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莎足足休息了一小时，过敏反应才缓解下来。我继续开着车巡逻，被示威人群破坏的公共设施正在翻修，部分路段封闭，七拐八弯花了比平常一倍时间赶回警局食堂吃饭。

下午处理了些琐碎小事，晚上七点，ctos忽然出声提醒：“发现疑似目标，地点在共青公园人工湖林荫道边。”

“来了来了！”我一下精神大振，驱车直奔共青公园。Ctos说共青公园晚上八点就会关门，但长居公园的流浪者可不管这些有的没的规矩。

“目的地在夜晚较为危险，请小心行动。”

入夜，公园前冷冷清清，我拿出冷藏在冰箱里的鸽子标本，拎着走进公园。公园里的路灯还没熄，沿路灯一直走到人工湖附近，远远听到湖边传来的歌声。

“These scars long have yearned for your tender caress

To bind our fortunes damn what the stars own

Rend my heart open then your love profess

A winding weaving fate to which we both atone

You flee my dream come the morning”

歌声婉转动听，我走近歌声源头，看到一群人围在一盏路灯下，唱歌的吟游者身披深绿色的花边带穗小披肩，怀抱镶嵌贝母的里拉琴，动情地歌唱。听众大多是亚种人，坐在暗处的人眼睛亮得跟灯泡一样。

我停住脚步，等吟游者唱完。艾尔莎告诉我她在附近警戒，让我小心点说话，亚种人在夜晚较为安静的环境下，听力比普通人更敏锐。

单就音乐角度出发，吟游者唱得确实动听。一曲唱毕，我赶紧大力鼓掌，听众们都转头注视向我，我心突地停跳了下，镇定地说：“这位歌……诗人，我来这里不是为别的，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吟游者凝视着我：“我就是一个居无定所的歌手，你想问什么？”

我看到他有一双透碧色的眼珠，确定他就是我想找的精灵法师，眼下却仿佛在明知故问，我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非他对人类并不友好？

“在五天前，有位少女在家中被害，尸体冻缩成几块坚硬的尸块，现场没有血迹，没有足迹，而我在案发现场附近找到了一只同样被冻得僵硬的鸽子。”我举起样本袋，“警局的顾问无法推定凶手使用了什么样的魔法，我来找您，是希望求得一个解答。”

“你找错人了警官。”吟游者温和地说，“我只是个唱歌的，对魔法并不精通。”

“你会唱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的歌曲。”ctos在我耳麦给提词，“ctos的人像数据库里也没有像你这样的一张脸，公园的进出人员管理系统没有你从大门走进去的记录，要么你是翻墙进来的，要么你会用化形或隐形的魔法。”

吟游者挑了下眉毛，表情多了些许无奈，他收起琴，面向听众说：“看来今天的表演不得不提前结束了，朋友们，让我们明日再会。”

亚种人们陆陆续续爬起来离开，吟游者收起琴——我都不知道他把琴收到哪儿去了，完全是凭空消失，“让我们坐在湖边聊聊吧。”

我跟着他走到湖边。湖面漆黑，风推起粼粼的波澜声响。共青公园是瑞瓦肖少数空气洁净的地方，吸一口带着水汽与青草幽香的空气，好像真的能益寿延年。

吟游者坐上湖边的石头，我也找离得不远不近的石头墩子坐下，石头墩子表面凹凸不平，很硌屁股。

坐下来的第一时间，我咳嗽了声以缓解尴尬：“你真的是精灵法师？”

“你都认出我来了，就不用问这么多余的问题了。”

“我只是很好奇，你当时……是不是看到我了？”

“我没有看到你，我只是感觉到有人在看着我。”

我挠了挠头：“那……呃，大师，你看我有学魔法的天赋吗？”

“没有。”

“啊？我还以为我有这方面的天分呢。”

“魔法不是你可以涉足的领域，还是不要肖想了。”

“那我的能力是从哪来的？”

“和这个世界有关。”吟游者叹气，“把鸽子给我看看。”

我知道吟游者在故意岔开话题，不过请他鉴定鸽子遭受的魔法才是正事。我赶紧把样本袋交给他，吟游者捏着袋子，取下腰间的刀削开袋口，将鸽子拿出来。

我紧张地望着他，看到他掌心亮起温暖的暖金色光芒，将鸽子照得明净剔透，五脏六腑清晰可见，一小缕明亮的白色气体从鸽子体内飘出来。这缕气体飘出来的时候，我猛地打了个喷嚏，瞬间冷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似乎因为这一小缕气体，周围空气温度都下降了十几度。

吟游者一挥手，气体消弭无迹，鸽子周身笼罩的光也渐渐黯淡下去，我亲眼看到鸽子翅膀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是爪子开始蜷缩，最终如梦初醒般在吟游者掌心上跳了起来，张开翅膀大声咕咕咕。

“饿了呢。”吟游者低头翻自己的包，捻出一些草种子和肉干，鸽子吃得很猛，不一会就把吃的啄了个干干净净。吟游者摸了摸它的脑袋，将鸽子放在地上，鸽子不舍地啄吟游者的衣角，但是吟游者没再给它吃的，而是看向我：“这是个很简单的魔法，无非是魔法材料比较罕见。将尸体解冻后，用血魂魔法就可以追溯死者其他□□的去向。”

