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哲也合理怀疑、不、不用怀疑，他完全可以笃定，森鸥外是故意的没跑。

两人的关系很是微妙，四年前的坦白后，得知黑子哲也性格受到很多那位德**官影响的森鸥外，彻底将他当做日常能闲散唠嗑的退役老军官。

共同语言很多，但受敌对关系的影响，撇去首领与干部的身份，无伤大雅的小算计始终混杂在两人的日常内。

被叫住的樋口一叶表情错愕，生了锈的机械一般，把僵硬无比的脖子转了90度，隔着墨镜，视线终与个头很高的黑发高中生交汇。

“正太？！”

听到青年的声音时，樋口一叶已经深感不妙，如今不妙的预感化为现实，只让她心脏被攥紧似的，嘭嘭嘭跳得飞快。

樋口正太，自她加入港口黑手党开始就没怎么见过的弟弟。

两年以来，樋口一叶只依稀记得他在京都一所偏差值极高的高中就读，假期全心全意扑在社团活动上，与工作忙碌的自己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原来就是在洛山吗？！跟黑子干部现在同一所学校？

黑子干部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哪怕是中原干部，也很难分辨出他在想什么。

报告被自己的亲弟弟打断，如今他正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不悦来，但樋口一叶还是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浑身一僵再僵。

理智告诉她，首领的用意不要擅自揣摩，但自己当前的处境，不得不考虑最糟糕的发展。

擅自袭击侦探社，抓捕人虎失败，到最后甚至弄沉了一艘运输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芥川前辈没有受到太重的伤，在她眼中，没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即便如此，首领也在派她前来传讯之前特地召见过，一语道破核心。

最近一系列事情办得太不光彩了，让组织蒙受损失，归根结底，是自己并不适合黑手党这份职业。

见樋口一叶心情似五味杂陈，慌乱渐渐占了上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迫切想要介入两人谈话的高中生尽快离开，又苦于干部没发话，不敢轻举妄动，心跳频率急剧飙升。

纯粹是急的。

黑子哲也没有为难她的想法，自二者五官部分找到些许相似度后，递出台阶道：“亲人？”

樋口一叶慌忙点头：“啊、嗯，是我弟弟。”

这反应不对劲。

黑子哲也自认是干部中很好说话的人，基本不记仇，也不怎么理睬框定阶级的条条框框。

只是性格使然，他无法向中原中也一样跟部下打成一片，闹起来甚至完全无视掉干部的身份，“以下犯上”的自然而然。

到自己这能稍微收敛点，却不会收敛多少。

尤其像樋口一叶这种，芥川以外事情始终缺根筋的类型，在自己眼前不看空气的次数从未少过。

有干部在场，却只给芥川龙之介一人备茶就不说了，干部讲话时还能光明正大咔嚓咔嚓吃仙贝，并且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的人，放眼全组织，也只有她一位而已。

黑子哲也压根不在意这些小细节。

反常的是，以樋口一叶的性格，谈话突然被自己的弟弟介入，不该让她慌乱到这种地步。

观察人类，算是黑子哲也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脑子里稍微转几个弯便可得出结论。

他心中有了定夺，试探道：“被训斥了？”

“……”

樋口一叶不说话了。

被洞察算不上好受，黑子干部又是组织中出了名观察微表情的好手，刑讯时遇到难啃的硬茬，基本会交由他出手。

正因为如此，她压根没想过能在对方面前隐瞒。

最后，樋口一叶只能苦着脸点了点头，神态愈发萎靡了。

当着亲弟弟的面，不好说太多。

黑子哲也能读懂这种顾虑，森鸥外是个合格的首领，别看平时不着调，认真起来，给人的震慑力可不小。

他叹了口气，安抚说：“那个人想搞震慑或者威胁这一套，不会如此迂回，放心好了。”

“那个人？”名为樋口正太的青年皱了皱眉。

要论在场最无法理解现状的人，非他莫属。

许久不见的姐姐神情慌张，对一个看起来是一年级的洛山学生态度诡异。原本似乎在聊些什么，被自己认出后，慌张感更上一层。

且不说她从横滨特地赶来京都做什么，光是这种一男一女在学校树下的场合，就足够诡异了。

黑子哲也不着痕迹瞥了一眼满腔疑惑的黑发青年，考虑到无良首领乐得看到的发展，不想顺着他的意愿走，索性半阖着眼，微微欠了欠身。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失陪。”

横竖樋口一叶过来也没有要紧的事，继续留在这里只会徒增尴尬，不如趁早离去。

“等、请等一下，黑子先生！我还有话没说完！”

见此场景的樋口一叶愈发慌乱，她无法从黑子哲也的表情中判断出他的情绪如何，下意识的，将在组织中的称呼叫出口。

在日本这种前后辈礼节严苛，几乎人人都想着不在礼节问题上出差错的环境下，一位步入社会已久的成年女性，会称呼看似毫无瓜葛的普通高中生为先生，口吻尊敬，本就是极为反常的事。

因为外人并不知道黑子哲也的干部身份。

樋口正太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他当然了解自己姐姐的性格，平时那么成熟稳重的一个人，为何会有如此反常的表现？

青年的目光不禁落在表面看着毫不起眼的黑子哲也身上。看身形体格，像是今年才入学的新生，意外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总觉得似乎在篮球部内见过相似的人，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然而不等他回忆起熟悉感的来源，某个荒诞不已的念头，率先一步于心底蔓延开来。

他隐约听姐姐跟家人争执过，父母让她放弃现在的工作，只因为所谓的航运只是噱头，那个公司的真面目是……

“难道这是姐姐你──”所谓黑手党组织里的人？

樋口一叶大惊失色，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刻暴起澄清：“才不是那么回事！我的心完完全全属于芥川前辈！！对其他男性一点想法也没有！”

