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孟宴臣和顾白月离开后,肖亦骁溜溜达达过来寻赵又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赵又司白他一眼:“说。”
肖亦骁犹犹豫豫:“又又,我觉得老孟脑子好像有点病,你能不能给他开一副药。”
给赵又司都整无语了:不是,孟宴臣这人是彻底不能要了是吧,怎么哪哪都有点毛病。
“救不活,埋了吧。”
肖亦骁:“啊?”
赵又司:“相思病,无药可医。”
世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
昏暗房间里,顾白月瞥见孟宴臣灼灼眸色,惊喜地问:“哥,你醒啦,胃里难受吗?”
“唔。”
就着交叠相拥的姿势,孟宴臣悄然抱了顾白月一会儿,享受难得的亲昵,他素来都是职场精英装扮,光鲜亮丽,一丝不苟,就连发型都格外干净利落,露出光洁额头。
唯有今天,唯有此时此刻,克己复礼严谨禁|欲的小孟总失了儒雅风度,西装外套敞开,衬衫凌乱,刘海蓬松地软垂下来,遮掩住晦暗不明的眸色,略显狼狈地仰首,嘴角溢出一丝难耐的轻吟。
从顾白月视角看去,刚好望见孟宴臣瘦削锋利,轮廓分明的下颌,以及特别有男性张力急促滑动了几下的喉结。
顾白月以为孟宴臣喝多了不舒服,他面色潮红,薄唇润泽,投射过来的视线格外炙热,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孟宴臣迟迟不说话,顾白月春山远黛一般的长眉微拧,明净潋滟的桃花眼里清清楚楚地浮现一抹忧虑,为难地咬着唇角:“要不我下去买点药。”
怀中人浓纤合度,柔弱无骨,孟宴臣不过是仗着喝醉了,短暂地获得一次任性的权利,以此隐秘地一偿宿愿罢了,并不敢也不舍得真的冒犯,更不会让顾白月三更半夜外出受累。
孟宴臣逐渐清醒,恢复理智:“不用,哥哥休息一会就好了。”
听他说话还算条理分明,顾白月稍微放心,孟宴臣支着腿坐起身,扶顾白月在沙发上坐好,自己去开了夜视灯。
这套房面积很大,将近两百平,装修风格是很符合孟宴臣性格的新中式,透着一些冷落和压抑,过于干净空荡,雪洞一般,几乎没有多少装饰品。
踏入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面巨大的素纱净面屏风,上面嵌着大大小小,五彩斑斓的蝴蝶标本,在暗夜之中闪烁幽幽光泽,有种诡异凄厉的美。
顾白月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地走到蝴蝶屏风边,这些标本艳丽无比,栩栩如生,颜色或深青,或浅绿,或鹅黄,或赤红,在灯光照射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仔细看去,隐约能辨识出常见的蓝灰蝶、铜色蝶、燕灰蝶,以及凤蝶和绢蝶,其他珍稀种类就不得而知了。
孟宴臣拿着一杯水走过来时,远远看到顾白月站在繁复绮艳的蝴蝶屏风墙边,立时像被一种难言的氛围掌控,静静凝望。
宿命般的悲凉席卷了他,让孟宴臣几近疯魔。
他朝思暮想,求之不得的美丽蝴蝶啊,竟然蹁跹多姿地主动飞了进来,停留在他枯萎干涸的心田上。
顾白月没有回头,真心夸赞:“哥,你这些蝴蝶标本好漂亮啊……”
孟宴臣缓缓勾起一抹苦笑:倘或你知道这些蝴蝶标本究竟因何而来,是否还会宽宥我?
即便有一千只一万只蝴蝶标本也没用,孟宴臣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心魔,一切不过是隔靴搔痒饮鸩止渴罢了。
“喝点水吧。”
顾白月端起水喝了,喝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用的好像是孟宴臣的杯子,不过他神色平淡如水,想来是不小心拿错了,亦或者没有待客的杯子。
这里平常只有孟宴臣一个人住,所以只有一间卧室,其他地方打通了,呈半开放式,用作书房衣帽间和健身房,相互用花木和书架间隔错落。
环视一圈,顾白月戳了戳孟宴臣,苦恼地说道:“只有一张床,哥,今晚怎么睡啊……”
孟宴臣很自然地说:“你睡床,我睡沙发。”
顾白月看了看孟宴臣修长劲挺的大高个子,摇头:“睡沙发多难受,要不我还是回去吧,再说这里也没有我的换洗衣物,太不方便了。”
孟宴臣好笑:“嫌弃你哥?”他领顾白月走到衣帽间,打开其中一个米白色衣柜,从里面拿出一套全新睡衣,“这套衣服我还没上过身,今天晚上先凑合一下。”
“好。”
顾白月接过衣服,顺势瞧了一眼整整齐齐挂在柜子里,大部分都是黑白灰色调的一排睡衣,隐约嗅到浅浅乌木沉香味儿,还有一丝干净清爽的雪松气息,不由打趣道:“哥,你的衣服好香啊。”
孟宴臣大约是嗓子痒,低低咳了几声,扭头避开顾白月视线,目不转睛地看向墙壁:“别胡说……”
“真的很香嘛。”
孟宴臣转移话题:“我去给你放洗澡水。”他离开时,藏在短发里的耳朵尖一片绯红,脚步略显凌乱。
将洗澡水放好,又拿出一套全新洗漱用品和浴巾,孟宴臣在卫生间待了一会儿,等到脸颊热意消散,这才出来道:“皎皎,快去洗漱吧。”
“来啦。”
卫生间里传出哗哗水声,孟宴臣心跳砰砰作响,怕再待下去生出不该用的妄念,几乎落荒而逃,有意躲在阳台上吹冷风,直到顾白月走出来问:“哥哥,吹风机在哪儿?”
