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蓝天。

一碧如洗的天，连白云都没缀上几朵，万里晴空无云，然而阳光却不刺眼辣人，睁大眼去瞧天上的太阳，眼睛也没有感到哪里不适。

对着太阳干瞪眼瞪了好一阵子的端木漱石眨眨眼，还是移开视线，转过了脑袋，簇拥在脸旁的嫩草滑过脸颊带起一丝搔麻的感觉，让她忍俊不住地哼笑了一声，视线同时被如茵的碧草给遮住了。

不过她不是很在意，毕竟挡着光正好呢，方便她睡个好觉。

「kufufufufu……」

啊，果然，奇怪的声音「又」出现了。

不过因为最近常常听到，已经有点习惯了，所以端木漱石决定不理会。

「……kufufu……」

要不屏住呼吸吧？这样那个怪人应该就会走开了吧。之前试过挺有用的。

端木漱石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做足准备以后，憋住了呼吸。

稳住，在休克之前肯定能赢！

对梦境中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的某人：「……」

少女心目中的那个怪人同样悄悄深呼吸了一下，打了个响指。于此同时原来晴朗的天立刻布满了乌云，不过几秒的时间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暂时停止呼吸的端木漱石：「……」

她果断恢复呼吸，以一个鲤鱼打挺的标准姿势从草地上弹坐起来。她伸出一只手拍拍脑袋上可能沾上的草屑——虽然要是真沾上了，以她与青草颜色相去无几的发色，估计也分辨不出——另一只手在虚空中一抓，一把透明伞面的雨伞立刻出现在手中，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开了朝她脑门泼来的雨水。

瞧见这一幕的某人起了兴致地微微勾起了嘴角。

「好险好险，差点在梦境中淋成落汤鸡……」端木漱石嘀咕一句，撑着伞从草地上站了起来。

在能被称作雨幕的大雨中，她看见了此间梦境的主人。

那人有着一头靛色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脑袋上的发旋长势太过剑走偏锋，他的头发看不出是什么章程地扎成一束，然后像是一蓬杂草一般在头顶张扬；还有几撮可能是绑不起来的头发，在他面前分成三股，形成一个奇妙的M字浏海头。

不过端木漱石不觉得奇怪。毕竟自打当了迦勒底唯一的Master，有幸与众多不同的从者签订契约以后她见过的杀马特非主流造型就没少过，根本不存在被普通国中男生拗的洗剪吹造型吓到的事。

嗯不过，眼前的人是普通国中男生……应该是普通的吧？

端木漱石歪了歪头，虽然眼前的少年这礼拜每天到梦境中报到，还什么都不说只在一旁发出奇怪阴森的笑声……但她知道，这肯定是个普通的国中男孩！

「那个，这几天打扰了。」两人无言对立也有一阵子了，端木漱石想明白后确定先发制人，以免对方问出像是这几天为什么都无视我之类的尴尬问题，「我是端木漱石，你叫什么名字？」

「花木……漱石，是吗？」那人低低笑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怎么做的，端木漱石感觉自己的名字在他口中兜了一圈，短短的音节都荡漾了一下， 「我是『六道骸』。」

「既然会来到这里，一定是和我之间有什么缘分。那么……」

六道骸朝她伸出了手，天空蓦然放晴，一束天光打下，洒了少年遍身，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

他唇角漾开一抹笑，温柔干净得像是飘荡在池塘里的莲花。

「——要不要和我『签订契约』呢？」

端木漱石：「……」

端木漱石幽幽地看着他，良久未曾出声。

六道骸看着端木漱石，不着痕迹地眯起了眼，「kufufu，怎么了吗？」

端木漱石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最终却只是干巴巴地说道：

「……没有，什么事也没有。」

「……」很明显就是有什么事啊！不要以为支支吾吾不说出口他就看不出妳嘴角那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透过特殊的察言观色技巧，六道少年敏锐地察觉了少女身上的异样；然而他只当对方是对自己提出「签订契约」一事感到怀疑。

也是，是他太躁进了——因为自从被再次抓回复仇者监狱以后，他的身躯就被层层枷锁限制在监狱深处的水牢之中。好不容易想到透过梦境连接外界的办法，却在终于连结上位处并盛的这名少女的梦境之后……就这么硬生生被对方无视，看着对方在梦境中陷入睡眠，晾了有一个礼拜。

六道骸：「……」

……不，这么一想六道骸感觉自己已经特别有耐心了。所以应该是这女孩的问题，她大概是需要温水煮青蛙的谨慎类型吧。

实在不想放弃好不容易找到的与外界连结的途径，六道骸决定还是好好和女孩「培养感情」，了解一下对方的状况——主要是探听一下有没有对什么人心怀恨意啊或是想要报复社会毁灭世界的崇高精神目标——稍微花点时间，相信对方和他签订契约只是早晚的事。

