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夭绍忽然就感觉没有那么害怕了,当然,并不是她不怕鬼了,也不是她被毛泰九给安慰到了,而是她忽然意识到了,真正可怕的东西从来都不是这些虚假的、劣质的“鬼”,而是眼前这个孩子。xiashucom
舒夭绍挣脱了毛泰九的怀抱,伸手捂住了他的眼,毛泰九迟疑地眨了一下眼睛,舒夭绍能感觉到他长而浓密的睫毛扎在手心里的毛刺感,能感觉到他的睫毛在手心里眨动带来的,痒痒的感觉,一直痒到了心里,带着一种异样的感觉……
我真的能改变这个孩子吗?我真的能拯救他吗?
舒夭绍忽然就有些迟疑了,甚至有些自我怀疑。
可是就算如此,她也没有退缩,一个在国旗下成长的根正苗红的少先队员,我辈应该学习前辈迎难而上的勇气与坚韧!
毛泰九见舒夭绍捂着自己的眼睛,却一直没吭声,迟疑地开口了:“雅琴……姐姐?”
舒夭绍说:“不要看这些,这没什么好看的。”
毛泰九抿了抿唇,又似乎是嘴角抽搐着勾起,他没有出声。
而舒夭绍已经一手抱着他的头,一手将他整个身子扭向了一个方向,她拿开了自己的手,问:“泰九,你看到光了吗?”
毛泰九睁眼,刺目的阳光从洞口照入,驱散了鬼屋的寒意与阴冷,带来了一种陌生的暖意,就像是这个被叫做“姐姐”的女孩,牵起他的手的时候,那一股陌生却柔软,也足够温暖的感觉。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洞口的阳光,然后缓缓地回头,以一种极为诡谲的眼神看着舒夭绍。
舒夭绍奇迹般的不害怕了,这孩子的眼神,多么像她之前看过的鬼片里面的那些小鬼啊,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珠子,阴沉的,致郁的,仿佛带着一种能令人窒息的沉重。
“看到了吗?”舒夭绍再一次问出口。
“什么……”
舒夭绍不厌其烦地问:“泰九看到太阳了吗?泰九看到光了吗?”
毛泰九眨了眨眼,眼中那令人惊悚的寒意缓缓消失,他点了点头:“看到了。”
“那么,泰九,向着光去,不要回头。”舒夭绍再一次牵起了他的手,不自觉地将已经成为自己口头禅的话又说了一遍,“泰九不要怕,姐姐在这里。”
这一次,毛泰九没有笑。
他任由舒夭绍拉着自己向着充满阳光的出口走去,他看到这个女孩逆光回头,仿佛背负了万丈光芒一般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说:“泰九,不要回头,不要去看,姐姐会带着你,向着光去。”
向着光……
“如果有一天,泰九要自己做选择,”舒夭绍抓紧了他的手,坚定道:“姐姐希望,你也会向着光,向着美好的事物,向着爱你的人。”
可是很多时候,人类对于美好未来的期望,现实却总会反其道而行之。
就像是现在,舒夭绍也不知道自己心中不敢说出口的隐忧,会一念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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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鬼屋出来后,两个女佣果然就在鬼屋的出口守株待兔。
舒夭绍果断在场就被说了一顿,当然,她们也不敢太过分,把氢气球分给了两个孩子后,其中一个女佣将手里头快要融化的冰淇淋给扔了,又重新给他们买了新的冰淇淋。
但是也不让他们继续玩了,给司机大叔打了电话,两只就被打包带回了宅院。
当天晚上的晚饭,只有舒夭绍和毛泰九在吃,原因是那三个大人玩嗨了,白天欣赏了一通妈祖庙,据说韩英兰被那充满了历史厚重气息的妈祖故事所折服,下午下海游泳后,听说晚上当地有灯会,他们干脆决定留宿一晚上。
时静芙当然是主随客便,只是再三交代女佣要照顾好女儿和一起留在家中的闺蜜的儿子。
“雅琴的房间是不锁门的,你们也知道,晚上记得去看一看,要是她又踢被子了,就帮她把被子盖上。”时静芙不厌其烦地交代着。
女佣本来有要找时静芙告状的意思,后面想想今天也没出什么大事,就算了。
对于女主人的交代,她自然不敢轻慢,连声应是。
谁也不知道,楼梯转角处,正静静地立着一个男孩。
听到“不锁门”的时候,他眨了眨眼,缓缓勾起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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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身的睡相很糟糕,有爱踢被子的习惯,她母亲总是会在晚上查房,给她拉被子,因此原身的房间门向来是不上锁的。
时静芙其实有在纠正女儿的睡相,孩子现在还小,不锁门也没什么,她晚上要看看女儿睡得好不好,被子有没有盖好,会不会是趴着睡,房间里床头柜放着的保温壶里的温水还有没有……等等,或许时静芙根本想不到不锁门的习惯会方便其他人。
舒夭绍过来了之后,因为内心里依然是个成年人,总觉得把门关上,不上锁还是有些心里不舒服,她抗议过要上锁,但是因为睡相比原身还更糟糕,这个抗议被驳回了。
