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哲也发觉训练场上的氛围和之前有所不同。

变得焦灼、黏糊、蠢蠢欲动。

每个人都卯足力气把篮球拍得啪啪作响，球鞋在球场上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响动。

所有人都急于展示自己的力量，只为求得她能看自己一眼。

但是月山莉莉站在球场边和桃井五月说了几句话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场上的氛围又瞬间低落平静下去。

黑子哲也喝完水后，也重新投入到未完成的体能测试中。

他以为这只是一段小小插曲。就算他保守她被人发难的秘密，他和她也是两个世界的人，在这之后不会有什么交集。

他没有想到再次见面会来得如此之快。

车站边的咖啡店，月山莉莉就落座在他的身边。

部门分组测试上，黑子哲也被分到了三军，虽然在经历了短暂的失落后他很快就振作了起来，但要说心情大好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部活结束后，他决定去新开的咖啡店吃点甜食安慰一下自己。

结果因为他的存在感过低，被桃井五月和青峰大辉当做空位置坐在了同一张桌子前。

等月山莉莉提醒这里有人后，他们才吃了一惊，连连道歉。

“没关系，请坐吧。”黑子哲也见怪不怪地说。

于是桃井五月和青峰大辉坐在了月山莉莉和黑子哲也的对面。

“你也是帝光的学生？”

桃井五月发现他身穿和他们如出一辙的帝光校服，铅灰色的金属纽扣在夕阳光下一闪一闪。

“嗯。”黑子哲也说，“青峰同学，桃井同学……”

还有……

“月山同学。”

青峰大辉感到惊奇：“你知道我们的名字？”

“青峰同学是一军，桃井同学是经理，月山同学很出名。”黑子哲也一一指出。

桃井五月和青峰大辉相视一眼。

“……你也是篮球部的？”

“一年级B班，黑子哲也。”他说，“现在在三军。请多关照。”

“啊请多关照。”

“请多指教。”

“多多关照。”

甜点陆陆续续上来了。

桃井五月尝一口树莓奶油法式吐司，开心得眼睛都亮了。

她举着叉子，微微仰起脑袋回忆：“不过，真田教练似乎是说一军、二军、三军会在不同的体育馆各自训练。”

言下之意就是虽然大家都在一个部门，但见面的频率也不会如普通社团那般高。

“有什么关系。”青峰大辉朝黑子哲也伸出手，“一起为了喜欢的篮球努力吧。”

“……”黑子哲也轻轻勾起唇瓣，伸出手和他碰拳，“嗯。”

桃井五月在一旁露出“这样就好”的欣慰表情。

和篮球部的两位简单交流完情况后，黑子哲也后加的香草奶昔也在此刻上了。

“多谢。”

他向服务员道谢，和青峰碰完拳收回手臂时，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月山莉莉，很细微的碰触。

黑子哲也却反应迅速地缩回去，对月山莉莉轻声说：“抱歉。”

“嗯？”月山莉莉朝他掀起眼睑，嘴巴里含着柠檬薄荷气泡水的吸管。

“不小心碰到你了。”

月山莉莉听他说这话后轻巧地笑了出来，“黑子君好像水母啊。”

轻盈、净澈、性情稳定、存在感薄弱，最主要的是，情感纤细敏感。

“果然莉莉也觉得像吧！”桃井五月找到了认同感，“黑子君像水母一样轻飘飘的。”

“轻飘飘？”黑子哲也疑惑。

“啊……就是说一种清澈、干净的感觉啦。”

青峰大辉一边听她们说一边疑惑地对着黑子哲也左看看右看看。

那种没有脑子的生物和人能有可比性吗？？？

“黑子君的存在感是一直都很弱吗？”桃井五月问。

黑子哲也：“嗯，大概是种遗传。”

他母亲的存在感就很稀薄。

“原来如此。”她回应道，“真亏莉莉能马上发现你。”

关于这一点，黑子哲也也思考了很久。

不论是在校舍后，还是在体育馆，亦或是这家咖啡店里，月山莉莉都能很快察觉到他的存在。这对于他来说，有些不可思议。

黑子哲也真诚地想要听一听她会怎么说。

而月山莉莉只是朝他们眨眨眼睛，语气像她的眼神那样清白：“因为黑子君就在这里呀。”

“不是吗？”

她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他们完全无法反驳。

也许她不是用眼睛在看人而是用某种感知去接触吧，只要存在就能感应到。

就像现在黑子哲也喝着香草奶昔用眼角余光瞄她，月山莉莉也依旧有所觉察。

她吃下一角红丝绒千层，叉子轻轻按压在饱满艳丽的唇瓣上，微微侧身，以同样、但更明显的方式回望他。

黑子哲也撇下目光专心喝香草奶昔。

*

“那明天见啦！”

“明天见~”

“再见。”

