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东京多了个神树寺。

神树是颗灿金巨大梧桐的虚影，对无关的人来说只是影子。

如果真心来祷告求活，会得到一根手指粗细、治千病解万毒的树枝，只可以与祷告相关方式使用，每人树枝只能起效一次。

五十年，三代人，神树无人不知。

离家散心那天，还是个孩童的五条悟踩着无下限，翻神树寺的墙去见证传说。

……

“这什么评级，不是只有四到一吗？”

刚拿到术师证的夏油杰提出疑问，目光落在五条悟随便扔桌面的证上。

他们都是特级。

和充满好奇的他不同，五条悟很没兴趣，手掌托着脸颊重心扑桌子上，墨镜后眼睛半睁不睁。

离他远的硝子冲他晃晃手上的卡片：“特级，辅助术师证，跟你们分类不一样。”

“特级术师，是能够改变咒术界的存在，你们两个都是。咒术师的特级不代表实力，是特别。”夜蛾双手扶讲台，形容严肃，尽可能清晰的解释“指派给你们的任务难度由带队老师，也就是我来把控。硝子，辅助术师的特级是保护等级，你参与任务不能高于二级，且所有任务都以你的安危优先。”

“哇哦，咱们三个真厉害。”

五条悟兴致不高，但他和夜蛾没大没小惯了，很顺嘴的：“能把握这种阵容，老实交代夜蛾，上面有几个人？”

目前刚开学不久，他跟旁边同学一个不熟一个有摩擦，教室里或许只有和夜蛾开玩笑能让他提起精神。

话音刚落，旁边那个有摩擦的现眼男同学开始发言：“听说当初夜蛾老师四次才把某人从家里挖出来，阻力只有这一项吧。”

烦人家伙又在他不依不饶。

“话太密了小眼睛，那几个死的不小心的咒灵你不让老子赔，事情不过去了吗，现在怎么一直在挑衅。”

墨镜下转动眼珠瞥过旁边，有句话没说：心眼儿跟眼睛一样小。

他说不说，夏油杰都绝对会接茬。如他所料，邪恶丸子头嘴上永远不吃亏：“因为我们之间没有信任可言，一双有名的眼睛唯独在我面前失灵？是之前不好使还是最近正好不好使。”

五条悟终于肯正眼看他，语气上扬：“哟，这么敢说话，以后都不在老子面前用术式了？”

眼看两人要打起来，夜蛾下场制止。

“你们两个当我不存在吗？”

认为夜蛾区别对待的五条悟真要闹了：“一直在挑衅一直在挑衅！老子凶他你才管！夜蛾！当初请老子来学校你也不是这个态度啊！你背信弃义！”

夏油杰：“他弃暗投明。”

忍到极致的五条悟终于炸了，他想掀桌。

“别吵！够了！都够了！夏油杰你不要挑衅！下课别凑到一起！不准打架！”

整个教室只有硝子隐约感觉到：夏油杰在吸引五条悟的注意。

嘛，与她无关。

咒术师证代表很多隐形福利政策，如个人所得税减少或免除，指定医疗机构优先就诊，医疗优惠，免费体检，免费公交，免费景区，等等。

想了解更详细条例，夏油杰在夜蛾那里得到一本册子，七十多页，一半以上是持证可参观的景区，绝大部分都是寺庙。

册子厚度有点水，许多内容摘自旅游宣传册，看来编辑很省事。

夏油杰随手翻动，只见排在景区第一的是有名的神树寺。

神树寺预约免费，理所应当的排队很长，大部分人登记后三个月左右才能进去。

但是——册子上介绍，由于咒术师是高危职业，神树寺有优待，本人持证到场可以插队！

这篇简介似乎出自神树寺相关人员之手，上面很不客气的表示：由于大部分咒术师来自世家，在虔诚方面略有欠缺，获得神树庇护的概率极低，有意向的平民咒术师大概能得到更好的结果。

能出现在咒术界认可的说明册上，救命树枝居然是真的？

同期有家入硝子，夏油杰意不在神树的功能，他想看看无法留下照片，只能被文字和画笔描绘，却所有作品都被评价风采只有其一二的神树，是不是真像传闻里一样美到震撼。

“看半天了，你感兴趣？”

五条悟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半米。

夏油杰合上册子。

“五条同学，夜蛾老师不让我们凑在一起，下课时间你不能在我身边。”

“老子还要和你更亲密，通过一些坦率沟通交流感情，比如拳头和拳头。”

“夜蛾老师也不让我们打架，我尊师重道，谨听老师教诲，不和你动手。”

“真装模作样，只有老子看看演什么乖学生，刚才上课一直一直挑衅，以为老子会算了吗？你站这儿不动让老子打一顿就行。”

“不要太小心眼，五条同学，斤斤计较也太过分了，你可是五条少爷。我们以后会同班五年，和谐，和平，和睦共处。”

“……”

“被我说服了么，少爷。”

“……”