主要是时静芙是一个非常重视孩子的人,她不让女儿上锁也并不是为了掌控女儿,每次进门都会在门口敲门,等到女儿说可以进去了才会进去……因为这些尊重孩子的小细节,让舒夭绍觉得心里极为熨帖,因而房间门关上就行,不上锁也没什么。
舒夭绍要是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估计会后悔到头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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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舒夭绍醒了过来,有点尿急,又很渴,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半趴在床边,手里摇晃着自己的保温壶,里面没水了。
她今晚睡前似乎喝了太多水,舒夭绍动作不轻地撸了撸自己乱七八糟的鸡窝头,睡眼惺忪地下床,先去上了个厕所,洗了手后感觉清醒了一些,回到房间里拿着保温壶准备下楼,到楼下客厅和厨房装水都行。
又一次,舒夭绍毫无防备地打开了门——
她倏地撞上了一个黑影。
“碰!”保温壶砸在了地上,边角磕到了舒夭绍的脚趾上。
舒夭绍张大了嘴,正准备要发出的失声尖叫,硬生生就变成了吃痛的哀嚎:“嗷!”
面容隐匿在黑暗中的毛泰九,就这样看着舒夭绍弯腰抱着脚趾,疯狂跳脚的模样,笑了。
舒夭绍气急败坏地抱着脚嗷嗷叫地跳了一通,然后啪一声把房间的白炽灯打开,果然,她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睡衣的小男孩。
“毛泰九!”舒夭绍怒不可遏,几乎想要揍他一顿了,嘶~脚趾真的、真的好痛!
毛泰九似乎是察觉不到舒夭绍的怒意一样,歪了歪头:“雅琴姐姐。”
“你什么时候站着门口的,你为什么不出声,不敲门!?”舒夭绍大半夜的真的是要被吓死了,但是好在她的惊吓硬生生被疼痛给转移了,不然她估计自己也会留下心理阴影。
“敲门的话,会打扰雅琴姐姐休息的吧?”
“站在门口吓我就不会打扰我休息吗!”舒夭绍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她现在非常愤怒,因为脚趾的疼痛一直没有减轻,因为又一次被这小崽子吓到了,因而愤怒占据了大脑的上风,以至于舒夭绍没有去细思一个孩子,深夜站在她房间门口,无声无息地不知道站了多久,是一件多么诡异的事情。
因为动静太大了,就连天井外边这个宅子一进处的佣人都被吵醒了,因为里面就剩下两个孩子,她们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地深夜起床,将一楼的灯打开,她们就看到了两个孩子在舒夭绍的房间门口对峙的场面,以及跌落在地的保温壶。
女佣被吓了一大跳,继而赶紧上楼,看到保温壶只是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玻璃内胆并没有被打碎出来后,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毛泰九无辜地看着舒夭绍,不回答。
这时候,舒夭绍已经完全清醒了,愤怒也开始消散,她焦躁地薅了一下自己的鸡窝头:“没什么,泰九过来找我,刚好遇到我要下楼装水,被吓了一跳。”
女佣将保温壶收拾好,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毛泰九,说:“出来找姐姐的话,怎么把走廊灯都给关了?”
这栋大宅,不可能说大家睡了之后,就变成黑沉沉的一片,走廊灯和一些柔和的灯光都是有的,刚刚舒夭绍被气到了,理智没有回笼,竟然没有发现问题,为什么她一开门,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站着一个人!?
明明就应该有走廊灯啊,除非……
毛泰九不为所动:“或许是它坏掉了。”
“是吗?”女佣有些怀疑地摁了一下两个房间大门中间的开关,啪一声,走廊灯就亮了。
舒夭绍马上扭头,看着毛泰九,女佣也皱着眉看向他:“毛小少爷,走廊灯并没有坏掉。”
毛泰九面无表情的脸竟然有一种无懈可击的感觉:“我不知道,我出来它就没亮。”
舒夭绍:我信了你的邪!
女佣皱着眉,似乎还想说什么,旁边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佣已经收拾好了地板,马上就说:“可能是线路出了问题,小姐,毛小少爷,你们快回房间睡觉去吧。小姐你稍等,等下就给你把温水送上来。”
舒夭绍点了点头:“麻烦你们了。”
她回到了房间,刚准备关上门,就被毛泰九伸手挡住:“雅琴姐姐,你不想问问泰九找你什么事吗?”
舒夭绍:不,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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