从咖啡店里出来后，四人在车站前挥手，走上各自回家的路。

清新舒爽的春夜里，点点繁星在深邃的夜空中闪烁。

电车从远方驶来，经过的风卷起站台上人们的衣角。

月山莉莉乘上电车，过了晚高峰，车厢里人不多，零零散散坐在各个角落。

她在空座位坐下，一抬头，对面的人有些眼熟。

是赤司征十郎。

他穿着帝光的校服，手里拿一本书，低着头，似乎没有发现她。

说起来，她和他的交集并不深。

他们被分在不同的办公室里，目前没什么接触。唯一一次直接交流还是面试时的相遇，点头之交，算不上熟悉。

电车在黑夜里行进。窗外，夜晚的东京匆匆而去，丝丝流光转瞬即逝。车身轻轻摇晃，吊环扶手随着节奏摇摆不定，车厢里没有人说话，一切都好安静。

月山莉莉头抵在座椅扶手上，出神地望着窗外。

手机突然震动了下，是黄濑凉太发来的消息。

「夜景live」

说起来，下午学生会的工作提前结束后，她先去了篮球部找桃井五月和青峰大辉。和桃井说了几句话后，她自觉的去别处等待部活结束。

这期间，黄濑凉太自来熟地发来问候。

「看，超大的玩偶熊——」

是拍摄需要用的道具。

「莉莉酱喜欢玩偶吗？」

是在试探她的喜好。

「莉莉酱在做什么？」

是处于想要更多了解她的阶段。

月山莉莉一一回复，可爱，喜欢，在等朋友部活结束后去咖啡店。

「我也要去咖啡店！！！」

也许是不见面的网络聊天，他发来的话意外的有些孩子气。

「可惜还要拍摄〒▽〒」

月山莉莉能想象到黄濑凉太在那头挂着两行清泪的模样。

她轻轻笑出来，觉得喜欢发颜文字和乱七八糟表情包的黄濑凉太有些可爱。

之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时候她回复得慢些，有时候他会突然消失。直到黄濑凉太开始拍摄，月山莉莉也差不多等到桃井他们出来。

现在看样子他那边也拍摄完了，之前发的照片都是场内，只有这张是外景。

月山莉莉点开live图，夜樱纷飞的花瓣扑面而来，明亮的路灯像枚月亮挂在枝头，夜空下每朵花、每片叶都盈着光飞颤，如此轻薄，如此盛大烂漫。

「……风好大！」

对面似乎纠结了一阵不知道该说什么，敲来敲去最后选择了朴实无华的感叹。

月山莉莉被他逗笑了，手作拳抵在唇前低低地笑两声。

对面有目光在闪烁。

月山莉莉看过去，赤司征十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书上抬起脸来，认出了她。

他们礼节性地颔首示意。

月山莉莉忙于聊天，注意力重新放回手机上。

「好漂亮！」

「（撒花花.gif）」

她回黄濑凉太之前发过的表情包。

对面回复得很快。

「（开心转圈.gif）」

「我这边刚结束！」

「莉莉酱已经到家了吗？」

月山莉莉看向车门外流动的都市夜景。

「已经在路上了」

「路上小心~！」

黄濑凉太回。

车内广播适时响起，月山莉莉在心里嗯嗯两声当做应他，收起手机准备下车。

她走到对面车门等待，就站在赤司征十郎的旁边。

电车缓缓进站，降速时的惯性让吊环扶手整齐划一地向一边歪过去。

她扶着座位扶手，身体也向一侧小幅度的倾斜。

赤司征十郎依旧微低着头，某种轻得像层阴影的东西在他的视角上方甫一出现就消失了。

那是少女的裙摆，简直像小猫的尾巴一样，无意扫来又匆匆离去。

“再见。”

他听见她无主似的轻声道别。

尽管她没有转过来朝向他，他也知道这是对他说的。

车门开启，晚风灌进来，月山莉莉消失在黑夜里。

他这才看一眼停靠的站点名。

离他家只有一站。

赤司征十郎合上书，不再接着读下去。

*

月山莉莉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青峰大辉发消息问她有没有回到家，她用轻快的语气回复说已经下车了，快到啦。

骗人。

这不是回家的路。

她走了许多路，走得毫无章法漫无目的。一只流浪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和她面面相觑，盯着她轻轻摇了摇尾巴后又走远了。

她来到一道高处的长坡上，坡道一侧斜生出细长的菖蒲。路灯昏暗。

【“一个人住？那你……不会害怕吗？”】

中午，青峰大辉这样问道。

月山莉莉慢慢往坡上走。

不会害怕哦，青峰君。

头顶上，深蓝色的天空中群星闪耀，晚风温柔地穿过发丝。

她站在坡道尽头，眺望远处灯火通明、绵延万里的城市。

是自由才对。

女主家庭和睦，无任何悲惨背景，她只是单纯喜欢在城市里乱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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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