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二章

汪植盯着司羽出尘绝艳的容颜,微愣,停顿了片刻后才移开视线,盯着墙上的水牌子,慌乱的随便点了几样,找了附近的一张桌子坐下来。

司羽见他盯着墙上的水牌子,一副急着要吃饭的模样,便走到厨房门前跟林伯说了汪植点的菜,让他快些准备。

见林伯开始备菜,司羽便走到柜台内,左手翻开账簿,右手撑着下巴,装作查看账簿的样子,实则思绪翻飞。

昨夜戌时有人闯门,司羽自然发现了,不过她任由来人将她的房间探查一番,而林伯和林嫣早早就得了司羽的吩咐,并没有出手。

这里是天子脚下、顺天府内,锦衣卫、东厂、西厂横行,他们的暗线遍布各处,迟早会有人过来探查。

司羽自问坦荡,便任由他们去查,若是危急到自身,她亦有自保手段。

她本来还在想是哪方势力察觉到了她,今日见到领头的这位年轻的宦官,便明了昨夜来的是西厂的人。

西厂于去年二月建立,西厂提督是后宫贵妃的心腹汪植,他今年才十七岁,便已大权在握。

有人评价其年少喜功,也有人说他心狠手辣、心机深沉,但他以幼童之身入宫,在贵妃与皇帝身边服侍十一年,若没半点心机,早就被深深宫苑吞噬殆尽,哪还有今日的权柄煊赫。

而司羽见他面容俊秀,头戴官帽,身穿红色锦衣,脚蹬皂皮靴,腰系白玉佩,身姿峻拔不凡,颜控的毛病又上来了。

她倒没想着怎么样,只是在林嫣将饭菜端上来后,她自酒架上取了一壶自己酿的琥珀光,身姿袅娜的走过去,俯身将玉青色的酒壶呈到汪植的手边,低眉浅笑:“大人请用。”

汪植抬眸触及她的笑颜,不由得耳热,迅速垂下眼眸,却又看到了司羽放在玉青色酒壶上宛如削葱根的芊芊素手,一时不知是伸手接下为好还是由她自己放下。

思忖片刻,汪植道:“我似乎未曾点了这壶酒?”

“我见大人面善,便自作主张送大人一壶酒,这是我去年酿的,还请大人不要嫌弃。”司羽笑着道,将酒壶放到桌子上,然后福了福身,之后便从柜台旁的侧门回了院内。

汪植透过窗子静静的看着那道身影走过蔷薇花丛,慢慢被青竹丛掩去身形,不由得想伸长了脖子去看,忽觉此状不雅,便克制住了,食不知味的吃了些饭菜,见司羽久久不曾再到前面来,便丢下一锭银子,拎着酒壶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汪植来这里要干什么,也没人敢问,这位年纪轻轻的大人任西厂提督不过一年有余,已用他的手段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了赫赫威名。

既然已经证明富阳春有问题,那么配制这药丸的人就脱不了关系,汪植赶往回春堂的时候便遇到了同样查到此处的唐泛和隋州。

互通消息后,太子伴读韩早失踪案也有了眉目,那名死在武安侯公子身边的女童原来是男童假扮,那男童正是韩早。

汪植将韩早的尸/身带回西厂,经查验中的是东厂秘药弹刹散,他以此为由与东厂督公达成互助协议。

之后唐泛与隋州多方追查,又有汪植在旁协助,武安侯府的案子破了,凶手伏法,但韩早被杀一案仍一头雾水,尚不能拨云见日。

唐泛甚至去了皇宫询问太子案发当日的种种,立刻把疑虑放到了贵妃送的绿豆汤上,因尚不能确认弹刹散的药性,唐泛便向汪植要了些弹刹散,准备让裴淮和司羽一同验证药性。

汪植给的痛快,给完之后才忽然想起司羽懂医药的事,便问道:“你要弹刹散做什么?”

