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谈话当中,夜叉充分展现了作为这一种族刻进骨子里的恶劣和已经写入本能的挑衅完全表现出来究竟会造成怎样爆炸的效果。
藻女在夜叉苏醒之后开始讲话时就将破损的披衣重新披覆在身上,仅从张开的一丝缝隙之中为观摩他的表演。而另一位旁观者,兰,在夜叉的首次挑衅还未结束时就已经开始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不得不说夜叉激怒别人也完全可以算作是一种种族天赋了——这股邪火拼命往上窜,直到夜叉第二次挑衅时完全爆发。
可惜作为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女,论起嘴臭程度,完全比不上一个已经活了上百年的老东西。
任由兰气的快要跺脚,在与夜叉小学生对骂时眼睛都红了,声音颤抖的兰看着已经能坐起来、能态度轻慢言语嘲讽的和自己对喷的夜叉这样一幅毫无感激的模样,真是要气哭了。她看向爱花,作为最初被无礼对待的对象,爱花依然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样。
虽然爱花在兰情绪快要失控的时候也焦虑起来,但她却并没有被兰的情绪所感染,在兰已经气氛的几乎要是去语言能力的时候一边轻轻安抚着兰,一边平静的看着夜叉。
“虽然没有指望能够获得你的感谢,但是你的态度确实让我感到有些惊讶。”爱花说道,语气中有疑惑,但并没有恼火。她如同提出自己疑问的学生,语气不疾不徐,仿佛之前被恶意集火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自己,“我之前并不是没有见过夜叉一组的妖怪,嘴臭好战脾气爆,恶劣无礼难沟通,这些我也不是不明白,但是你的敌意似乎有点超过我的预期了。”
“是有什么额外的原由吗?”捕捉到夜叉原本紧锁的眉头又是一跳,爱花歪了歪头,“或者说,你之前说过有关于‘拜神’之类的话,就当做是我把你一路拖行到这里后用指尖血代替结契来为你补充灵力的酬谢,毕竟现在你能这样精神满满地和我说话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关于那个神和那个村子,能给我详细的解释一下吗?”
夜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已经算不上时嘲讽了。比起嘲讽其实更像是轻蔑,眼高于顶的夜叉无法将那些地上的泥土砂砾看进眼里——知道他感受到了来自上位者的凛然杀意。
夜叉自问实力不俗,否则他嘴臭了这么些年早就被砍成碎块了,能在他面前暴露如此明显的杀意之后依然隐藏自身、不动声色的,到现在还未曾遇到过。这杀意转瞬即逝,却让他毛骨悚然,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被瞄准的兔子,下一刻便会被撕裂咽喉。
逼近的杀机让他下意识的握紧了钢叉,不顾伤口撕裂的痛楚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首先排除了面前的两位少女,兰并不是一个灵力充沛的阴阳师,只是一个有着芳香血液的普通人,而爱花,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展露过一丝一号的压迫感,又一直坐在夜叉的对面,如果真的是她,那么两人的实力差距绝不止一星半点,那即使他在全盛状态有所准备,想要脱身也需一番苦战,更别说是现在这副样子。
因为村子和“神明”的存在,这片森林之中静谧非常,连风都不会来吹拂树叶,除了呼吸声,心跳声,熄灭的篝火偶尔发出的噼啪爆裂声,再无别的声响。这里也不过就只有他们几个活人罢了。
寻找之间,一缕闪烁金光突然闪过,这过于耀眼甚至让人感到有些被灼伤了的光芒,背对着的爱花与兰丝毫没有察觉到,只有夜叉在光芒之下僵硬。