原本距离夏油杰半米的五条悟后退了两步，现在他们距离三米。

这个距离能甩开那一瞬间的恶寒，认清自己经验欠缺无法战胜邪恶怪刘海的大少爷，发自肺腑感叹：“来高专开了眼了，你让老子感到人性的虚伪。”

小胜两筹，夏油杰知道不能继续噎他，同学关系可能真会完蛋。

他晃了晃册子，眉眼弯弯，主动对五条悟示好：“你以前见过神树吗？”

看五条悟本质偏冷对大众热闹没兴趣的模样，夏油杰以为自己会得到否定回答，谁知白发男同学流畅坦言：“见过，确实挺好看，去了不亏。”

难得预判失误的夏油杰卡壳，犹豫了一会儿，继续自己的目的：“那……要不要再看一次？”

“？”五条悟真有点莫名其妙“挑衅老子一个礼拜突然叫老子跟你逛景区想握手言和，小眼睛，你觉得凭什么？”

夏油杰头脑风暴，得出绝妙理由：“可咒术师证能插队！有功能不用难道不觉得很亏么。”

“？！”

“而且我看了所有能免费的景区，神树寺性价比含金量最高，第一次特权有纪念意义，你觉得是不是该用在最好的地方。”真挚诚恳的语气。

又是性价比又是划算，听完他的话，五条悟不由自主顺着他的逻辑走，完了觉得不用会亏，用就该用在最好的地方。

他自圆其实说真的很有一套。

思考完，明白男同学狡猾至极不是能应付的段位，五条悟给出难得的夸赞：“老子觉得你该当搞谈判的，什么调解挑衅都天赋异禀，当咒术师太屈才。”

“感谢少爷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当我的伯乐。”夏油杰完全没有台词羞耻。

五条悟真看笑了。

“喂，老子计较，真阴险啊趁机平账，咒灵放出来几个老子捏死几个，最近小心点。”

夏油杰笑道：“你真是个善良的人，居然如此关心我的安危，我也会关心你的。”

“……”

五条悟觉得。

和夏油杰说话有点恶心。

神树寺在一处矮山上，台阶平缓却蜿蜒曲折。

从下往上看时人相当多，可登台阶就会感觉到并不拥挤。走到中间的夏油杰回头，往后看来的路，觉得应该是曲折藏起台阶长度的缘故。

不愧是近年信徒量第一的大寺，没到门口就开始人群分流。

夏油杰继续往上走。

他停留的一会儿，双手插兜的五条悟已经仗着大长腿一步跨三个台阶，和他拉开不小的距离。

夏油杰加快脚步跟上，黑色制服的白发少年有那双眼睛感知他，台阶上的更快，俩人不知不觉开始追逐。

能来已是出乎意料。

这位有名的世家少爷，脾气比他想象中好的多。

没事不为难任何人，说话很直也很讲理，被他挑衅或者被他堵到哑然也从未真心生气。

可就是不会真心这点最棘手。

夏油杰一向对有挑战性的事感兴趣，比如他希望五条悟多正眼瞧他，而不是拿侧面或者后脑勺。

一路越过所有人追到神树寺门口，夏油杰微微气喘，抬头看那块牌匾。而牌匾下，五条悟把墨镜推到头顶。

夏油杰能感到，所有目光立刻扎向同一个方向，没有遮挡就藏不住熠熠生辉的方向。

对方对万众瞩目习以为常，毫不在意自己惹眼，轻松写意冲他送出挑衅神情。

可夏油杰光看五条悟的眼睛。

他想，寺庙或许有点灵，刚浮现出的愿望现在便达成，他愿意多给神树一点真心了。

但……让人记住他，那双眼睛不看也有他，一定留他自己努力啊。

夏油杰没反应，五条悟顿感无趣，转身大步跨过寺庙门槛，两指夹着咒术师证找神树代理人。

神树代理人都沾着神树额外赋予的力量，越信仰越浓烈，地位也越高。

没把墨镜拉下来，五条悟用他的好眼神左右观察，走向神树气息最浓烈的人。

一个在墙拐角背对他与旁人滔滔不绝的年轻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和暗蓝色牛仔裤。

“你是代理人吧，老子来插队看神树，这是咒术师证。”

五条悟边说边走近。

男人似乎被他靠近的声音吓到，肩膀猛缩的回头。

什么都没看清的那刻，五条悟突然有种怪怪的触动，在距离不近的地方停下脚步。

疑似代理人的男人双眼让额前柔软黑发模糊大半，颜色是很常见的棕，藏不住的震惊从他瞪大的眼睛能看出来，半张脸被黑色口罩遮盖。

留到下巴的中长发让他看起来气质阴郁，看不出是地位最高的代理人，更像社恐。

尤其是他似乎很局促，反应更社恐了。想到网络上“社恐沐浴别人目光会想死”的言论，五条悟问：“嗯…你还好吗？”

夏油杰紧跟在后面，看情况也以为惊扰了社恐。

可对方能出现在人多的寺前厅，情况并不会很糟。

瞬间分析完，他两步走到五条悟斜前方：“我们很抱歉吓到您，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他说完，社恐眼神似乎更惊恐，坐实了对方不善于交流的想法。

