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什么能力体系，幻境都算较为特殊的精神攻击手段，内容多半需要能力者亲自编织。

背景越广阔，难度越大，幻境内容呈指数倍增加。就算无关紧要的路人无需精心雕琢，数量一旦上来，难度也堪称恐怖。

毕竟你不能指望老年机运行3a大作。

落入第一重幻境时，黑子哲也差点以为自己又来到哪个平行世界。

街上人脸没一张重复的，周边邻居确实是印象中的模样，死在他手下的人临死前反应无比真实，乃至于一些不被常人所知的灰色游戏规则都能顺利运行。

黑子哲也原本把一切归咎于天元的“与众不同”，虽已知晓他的术式，毕竟年岁这么大的人了，总该藏着点东西，说不准运转上千年的脑子能负担得起超大型幻境的消耗。

可事情似乎变得不太一样。

意识到时间突兀的消失，原本安静的大厦陡然热闹起来。只是出来的不是躲起来的幸存者，而是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人类”。

原本跟他正常交流的绿间真太郎消失了。

他像额外加入场景的一截程序，运行异常，被杀毒软件粉碎，整个人好似燃烧的蜡烛，在黑子哲也眼前融化，彻底不见。

无论现实还是幻境，两人总共没说上几句话。

有了一丝裂缝，想彻底冲开幻境就简单的多。

第一重幻境摆明要困住他，体能自始至终限制在普通学生水准……甚至还弱一线。然而紧随其后的第二重幻境，这点限制只在开始时做做样子，他拉着黄濑凉太开始跑时就逐渐恢复了。

以至于现在，他本意打算近距离围观事件的焦点，顺手捞一把前队友，最重要的部分却被硬生生抠去了。

导致现状的原因很简单。

“我本意并非困住你。”陌声沙哑的声音从背后浮现。

黑子哲也回过头，眼底是预料之中的了然。

“天元。”

他在简短的称呼后骤然出手，刀尖刺破突然出现的老人的脸。

没有飞溅的血液，他的身体犹如飘渺云雾，劈砍的动作不过暂时破坏形态，很快恢复如初。然而，见到天元的样貌后，黑子哲也认为以老人称呼他都不太合适，毕竟他的样貌很难称之为人，失去颅骨形状的头部与四只眼睛，那诡谲的样貌，或许称其为咒灵更合适。

正因知道自己不会受伤，他没有躲，甚至在黑子哲也突袭无果后，直面他阴恻恻的眼神：“现在的你伤不了我，在你面前的我也只是幻影，真身不在这里。”

“之前我就有所猜测，直到现在，才终于确定了。”一击无果，黑子哲也收回刀，“书，在你这里吧？”

“是，又不是。”

“别跟我打哑谜。”

天元的态度很玩味，而桃井的状态，让黑子哲也无瑕与人做无意义的交谈。

天元的术式很明了，这点已经向咒术界反复确认过。他既然在某一点做到极致，就不可能同时拥有构建大型幻境的能力。连续两个幻境过于真实，范围大到黑子哲也甚至没找到边际，远远超出幻境的范畴。

真实的仿佛他们真正存在过。

天元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黑子哲也的猜测。

“你所看到的都是事实。”他背着手，从已经停止运转的扶梯向下走去，脚尖踩过血迹，底部却干干净净，迈出的步子没留下预料中的血脚印。他来到大厦底部，那里原本是电车站台，此刻却被粉碎一地的断肢铺满，“涩谷会死很多人，这只是开始。”

时间暂停了，黑子哲也无法通过呼吸判断站台还剩多少活人。可眼前景象过于凄惨，天元安排的前置剧情，早就明摆着告诉他，若非黑子哲也的干预，黄濑凉太今日恐怕难逃一死。

倒是绿间真太郎，有机会通过他信奉多年的晨间占卜逃过一劫。

然而就像洞悉了他的想法，下一瞬间，眼前的景色变了。他和天元不再身处大厦底层站台，而被转移到街边，停滞的时间卡顿两下，慢吞吞重新运转。

绿间真太郎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没有遇见黑子哲也的情况下，他在自救，即便作为幸运物的弹珠已经粉碎，依旧被神色凝重的他捏在手中。玻璃渣划破绷带，割伤掌心，血液一滴一滴落下，常年悉心保护手指的绿间真太郎却没感到疼痛一样，只有这点东西能给极度恐惧的他带来一丝慰藉。