孟宴臣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顾白月宛若一支雨后新荷,天然无暇,腰若束素,皓腕凝雪,披散着**的长发,孩子气地甩着袖子,可怜又可爱,——孟宴臣的睡衣对她来说,太大了。
“稍等,哥哥去拿。”
孟宴臣再也不敢回头看一眼,仿佛后面横亘着一道万丈深渊。
他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示意顾白月在沙发上坐好,动作温柔地为她打理长发,手指缓缓在发间穿梭。
大概是孟宴臣太过小心翼翼,捧着顾白月的头发,如同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顾白月舒服得眯起眼睛,昏昏欲睡。
“好了。”孟宴臣关掉吹风机,正要离开,忽然被顾白月抱住腰肢,她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润泽雾气,语气感动地说:“哥,你对我实在太好啦……”
孟宴臣整个人都僵住了,动也不敢动,“你知道就……”
话还未说完,就听得顾白月持续夸赞:“——简直像我妈一样。”
孟宴臣吸一口气,深深无奈:“倒也不必。好了,快去睡觉。”
顾白月乖巧点头,下巴恰好在孟宴臣腹肌上蹭了一下又一下:“哥哥晚安。”
床单被罩全都换了新的,暗沉的藏蓝色映衬得顾白月肌肤新雪一样娇嫩,她困得不行,哈欠连连,强撑着跟孟宴臣打了个招呼,缩在床上就睡了过去,因为对孟宴臣毫不设防的绝对信任,就连睡着时都是软乎乎的,像摊开肚皮的小猫咪一般,脸颊粉糯糯得可爱。
孟宴臣用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洗漱,出来之后,在小夜灯幽蓝光线下,一眨不眨地看向睡意香甜的女孩,终究克制不住,俯身在顾白月眉心落下一个浅浅的,不带丝毫欲·念的吻。
“晚安。”
孟宴臣躺在沙发上时,并没有像顾白月担心因为空间狭小局促而久久难以入眠,相反,他比此前任何一夜都睡得更加安心。
都说沉疴难愈,但治疗他心疾的药……
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顾白月醒来时,没有看到孟宴臣身影,房间里到处都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
刷牙洗脸结束,顾白月冷不丁瞅见左侧书房墙壁上挂着一幅字,一眼望去天骨遒美,逸趣蔼然,在上好的雪白宣纸上,用风姿绰约,断金割玉的瘦金体写着一阙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北宋词人苏东坡悼念亡妻之作,词牌《江城子》,深情至此,令人不忍卒读。
顾白月不免多看了几眼,这一看发现有些眼熟,“是哥哥的字……”
“皎皎。”
孟宴臣提着早餐开门进来,见顾白月在看自己写得字,不禁心中一动,这幅字有些年头了。
当年他被母亲付闻樱送出国读书,自觉与皎皎名为兄妹,再无可能,时常在唐诗宋词里寻找慰藉。
顾白月因为要跳古典舞的缘故,非常推崇传统文化,孟宴臣爱屋及乌,也颇多涉猎,瘦金体便是其中一项,为的是在濒临绝望,接近崩溃时可以有所宣泄。
这首《江城子》便是在大洋彼岸写成的练手之作。
顾白月笑眯眯转身:“哥哥的字真好看。”
想到词中凄绝迷惘,肝肠寸断之意,孟宴臣深觉不祥,牵着顾白月的手带她离开,“过来吃饭。”
顾白月吃完饭去换衣服,孟宴臣回到书房,凝目端详那首词,虽是千古绝妙好词,但词人与发妻生离死别,阴阳相隔,终究晦气。
他抬手取下来,扔进垃圾桶。
书房里有现成的笔墨纸砚,孟宴臣沉思片刻,挥毫写下: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
淡淡光影中,孟宴臣低低轻叹: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孟总:不能好了,感觉全世界都在盼着我发疯。
作者:孟总为什么不死死抓住皎皎头发,恶狠狠地给她吹干呢,是因为你喜欢皎皎,情绪稳定,不会家暴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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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孟宴臣(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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