松了口气，开始变着法子把毒药往难吃里做……

玟小六凝视着对方，“我知你虽然冷酷狠戾，但为人还算磊落，并不是会滥杀无辜的魔头。那毒药，你只是拿来自己服用，你为什么…她…不是。”小六咬了咬牙，“尽管之前你用闻月威胁我，但我后来细细想了一遍又一遍，还是觉得，你们是朋友。如今看来也确是如此。可我却还是不明白。”

他瞧着面前的小医师，心里却想着那人从前和他说，人会因为心软，而背负别人的命运。她说，想要避免就要从最伊始就遏制…… 她自己做不到，所以时常规劝相柳，还说动物往往都比人单纯。可她似乎忘了，自己也……

小六的话音落地后好一会儿，相柳面容冷淡的姗姗开口：“毒药能够增长我的灵力，我会变得更强，强到不需要她替我分担，不需要她去动手……”

言尽于此。他已然做完那人想让他做的事，起身准备离开。

“相柳。”小六叫住了男人，“受你胁迫的交易结束了，但现在，我自愿给你做毒药。”

“我知道她帮过你，后来也一直护着你。所以我和你坦白是为利用你，利用你同样想要保护她的心。”相柳没有回头，坦言了自己的阳谋。

小六的回答没有丝毫停顿：“我知晓。”……

他出门时在屋外撞见——明显听到了方才房内对话，于是想要上前与他交谈的涂山家狐狸。相柳并不理会这人疑惑急迫的姿态，只语气冰冷且嘲讽地扔下：“你如今一无所有，问得再多又能为她做什么？你又可曾清楚，而今再靠近她意味着什么？”

说完，相柳甩了甩衣袖，步伐悠然的离开…… 无人阻拦。

……

他进入宅子里的时候，看见那人正坐在院中树下的秋千上。

女子遥遥望见了他，脸上露出笑意，“小玉。”她看着相柳走近身旁，“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我分不清月桂和桂花树，仗着自己有几分好颜色，自比纤阿。”……

他们曾在一起如玩伴一般度过了七十多年——

辰荣被灭国后，相柳找到洪音，说要报恩，所以会保护她，但需得等些时日……

洪音闻言失笑，先不说没头没脑的‘报恩’是个什么由来，但是，“为什么不是现在？”这样奇怪的情境下，她还是有些不合时宜的好奇。

相柳一只妖却比她想的还要老实耿直，他说：“我和一人有过一个交易，如今事情还没结束。”

还真是一个老实守约的好蛇呢。比多数人的品行端正，知恩图报。女子暗暗喟叹…… 那时的洪音柔声婉拒：“我不用你报恩，我也没有救你……”

相柳却坚持，说他会回来保护洪音…… 她打量了面前的年轻人许久，然后轻轻地笑了笑。

洪音的脸上没有轻视、玩闹，只是温和地问他：“你要在我身边保护我？活一刻，你就保护一刻的那种吗？那如果我活了上千年、上万年，你也要赔上自己的时间，保护我？”说着，她自己倒先摇了摇头，“虽然妖确实是能活很久很久，但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不划算，太亏本了？”

女子看着相柳眼中的错愕，悄悄弯了眉眼，再度开口：“我啊，也能活很久很久呢。”

“…我会的！”他说。

面前这位固执的少年郎，究竟晓不晓得，自己允诺了什么？洪音叹息着暗想…… 最后，终还是松了口：“如果你一定要报答，那就…结伴陪我玩个百年怎么样？”

她哄着对方，细语道：“义父要忙军中事务，无暇顾及我。有你这样厉害的人物在身边说要保护我，正好也让他放心。”看着这人脸上的不赞成，女子忙又轻声说：“你想要报恩，那至少也该听一听被报恩者的想法，是不是？作伴，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

“对了，你现在那件还没有完成的事情很危险吗？”一双温润的眼睛柔和地望着他。

相柳不自觉地避开视线，盯起了对方随风摇曳的，曲裾外罩的轻纱…… 然而微风，将她的声音清晰传递到了他的耳边。

“如果不是很危险的境地，我可以去找你，你有空也可以来找我……”说的人语气里带着些许畅想的雀跃，“讲好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就从这一刻开始生效。”……

可后来，百年期限未到，相柳摇身一变成了洪大将军麾下的军师…… 而报恩后彼此两清的约定，也就此作罢。

……

金气秋分，风清露冷秋期半。过了半年足不出户的日子，闻月终于又一次踩在清水镇的土地上。

本也没有这样久的。得知人受伤了的洪江生气又担心，勒令其以后都不准参与到那些事情里，更是将她留在宅子里生生休养了半年，直到院中那颗桂花树都开了花……

可她其实也就是近几十年才跟着相柳去击杀悬赏追捕令上的穷凶极恶之辈——关键词“悬赏”。

受伤是因为无意中发现相柳还是将小六牵扯了进来，而且已经许久…… 因此同相柳吵了一架后，自己去追悬赏凶徒去了，然后不巧受了点伤……

并不是什么重伤但是相柳不再替她兜底，于是义父就知道了…… 于是她就被勒令休养，闭门不得出……

……

在忙着把姐铺垫成“万人迷”（bushi）

初遇时，洪音以人的年岁来折算，年约十八。相柳以人的年岁来折算，15左右。后来去找洪音，也不过17左右的少年人。妖的成年期久长，成长期时间各异，洪音在辰荣化人形时就已是13、4岁的模样。按妖漫长复杂难以计算的生长期来算，他们之间差了不少年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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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长相思-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