那墙角挡着的人便是他助手了。

另一人终于离开遮挡，打量两人的目光有几分惊奇。

银卷发男人穿着神树寺制式的白袍，像僧服又像小袖，脚蹬黑靴，腰间别着木刀，松散神色让他看起来随性而漫不经心。

级别最高的白衣代理人，身上神树力量只略输社恐一筹。明明比旁边人矮半头，却从容的上前两步挡住社恐男人，冲五条悟微笑：“没事，我们刚才谈论的话题让他太激动，现在卡了而已，俩位咒术师先生请跟我来。”

奇怪的代理人组合走在前面领路，夏油杰视线落在两只自然交握的手上，微妙了然。

“敢问两位怎么称呼？”

还是银发回答：“坂田银时，他是后藤（Goto）久夏。”

“你们好。”后藤偏头简单打招呼，接下来一路安静，五条悟注意力不由自主落在他背影上，这人刚才在无人关注时对坂田滔滔不绝的样子简直像幻觉。

四人顺利到达最后一道门，所有神树寺人看见领他们进来的人是坂田甚至没任何询问，白衣代理人的地位果然极高。

没有前摇，坂田毫无仪式感一掌把门推开，全场唯一没见过神树的夏油杰还没做好准备，极明亮却不刺目的金色映入他眼帘。

神树虬枝盘旋，主干有几人合抱之粗壮，且高大挺拔，叶子类似梧桐，叶叶舒展，树根下围满了人。

铺天盖地的巨树，而且通体都是流动的金色，美的极为震撼，比传闻更震撼。

“名不虚传啊……”

夏油杰情不自禁赞叹，空着的手上突然多了节树枝：“嗯？”

坂田闻声看见他手上拿着树枝，扭头和牵着的后藤对视。

后藤看树枝又看地，似乎陷入沉思。

夏油杰抬头打量神树下虔诚合十的信徒，又低头看到手的树枝，疑惑举着望五条悟。

五条悟也很意外：“哎？你也是啊。”

“什么叫也？”

从进门起手一直揣兜里的五条悟摊手，立刻出现了一把树枝。

夏油杰：“？”

夏油杰：“什么原理？这就是优待吗？？”

“如你所见，那闪光木头有喜好，而且超喜欢老子。

五条悟把树枝向神树的方向扔，树枝在半空中消失：“小小的老子十岁过来差点让树枝埋了。之前只有老子不许愿就能拿到，你居然是第二个，孽缘啊。”

难怪坂田银时看见五条悟的反应是惊奇，他是神树代理人，五条悟被神树偏爱的如此明显，确实该惊奇。

突然，坂田把后藤推到五条悟旁边，后者猝不及防和六眼来了个对视。

无助社恐惨遭信赖之人背叛，浑身上下都写满错愕，没回头的喊：“不是等等！住口啊银时！”

坂田没理会对方炸开的反应，冲五条悟努嘴指向后藤：“喏，神树意识，超喜欢你那个。”

原来不进行任何询问是因为神树亲自带人，夏油杰迅速回忆疑点，最终落在刚才看到的，自然交握的两只手上。

能看到后藤身上的神树力量，五条悟对这个结果倒不惊讶，张口就是调侃：“哟，难怪态度奇怪，就是你埋的老子？没礼貌。”

神树意识看起来快碎了。

仔细说起来，小银久夏他们两个并不是站在一起会让感到般配的人。

并非格格不入那种异样，而是南辕北辙，完全不在一个世界的区别。

坂田银像游魂，显眼却能融入人群，散漫神情和大面积的白色让他看起来轻飘飘的，但是他脚踏实地，摇摇晃晃也脚踏实地，漫无目的却不会停下脚步，一直在不知名的路上。无人和他交集时，他仿佛无人能留住的虚幻，但歌舞伎町是个很多人认识他的地方，他行走在这条街上一直在被确认存在，在别人的目光和呼唤中找到自己的影，找到自己的名。

久夏熟悉后好说话，来自他的耐心、爱看热闹、小事不与人计较、与人为善的优点。对外冷淡或者冷硬，这两种态度都不意味着锋锐，久夏给人的真实感受像第一眼看到黑洞，你不会觉得一团漆黑会伤害到你，但是当你知道黑洞的定义，知道它的黑色来自光都无法逃逸的坍塌，你就会感觉他很危险。可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不靠近也不招惹时，他只是神秘的一团黑色而已。

第四章的时候，新八看他俩的背影想到他们说不定会由纠纷联系，却不向他们两个之间单纯有联系的方面考虑，就是因为他们看起来甚至不像同路走的人。

幽灵和黑洞。

不接触的时候没人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可是真知道他们的故事，见过他们紧紧相拥的姿态，又没人会说他们两个不相配了。

久夏会把坂田银整个人埋怀里，那个画面会让人想到他把自己的身体当坂田银时的棺材……我真不是个适合保留惊喜的人，更多的事情留着在正片里讲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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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番外】神秘蒙脸男天降高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