那金光来自于披衣缝隙之下一只眼眸。
残破的紫藤花仿佛从披衣上生长下来,伴随着如同海啸一般呼啸而来的磅礴妖力将他死死缠绕。如同巨蟒缠身,又像绞杀榕的问候,手中的钢叉已经无力的掉落在地上,当啷一声后,夜叉如梦初醒。
刚才从披衣上延展出的紫藤花消失不见,他的身上既没有巨蟒也没有绞杀榕,只是如同水洗过一般。冷汗漫过伤口,如同虫豸叮咬刺痛,可夜叉此时完全无暇看顾。爱花并不是一个无能的阴阳师,对于妖力的敏锐程度曾经得到过安倍晴明的称赞的她也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毫无觉察,杀意的主人其实力可见一斑。
好战的本能和求生的本能正在激烈的角逐,夜叉此时已经意识到了面前的这个女人能将妖力控制的这样精准,是绝无仅有的强者。分不清楚恐惧于兴奋究竟哪一方占得比重更大,但身体却始终在不住的颤抖,表情狰狞得快要是去管理之前,活着的想法还是占了上风。
毕竟,这样一个对手,值得与她全力一战——他现在的状态科做不到。
他无视了爱花按住刀柄的动作,在她的戒备之中重新坐下来,目光游移,在皮衣重新合起之后回到了爱花的身上。这个伪装成人类的女人必然是个大妖怪,在自己冒犯了这两个人类的时候,便毫不犹豫的将警告摆在了明面上,释放妖力时还专门做了手脚,隔绝了爱花的感受。
是担心对方发现自己并不是人类吗?
他猜测着。
可是这两个人似乎并未结契,既然没有被他人以真名相威胁,堂堂大妖怪心甘情愿为人类马前卒,这可真有意思。
但也正因如此,夜叉不自觉地放松了些。
既然爱花手下有如此得力的战将,那想必对于他这种寻常妖怪就没什么兴趣了。之前担心被人挟恩已报的夜叉并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中已经被补充了充沛的灵力,口中残留着芬芳的血腥味,他活了这么久,恢复意识的时候便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没有被强行结契倒是让人惊讶,原本以为是这个阴阳师也不过是一个伪君子,只是现在看来,倒像是因为怀中已经握有宝珠美玉,对于一般寻常的矿石珠宝根本看不上眼——这样想来,她会救自己,也不过就是一时兴起吧。
这么一想,没有了报恩的思想包袱,夜叉连敌意都散了两份。
他用下巴指了指村落的方向:“你听见村子里传来声音了吗?”
见爱花摇头,夜叉扶着自己有些裂开的伤口坐的歪了些,随意道:“礼敬神明的音乐,被称为神乐,这样的音乐,妖怪是没有资格享受的。”他用钢叉翻腾着篝火的灰烬,焦黑的木炭上还有零星的红光闪烁着,他追着那些闪亮的灼热,将它们一点一点碾碎,“如果一个妖怪一定要做神明,一定要以神乐供奉自己,那么,神明对于她的不敬会降下神罚。”
“阴阳师,你见过神罚吗?”
这个问题并不需要爱花来回答,夜叉将灰烬翻开,斜歪着靠在一棵树上,自言自语一般喃喃:“我见过的。”
“银白,血红,青紫,各种颜色的闪电把天空割裂成几块,每降落下来一道闪电,森林里就会多出一个巨坑。那些闪电不断逼近以神明之礼供奉着妖怪的村子,火,焦味,哭喊,祈祷,最后与山一般宽的雷电从雷云之中劈下来,村子在瞬间就化为乌有,只有地上的巨坑证明这里曾经被下降天罚。”
“这样可怕的雷霆之中,招来天罚的妖怪不知为何竟然未死,在滂沱暴雨之中已经分不清楚哪些是雨声,哪些是那妖怪的凄厉吼叫。双目泣血的妖怪声音已经嘶哑的无法辨认言语,大约是一些诅咒的话语吧。”
“暴雨下了整整三日,积水甚至将天坑填满,等到雨停之后,我也打算离开这里。”
“然后,你猜怎么样?”
靠在树上的夜叉嘴角扯出一个有别与嘲讽的笑容,他带着探究,仿佛是有什么新鲜事一般用下巴点了点荒村的方向,“第二天的夜晚,这个已经消失的村子,又‘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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