“还要解冻尸体？可是那些尸块都收缩得不成样子了……”

“就算尸块全部解冻膨大，也拼不出完整的尸体。”吟游者轻轻踢了一下鸽子，鸽子锲而不舍地跳回来，“凶手拿走有弹孔痕迹的尸块，它想干什么？”

“只拿走有弹孔痕迹的尸块的话，不应该缺少那么多。”我好像有了点思路，“难道子弹威力很大，导致创口特别大？但从尸块的分布痕迹来看，受害者更像被定住了一样，然后在椅子上碎了一地。”

“逻辑分析：收集带弹孔的尸块不一定是为了毁灭证据，否则无法解释为何尸块缺损度严重。

“逻辑分析2：子弹所用的魔法材料很罕见，而这种材料可被魔法再提取。

“逻辑推论：凶手拿走弹孔中心的尸块，是为了回收再利用罕见的魔法材料、四肢边缘的尸块魔法材料含量过低，提取困难，因此没有回收价值。”

我差一点点就能推理出来了，ctos这个扫兴的先行一步，我骂它：“不该插嘴的时候能不能别插嘴！”

吟游者见怪不怪：“既然知道了答案，那就去找吧。我提醒你一句，能用‘白霜’制作武器的人，非常危险。”

“白霜是什么？”

“你无需知道，它早已不能构成威胁，只有那些别有用心者会去利用它的特性制作魔法。”

鸽子终于被吟游者踢走，伤心地咕咕叫着飞离。他起身将要离开，我问：“大师！以后还想找你的话，我要去哪儿等你？”

“为什么不问问你那只神奇的小蜜蜂呢？”

话音刚落，一阵迅猛的小型飓风吹起树叶与烟尘，迷得我睁不开眼，我挥了半天手，艾尔莎的声音跑过来：“贝纳尔！你怎么样了？！”

“好着呢！”我打了两下喷嚏，对面已经不见吟游者的踪影。我拍拍身上的落尘，“你看，我什么事儿都没有。”

艾尔莎左看右看：“样本呢？”

“呃……样本？啊，它飞走了。”

“飞走了？！”

我没料到样本鸽子飞走的后果会如此严重，我先是被检验科的科长指着鼻子骂了有十分钟，紧接着席勒也来找我谈话，说我这样擅自丢失案件重要样本是严重违规的，必须写检讨报告并且详细描述样本是如何丢失的。我对席勒说这不关我的事啊！是那位精灵法师法力高强起死回生放走了样本，我难道要立刻长出翅膀去追回来嘛？！

“要么你证明你确实遇见了精灵法师，要么把样本带回来。”席勒的表情很是无奈，“不管怎样，这份检讨报告你是非写不可。”

检讨报告好说，让ctos帮我写就是。问题是那只鸽子，我不确定鸽子还记不记得回家的路，抱着死马权当活马医的心态我再次敲开鸽主的家：“你那只死鸽子回来了吗？”

鸽主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疯子：“你在说什么警官？我听不懂。”

“你那只冻僵的鸽子我找法师救回来了，快看鸽子回来了没有。”

鸽主疯了一样跑向阳台，又大笑着跑回来，激动地握着我的手大力摇晃，感激涕零地赞颂我真是瑞瓦肖数一数二的好警察，和维克玛警官夫妇一样。

“维克玛？我就是维克玛警官的儿子。”我注意力一下转移了，“我父母也帮你办过案子？”

“他们曾经帮我洗清过冤屈。”鸽主回忆说，“当时我楼下有家孕妇意外流产，他们找上门要我赔偿，说是我的鸽子传染了病毒给孕妇才导致流产，扬言要毒死我所有鸽子，天杀的混蛋玩意！我本来想反抗的，但是他们人多势众，把我拖到楼下打我，多亏了维克玛警官路过我才保下了一条命，他还帮我调取了医疗记录，给死胎做了基因检测。天杀的！那个婊子出轨了，生的是亚种人怪物！一家子混蛋玩意想用怪胎骗钱，骗到老子头上！天杀的！”

“好了好了，您不要激动。”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您有没有多余的笼子？我还需要带您的鸽子再跑趟局里走一些流程。”

鸽主很痛快地帮我准备了笼子，死而复生的鸽子今天很活泼，在笼里不停扑腾，碎羽乱飞。我提着鸽笼下楼，艾尔莎盯着鸽笼看了半天：“还真跟样本一模一样。”

“本来就是同一只。”我怕后备箱太热把鸽子热死，放到车后座上，用背包和杂物卡稳鸽笼，回到驾驶座上吹了声口哨，“这下可以交差了。”

「光之鸢尾花」

精灵王庭赠予世界象征停战与和平的礼物，使用纯粹魔力凝结出的永恒花朵，在暗处会散发出星光般幽静的淡蓝光芒。

“贤者和术士有什么差别？亲爱的，就像是营火和火山的差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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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湖边的吟游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