“……不是想问这个。”

围观的黑子哲也：“……”

他不得不驻足，视线终于变得微妙起来，心累感油然而生。

他大概能理解，为什么芥川总是训斥这位部下了。

因为是真的很吵。

“亲姐弟的话，或多或少知道你的职业吧。”介于方才那阵爆发式的澄清，在附近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黑子哲也终于忍不住提醒道。

意识到自己动静太大的樋口一叶一愣，旋即立刻躬身，鞠躬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十分抱歉！”

黑子哲也轻叹着，没有遮掩自己的目光，不带敌意地瞥了一眼基本确认猜测、正紧张不已的樋口正太，未在第一时间言语。

除了赤司君以外，洛山内第二个知道自己跟黑手党联系的人……

倒不必太过在意。

“放心好了，我不是樋口桑的直属上司，没有直接命令她的权利。简单来说，大概是职员与社长家公子一样的关系，会有工作上交接的必要。”

他将自己套入表面展露的身份，语气坦然，示意面前两人放心。

又想到樋口一叶似乎还有未尽之言，补充道：“现在这种状况也聊不成了，还有什么事回头邮件联络。”

“是……”

老实说，黑子哲也对樋口一叶没什么意见，她能爬到如今的位置，也是组织对她实力的认可。若首领真把她当做弃子，来传信的任务恐怕都不会有了。

身为职场上的前辈，他或许可以偶尔提点一下。

于是黑子哲也驻足，尽可能让自己语气显得温和，不着痕迹安抚道：“樋口桑也不用想着改变什么，继续保持就好，一心一意向着芥川君没什么不对的。”

肉眼可见的，原本神情还颇为萎靡的樋口一叶，眼底终于亮了起来。

“是！”

──

樋口一叶的到来，没有对黑子造成太多影响。

虽说从入校开始，黑子哲也就成了光明正大的“家里有矿”塞钱特例，托一身稀薄存在感的福，真正能记住他的人，没有多少。

骚动很快会过去，樋口一叶心里也清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同样会警告她的弟弟。

不过是一则小插曲罢了。

待图书室闭馆，黑子哲也自空荡荡的走廊回到宿舍。起先为了图清静，校方在征求过意见后，特地给他安排了单人单间，选择没有住满的宿舍楼层最末端。

好处在于无人打扰，没谁会越过一排空房间前去走廊尽头，方便黑子哲也独自行动。

少年的脚步在门口处驻足，隐隐有着微弱光亮，自门缝处透露。

屋里有人。

“赤司君？”

即便早就知道等在自己宿舍的人是谁，有权拿到宿舍钥匙的，也只有洛山如今当任学生会会长，黑子哲也的语气还是略显迟疑，以自己的性格习惯，恰到好处表现出了疑惑。

虽说是单人居住，洛山标配也是标准双人间。见黑子哲也什么都没说，径自落坐在对面床铺上，一副认真听他发言的表现，赤司征十郎轻声问询道：“洛山的节奏，已经习惯了吗？”

黑子哲也慢慢吞吞点着头：“或多或少吧。”

赤司征十郎：“……”

“赤司君怎么了吗？”

不再卖关子，红发少年深深凝视着自高中开始便一路奔赴向糟糕方向的黑子哲也，眸色微暗，道出自己来这里的本意。

“今年全国大赛场地在大阪，哲也，你也跟队。”

黑子哲也没有应声。

预料之中。

撇去那些糟糕不已的过往，赤司征十郎的本质，其实是一位十分温柔的人。

有些事身为当局者看不出来，一旦抽身，仔细研究过前队长资料的他，不难掌握赤司征十郎国中三年的心路变化，甚至连双重人格存在的理由，也逐渐分析明了。

赤司征十郎很珍重奇迹之间的友情，自然而然的，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黑子哲也沦陷。

哪怕当前掌控身体的是第二人格，也会竭尽全力，尝试从偌大的黑手党手中保护住他。

与森鸥外想看到的发展完全一致。

强行无视掉心底深处始终存在的不自在感，黑子哲也抿着嘴，眼眸微垂，拒绝视线的交汇。

“可是，我已经不打篮球了。”

“这点不会强迫你的，只是跟队。”

与参加全国大赛的篮球部共同行动，暑假中，黑子哲也便没有理由回“家”，回到港口黑手党的掌控下。

“只需要准备后勤的话。”他不再推脱，旋即，故意以一种复杂不已、又微妙沉重的语气感叹着，“赤司君能找到新的第六人就好。”

话里话外，意思都是他已经跟黛千寻接触过了。

新旧幻之第六人见面，却并非在全国大赛赛场上，这种尴尬，或许只有最初的黛千寻才能懂。

赤司征十郎面色不改，像是完全不在意这方面问题，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亲口通知而已。

“明天开始，去找篮球部经理，三年级的樋口正太报道，之后需要做什么全听他安排。”

黑子哲也：“……啊。”

见国中时期练习后，很少表露出情绪的少年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赤司征十郎又象征性询问了一句。

“还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他只是想感叹这种令人头痛不已的巧合，为什么日本姓樋口的那么多，偏偏樋口一叶的亲人会在洛山，社团活动还选择了篮球部。篮球部就算了，他还不是一般球员，是球队的经理。

上下级关系，在微妙的地方开始混乱起来了。

前段时间断更几天总是睡不醒，勉强撑了几天，结果心悸次数飙升，回头一查高血压已经重度，并发症也有一堆，精力实在撑不住稳定更新了。暂时还不想住院，跟家里商量后决定回家慢慢调理。

能更我尽量更，会写完的呜呜_(:_」∠)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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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 8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