然而正如破碎的幸运物不再代表幸运，弹珠的粉碎，也能被解读成好运耗尽的噩耗。

缓慢运转的幻境迎来新变故，街上的一切在粉碎，无论行人建筑，甚至地面本身都在粉碎。非要找到合适的形容，黑子哲也的第一反应，好像这片空间被塞入高速运转的绞肉机。

绿间真太郎已经离开涩谷之光大厦够远了，却非常不幸的，撞入绞肉机的范围。

幻境并没有停在恰到好处的地方。

目睹一个人的逝去很简单，黑子哲也没挪开视线。他的眼底同样不见波澜，直到最后一抹熟悉的颜色消失，他才以同样没有起伏的语调开口：“这是我不存在的未来？”

天元的恶意有些大，看似针对奇迹的世代，实际最终要警示的是他。

“这个你，是指黑子哲也本身，还是身为守门人的你？”

“不要明知故问。”

“我不知道。”天元沉思许久，他的视线也落在绿间真太郎消失的地方，久久没能挪开，“或许跟这些无辜的人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有一瞬间，黑子哲也感到天元在敷衍。

“书”已经到了他的手上，他怎会不知晓自己所问的未来？

天元却像自顾自沉入了思想的世界，他在原地踱着步，地面灰烬甚至找不到血迹存在。

“奇迹的世代再怎样出挑，不过是普通人在特定领域的过家家，你觉得他们能抗衡咒灵还是异能力者？”他重复着已知事实，说着黑子哲也难以理解的话，“书能展现的世界只有一个，你是外来者。”

黑子哲也打断：“不需要你重复我的特殊性，我都知道。”

“那不一样。”天元却摇着头，以一种复杂到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目光凝视着他，“事实上，除了你本身代表的那部分，其余两边的未来都不太好。”

他透露的信息不少。

天元粗暴的把世界分了三分，异能力和咒力完全属于两种体系，再者就是什么都不知晓的普通人。前两者很好理解，可黑子哲也感到荒谬的部分，是最后一项，天元口中‘他’所代表的部分。

这其中有问题，黑子哲也不认为自己能代表普通人。

可眼下有更加要紧的事，黑子哲也没在短时间内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上停留，直指核心，质问天元说：“你本可以继续躲藏，为什么突然愿意出现在我面前？”

他欺骗了所有人。

“书”并不在黑子哲也手中，之前所谓的潜意识，恐怕也是天元有意为之。他若不出现，所有人都会在错误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可天元却突然而然，没有过多征兆的与他见了面。

“因为一道难题。”天元说。

“很简单，相信你也听说过。”他俯下身，在满是灰烬的深坑中画了两条分叉的线，“不愿意见你，也是因为在此之前，我不确定你会给出的答案是不是我想要的。”

“确实很简单，电车难题。”黑子哲也目睹他画完简陋的图案，一种让他尤为不适的即视感滋生。他甚至不愿在这个道德问题上过多辩驳，火速结束话题，“我选双轨漂移。”

“你确实可以选。”天元没因他不配合的态度做出改变，唯独增加一条前提，“如果说，人少的那条路，绑住的是你的父母呢？”

“……你拿已经死去的人让我做选择？”

拿亲人说事被激怒的次数太多，前不久又来一次，黑子哲也有了抗体，只感到天元的问题很不可理喻。

“那条路上甚至包括了你。”天元继续加码，说着可能让黑子哲也恼怒，但更可能让自己被掐住脖子掼地上的话，“虽然和队友们分裂了，但升上高中，将各自为战的他们打醒，你敢说这不是理想中的未来？”

“甚至很幸运，你选中的诚凛有火神大我的加入，和青峰君、和你最开始的光多么相似。”

黑子哲也比划出暂停的手势，“只是想激怒我的话，可以闭嘴了。”他同样以最直白的方式，制止了天元继续就此话题延伸的可能，“你如果真的了解我，应该明白那样的回答没用。”

什么电车难题，什么救这救那，不过是为了掩盖真实的答案。

变数很简单，只有到现在，才真正发生了即便是他也无法挽回的事。

促使天元改变意愿的，是昏迷不醒的桃井。

“幻境要破碎了。”听完他的话，天元叹着气，沙哑的口吻中，是黑子哲也难以理解的悲伤。

而黑子哲也恍惚察觉到，天元口中的幻境，并非是眼下两人身处的这里。

他抬起头，却在天元人不人鬼不鬼的‘面具’下，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属于黑子哲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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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第 13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