迅速确立了基础方针，六道骸立刻展开行动。他冲着少女崭露笑容，比起前面如水莲花一般的笑，此时的笑更神软绵绵的毫无攻击力，温驯的简直像是一只小绵羊。

「抱歉，突然说了有些奇怪的话。不过，我是真的很久没看到有人来这里了，可以的话能多停留一下子吗？」

呃，她如果说「不」的话可以立刻离开这么梦境吗？

端木漱石看了眼对方纯洁的笑容，总觉得对方好像是在扮猪吃老虎……不，没有这个必要吧，毕竟她可不是什么老虎。

而且，万一对方是真的很寂寞，就像是她认识的「某人」一样，被迫关在某个地方很久很久，唯一能知道外界消息的窗口就是梦境的话，那……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吗？」端木漱石歪了歪头说，「虽然不一定能马上回答，不过反正你明天也会拉我进来这里吧，我可以查了资料再来告诉你。」

毕竟如果对方问什么近十年来日本重大社会案件，或是几年来的流行什么的，她这个才刚来这个世界落脚的异世界人肯定是答不上来的。

不过也还好，这不是还有网际网路嘛。

听了这话的六道骸不禁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便回过神，并且谨记自己的方针，面上露出了笑容，感激地道，「真的吗？谢谢妳。」

才刚觉得可能需要多一点时间才能攻破对方的心房，没想到马上得到对方愿意为自己提供情报的保证，六道骸的心情指数立刻飙升。

只不过他还谨记着要循序渐进，于是又道，「我的确对外面发生什么事很感兴趣……那么，能先问问妳在哪里吗？」

其实六道骸知道对方就在并盛，并且正是因为这一点才选择连上她的梦境。只是六道骸并不知道少女住处的具体住址，也不知道离他目前十分在意的黑手党，彭格列十代距离多远。

「北半球，东方一个叫日本的岛国，本岛上一个叫做并盛的地方。」想了想端木漱石还是没有报出具体的经纬座标，毕竟一般正常人单单透过经纬也很难推测位置，「是个很棒的地方。虽然我也才刚搬来，不过我的邻居和镇上的居民人都很好。」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仿佛为对方开心实则并不太在意的六道骸，他漫不经心地想，自己才不关心对方的邻居到底是谁，反正肯定就是普通的人罢了，「这个地方就妳的观察，有什么比较特别，或是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之处？」

他循循善诱，几乎肯定了对方如果提到了任何不正常的现象，绝对就是他想获取情报的那些黑手党引起的。

「不太一样的地方……」端木漱石认真思索，「……没有吧？」

她已经很久没有融入正常的社会了，何况异世界的正常到底是什么样的她也不太清楚……但是，这里的一切就跟之前在迦勒底她曾看过的人类社会纪录片一样，所以果然是正常的吧。

「没有吗？」六道骸微微眯起了眼，以彭格列与云雀恭弥的性格，怎么说也不可能毫无动静……果然这个叫花木的女孩还没有卸下心防吧！

「唔……比较特别的可能是，镇上治安好像是由我们学校的『风纪委员会』负责的。」端木漱石迟疑片刻，总算提出一个在其他地方似乎比较少见的设定，「并中……呃，但我们学校是一所普通的中学。」

初中生巡逻这种事情听起来就不太对劲了，为什么不交给警察来啊？你们学生的本业不应该是作业考试升学吗！

「这样啊，但听起来很特别呢……『并中』，全称是并盛中学吗？」终于接近了想获取的情报，六道骸眼睛一亮，却不动声色，「我有听过呢，并盛中学的风纪委员长，『云雀恭弥』这号人物……」

「……」明明只是一介初中学生，为什么你提起来非得加上「这号人物」这种仿佛超级酷炫的后缀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介绍什么大财团的总裁呢！

「是啊，云雀同学是风纪委员长，人很热心，时常帮助弱小。」虽然很想吐槽一下，但是对云雀恭弥观感不错的端木漱石还是决定替对方美言两句。

六道骸：「……」

「热心助人？还帮助弱小？」六道骸几乎无法压抑一嗓子的不可置信，近乎失声地道，「不可能吧？」

就小麻雀那种性格，看到弱小的家伙没冷笑一声踩过去不都应该是心情好了吗？

「你也不相信？为什么啊？」端木漱石看了六道骸一眼，后者立刻收敛表情，她也就没在意。

毕竟之前遇上的山本还有狱寺似乎也不太理解云雀……果然是因为云雀的脸太吓人了，才会被误会吧？ 「话说你听过云雀这个人的话，你住在这附近？」

「嗯，我是隔壁黑曜中学的学生。」六道骸立刻恢复状态，笑眯了眼回答，「跟云雀……也算是有点交情。」

打出来的交情也是交情嘛，毕竟云雀看到普通的小混混下手可还不会那么重，往死里揍的。

「这样啊……」端木漱石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六道骸提起戒心，心道对方也许察觉了什么。说不定她会说出「云雀恭弥是个热心助人的正义小子」这种话就是在钓他，可惜他听到一时太过震惊，露出了马脚……可恶，必须放弃走这条路子了吗？

