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鞘是用来保护人的,所以我不需要。
现在就足够了,现在就很好了。
关于活着的意义这么一个奇异古怪,完全不符合拉普兰德式的问题,纽芬兰白狼偶尔也会认真思考一会。
她的偶尔是指吃饱喝足,在贫民窟打完架,兴奋得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睛,靠着被雨水打湿正散发腐臭的草堆旁边,看着惨淡像是抹了一层灰一般的天空失眠时,迫不得已才计量起这点小问题——有无并不重要的小问题。
“能够赋予你。”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但是活着的意义,这东西找到了到底有什么用呢?
她拿衣服抹了抹打火机,点上一根烟,久违地感受到平静的漠然,弯腰点火的动作泄出点没流尽的血,她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蜷起身子,怕熄灭了这一缕朝雾,让这灰蒙蒙的烟雾逐渐笼罩一小片这个该死的令人厌恶的雨天,好像连落下的雨都让她感觉不到疼了。
很好。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这样就可以好好思考其他事情了。
芥川龙之介必然会成为太宰治手里的一把利刃。
拉普兰德可以相信,那个被捅穿一条胳膊,浑身血淋淋却依旧逼不出一丝真实感情的少年,绝对会是最出色认真的匠人。
他会用心血去灌溉这一朵注定开放在鲜血中最旖旎的花,让他看清横滨所有,隐藏在和平下的真实面貌。
同时,作为交换,芥川龙之介会记住他一辈子。
啊,说不定现在还带上了她。
不过无所谓。
拉普兰德随时都愿意给挑战她的人记恨她的自由,并不断打磨自己,直至从无趣绊脚的砂砾成为给她惊喜的钻石。
尽管现在芥川龙之介连记恨她的资格都没有。
希望再次见面,至少你能学会,不再像是一条疯狗一样,逮着谁就咬谁。
真希望他能明白熟练使用异能不是真正的强大,能够毫不犹豫向她挥拳也不是真正的强大。
不过...
尖尖的耳朵灵活地抖了抖,从捂住的指缝间传出的低低嗤笑声,在黑夜就像是恶鬼的凄厉惨叫。
大概很难改变吧?
他敏感,专注,绝不骄傲,绝不恃强凌弱,只要下定决心,就再也不会被动摇。
真是让人期待啊。
到底是那个小鬼会被改造成太宰治版的芥川龙之介,还是在偏激的路上越走越远呢?
有个人影不声不响地在她旁边坐下了,她从屈起的膝盖缝隙中眯起眼去瞧他,然后轻快地打了声招呼。
“哟,你又来啦?”
那口吻实在是讽刺的,或许是一个稚童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表露情感,但是不断停留在破草堆旁边,再怎么动听的声音,也只能传达出一股恶意,称为“讥讽”的情感。
“是的,打扰您真是抱歉。”
这不得不追及到前些日子,依旧是一个让人厌烦的,没有月亮的下雨天。
算不上偶遇,这个词太轻描淡写,谈不上初逢,这个词也不太准确。
如果真要描述起来,更像是一场惨烈的追尾事件,给她后来整个灵魂,都留下了一道刻骨的,不可修复的疤痕。
这个人闷声不吭地坐在她旁边,拉普兰德把头从合拢的膝盖缝隙间略微抬起一点,观测这位不速之客。
冷白色的绮丽眼眸,拉普兰德不知道为什么会从一片黑漆漆的瞳色里看出这一点,但她又没来头地觉得像是冬天的早晨一般理所当然。
是笑唇,哪怕是竭力抿起唇角,却还是抵挡不住略微弯起的弧度,可他面无表情的脸,耷拉的眼睑又给人一种死气沉沉,不易接近的错觉。
“阿拉——”他笑起来的时候完全打散了那种冷漠的感觉,就像是慢慢升起的暖阳。
哪怕是在下雨天也让人感受到春风一般的温和。
“擅自坐在您旁边实在是非常抱歉呢。”
啰嗦,在贫民窟还用得着说什么礼貌用词。
拉普兰德在心里给他打了个标签,目光定格在他附近的长剑上。
真是失策了。
她不由得懊悔起来,左右瞟了瞟,咬着手指甲思考夺回武器的可能性。
“这是您的东西吧?”
对方殷勤自然的态度实在让她暴躁不安。
如果是她的话,干脆直接就地格杀好了,占山为王,也不怕个冤魂索命。
拉普兰德再清楚不过人命的价钱了。
不论是觥筹交错,杯盏酒筹的富豪,还是落魄不堪,沦落在街头的乞丐,死了就等于一捧灰。
亡者死后会凝聚四十天的魂灵,抵不过轻轻一口气,那些阻挡人实现的尘埃便伴随着回忆一起冲进下水道,管他是什么身份地位,不过一样成为一堆让人作呕的垃圾而已。
还能怎样呢?
还会怎样呢?
衣服被雨水又淋湿了,她再次叹了口气,为手上湿漉漉的半截萎缩的烟卷。
“小孩子不能抽烟。”
他的目光在别在拉普兰德腰上的长剑上停留了一会,她仅仅只是拿一根男士皮带绑了好几道箍在腰间,发现绑得不牢后还特意加了一根白绳。
那应该是白绳吧。
在暗沉沉的天空下灰得近乎要与黑漆漆的地面融为一体。
“哪还有什么小孩子啊。”
拉普兰德无趣地把手中的烟卷弹开,暂时还没有打架的心情,只是衣服黏糊糊的实在难受,两只耳朵可怜兮兮地耷拉在她头上,像是口是心非的稚童。
她的尾巴不安分地甩了甩,对开启话题并不太感兴趣,然后拽着被血凝固得皱巴巴的黑色皮衣拧了几下。
她“啧”了一声选择放弃,整个人一下子瘫倒在身后的旧草堆上,也不管一阵阵冲鼻子的气味,力度大得近乎把随意搭起的草堆冲倒,险些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他伸手了。
“小姐,您恐怕需要——”
他的话硬生生止在稳稳搭在他脖子上的长剑,银发少女眼尾略微上扬,呈好看的弧度,与发色相同的眼里倒映着一团燃烧不尽的火。
“你跟着我是有备而来的。”
一字一顿,镇静而从容。
锋利的武器轻而易举地给他脆弱的咽喉留下一道血痕,半跪在地上的人扯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她轻声说,可这声音笼罩在雨夜,更像是在索命。
“是港口黑手党的人?”
她的目光锋芒毕露,像是要挖开他的心去瞧一瞧他的真面目。
亲自把命送到对方手里的男人笑了一笑,不疾不徐地接上话茬。
“一对剑鞘。”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够再近一分的长剑,在拉普兰德冷淡得近乎凝成冰碴子的目光下,从容不迫地笑着。
“我是一名不寻常的警察。”
“不寻常之处,就是在雨夜遇见了你。”
拉普兰德很久后被提及这一回事,不过笑一声,继续勾肩搭背走过。
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你每每不经意做下的一件事,都会成为未来你不可抑制的选项,走向不同的岔道。
人们总是痛骂这个世界,又不得不接受他给予的所有真实与不真实,绝望或是另一种希望。
这个该死的美丽的令人着迷的世界。
她只是在学着接受,学着像他一样的信念做个好人。
但是现在...
她略微勾起唇角,另一柄剑抵住男人的心脏。
“你骗三岁小孩呢?”
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警察,在拉普兰德心中的地位就像是织田作之于太宰治,有异能,但不强。和芥川赏有过直接联系。要猜一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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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黑暗篝火/初逢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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