“带回去验证药性啊。”唐泛回答道。

但看见汪植不知为何的皱起了眉,他便解释道:“我有一友人通识药物,对各种毒物也均有研究,我想让他帮我验证一番。”

唐泛说的是裴淮,而汪植却以为是司羽,便提醒道:“弹刹散没有解药,验证药性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切不可以身试险。”

他见过西厂里的医官,为了研制药物,时常拿死囚来试验,有些甚至自己尝试来了解药效,他只怕司羽拿自己来冒险。

“知道了。”唐泛应道,然后又笑着看向汪植:“想不到汪督公竟然这么关心下官的友人。”

“我只不过不想万一出了事,还连累到我身上。”汪植道,说完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开了。

其实汪植也不明白,仅仅是一面之缘,为何自己会对司羽那般在意,以至于他还会时常梦见她。

梦里她仍披着那件斗篷,低眉浅笑,温软动人,她语调软软的唤他大人,那张容颜在梦境里越发恍若仙人。

在尔虞我诈的后宫里,汪植不得不心狠,也不能给自己留软肋。

他记得幼年时自己曾经听一位老太监给他们这些刚去势的小孩子们讲故事,讲一位美丽的仙女下凡,与书生结为夫妻的故事。

他很喜欢那人说起仙女时,称赞其美貌的诗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

他那时还不知道这是《洛神赋》里面的诗句,便以为仙女就是诗句中模样。

那时年少,却对这些诗句记得很牢,也曾在心中勾勒仙女的模样,以至于情窦初开时,梦中人便是自己幼时想象中的样子。

但汪植从来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身为西厂提督,就算自己是个宦官,也有人想要送他妻妾。

但汪植觉得世间没有仙女,也无心儿女情长,便通通拒绝。更何况,他还有自己的志向,他想效仿三宝太监郑和,文治武功,青史留名。

只是他没有想到,就在林记那家小小的酒肆,他看到了他心中仙女的模样,她的身影印在了他的心里,久久不能忘怀。

而他,却连表露心意都不敢。

只因为他是一介宦官。

因为弹刹散毒性极强,司羽怕伤了人,便拎了药箱赶到了裴淮的医馆。

那弹刹散是一种莹白色的粉末,入水即溶,无色无味。

司羽还在构想如何验证药性,裴淮就将溶了弹刹散的水喝下去了。

见他面色开始苍白,头冒虚汗,司羽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步将右掌按在他的胸口,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

裴淮心神微震,语调不乱的吐出中毒后的各种症状,有内力护心脉后,他又接连喝了两杯,最后才让司羽给他拿瓜蒂散催吐。

司羽给他灌了瓜蒂散后便提着他走到木桶旁,右掌从心口滑到腹部,刺激几个穴位,让他把服下的毒药全部吐出来。

等他吐干净了,又用内力游走他全身筋脉,将残毒逼出来,这才给他用了解毒的药丸。

司羽的这一番举动不仅惊到了裴淮,就连隋州也惊讶的快合不拢嘴。

要知道隋州他已经可以称得上武艺高强了,但是即便如此,他练的也只是外功,内力高深、摘叶飞花皆可伤人,这可都是话本子里的高人才能办到的。

隋州眼睁睁看着瘦弱的司羽轻松把裴淮拎起来,又运功为其逼毒,看着她简直就跟看传说似得。

司羽没有跟他们多作解释,毕竟她很清楚自己的内力在这个低武的世界里有多么bug。

她不过是教授了林伯及林嫣一些简单的内功心法,就让他们在江湖中立于不败之地。

刚到这个世界时,司羽还以为自己的仇人又多厉害,自己这辈子身子骨又不好,所以潜心修炼了十年。

出来报仇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根手指头就打得他们无法还手,所以司羽才不想在江湖里混了,因为实在太没有挑战性了。

待裴淮的情况稍微好转,唐泛便和隋州带着裴淮去东记约见汪植,司羽也一同去了。

汪植仍穿着红色锦衣,本来正安逸的坐着喝茶,看到司羽时差点被呛到了。

司羽今日因为要外出,所以特意装饰了一番。

梳了漂亮的飞仙髻,涂了口脂抹了胭脂,眉心还坠了一颗红宝石,穿着月白色的斗篷迤逦而来,令整个东记顿时蓬荜生辉。

食客们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司羽慢慢取下斗篷,露出一张芙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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