六道骸的心情七上八下，左右摇摆，前后晃荡。

就看在他面前的少女伸手摸了摸下巴，语气认真地道：

「我觉得黑曜中的制服好难看哦。」

「……」

清晨端木漱石睁开双眼，揉了揉眼睛努力将睡意抹除，翻身下床。

按照惯例洗漱过后穿戴整齐，打开了联络迦勒底的通讯设备，端木漱石看着眼前投影的虚像，扬起了大大的笑容打招呼，「早安呀，玛修。昨晚睡得好吗？」

「早安，前辈。」由设备投影出的少女虚影立刻回答，看上去也是朝气蓬勃，「玛修·基利艾拉特昨晚睡眠充足，今天也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全力辅佐前辈今天的任务！」

「唔，看到你那么有精神我就放心啦，本来还担心要是我不在，玛修会不会觉得寂寞所以失眠了……看来是我自我意识太高了呢。」女孩说着微微皱起了眉，「或是说其实是我超级想念玛修吧？睡得不是很好呢。」

毕竟以前总是和玛修一起出任务，对方的盾至今为止不知道保护过端木漱石多少次了，以至于一时之间还真不习惯对方不在的日子。

「前辈……」玛修喃喃出声，她面上浮起的红晕在虚拟的蓝光中不甚明显，显然并没有被女孩察觉，「我、我其实也超级想念前辈的睡前抱——」

「哎呀，大葛格我没有漱石给我爱的抱抱晚上都要失眠了呢！」

爽朗到几乎——不，是「完全」可以被称作轻浮的男声掐着腔调一阵抢白，只听通讯装备投影出来的虚像突然消失，隐隐听见玛修慌张又惊讶地叫了一声「梅林桑？！」接着投影出来的虚像便换了个人。

「乐园的大葛格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某Caster情态夸张地大喊，同时挥舞着手上造型奇特的法杖，「必须要有可爱的漱石妹妹酱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好……这是唯一有效的处方笺喔？」

端木漱石：「……」

「呵呵，」面上通常带着爽朗笑的女孩收起了笑，呵呵两声后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你还是别好了吧。」

这个糟糕的轻浮冠位Caster简直日常让人怀疑起冠位之名的含金量，至少端木漱石无数次听着对方不着边际的言论，心中都不断刷着「冠位不值得」的弹幕。

「咦好伤人啊，明明在迦勒底的时候还是小小一只超听话的妹妹酱，突然就长大还到叛逆期了？该不会是被奇奇怪怪的人带坏了吧？」以宽大的袖摆遮住了半张脸的梅林露出一副「怎么会这样哥哥好伤心」的表情，「是在异世界的学校被教坏了吗？要留满一公升的眼泪才能青春毕业的展开吗？」

「……」真希望这个理（阿）想（瓦）乡（隆）的万年宅可以少看点青春疼痛文学还有奇奇怪怪的电视剧。

「对了，看到你就想到，我在梦里遇上人了。」端木漱石眨了眨眼，想起昨晚畅谈整宿的某个六道少年，「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人能这样操控梦境，我吓了一跳呢！」

「……遇上人了？」原来还吊儿郎当的梅林立刻皱起眉头，「他在梦里有没有对漱石妳做什么？是骗钱还是骗感情？」

「……我只是做会儿梦，非得被骗财骗感情吗？」

梅林闻言倒抽一口气，「这些都没有的话，难道是骗色？」

「完了完了，妳孔明爸爸知道了肯定会杀了我！」

端木漱石：「……」

「我们只是普通的聊了天。」端木漱石强调，「就是聊天而已，内容不涉及腥膻色不谈感情也没有什么肮脏的交易！所以要是孔明要杀你肯定是因为你自己做人不检点！ 」

「不啊，漱石妳可讲点道理！」听到端木漱石的强调与保证，暗暗松了口气的不同是，冠位Caster此时语气还委屈上了，「我是梦魔之子，之前还曾经教妳一些相关的知识……怎么想要是妳在梦里出事，我绝对会被诸葛孔明那家伙清算的！」

端木漱石心想这倒也是，她之所以这么放心地在人家梦里还不惊慌，全都是仗着乐园的大葛格亲身教授的织梦技巧，使她在其他人的梦里也能过得像是在自己梦里一样自在。

不然早在第一次做怪梦的时候她肯定就坐不住了，怎么还可能跟对方瞎扯，话什么家常。

「那你们在梦里究竟讲了些什么？」梅林锲而不舍地询问梦境的详细情况。也不是担心凭自己教的技巧不够会让少女吃亏，主要还是八卦……咳，主要是因为，听了详细内容可以说给同样心切少女近况的众英灵听以达到安迦勒底一干从者心的效果！

「讲什么……」撇除掉前面无关紧要的闲话家常，整个晚上最重要话题……

端木漱石思考半晌后，方才缓缓开口。

「我们在吵哪所学校的制服比较好看，然后就这么撕了一晚上的逼。」

——嗯，黑曜制服，是真的丑。

靠制服选学校的六道嗨嗨：......这能忍？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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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拯救世界的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