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这么多够不够？”阎魔大王身形高大，坐的地方也高，担心餐盘里的东西洒了，夜归微微踮起了脚，正要把胳膊举高时。

“我来吧。”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托住盘底，轻轻一提就将东西放了上去。

夜归一愣，他偏过头，一张冷峻的侧颜顿时映入眼底。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黑发鬼神低头看了过来，虽然只是一瞬，很快对方便将目光转了回去，但夜归还是注意到他的眼睛竟然一瞬间没那么凶了。

不待他细想，鬼灯已经把端饭的托盘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咯哒”一声脆响：“你的手是断了吗，看见夜归不方便都不伸手接一下，下次阎魔大王还是自己去食堂吃好了。”

阎魔大王刚发了会儿呆，还没来得及庆幸没被鬼灯发现，就被说了一顿，一听他说的内容，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连连讨饶：“不要啊鬼灯，我刚才在、在……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一时没注意到，下次一定不会了！”

鬼灯冷冷睨了他一眼：“什么问题？”

“……呃”阎魔大王被问得脑袋卡壳，“呃”了半天，才搜肠刮肚硬是从今天看的一堆文件里扒拉出一件还记得的，磕磕巴巴地讲了出来。

也不知鬼灯信还是没信，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走了。

阎魔大王琢磨着他那个眼神，很快得出结论，估计是没信，但反正是放过他了，端着碗就大快朵颐起来，还冲夜归笑了笑，一双眼睛都眯成了缝。

夜归：“……”

夜归哭笑不得，就从没见过这么心大的，不愧是阎魔大王，心宽体胖，一点儿不担心自己的辅佐官回头给他来个秋后算账。

…………

鬼灯前脚刚到食堂选好餐坐下，夜归后脚就跟着来了，他左右看了看，食堂里人已经不少，一会儿大概更多，于是便脱下外面的羽织径直向鬼灯那一桌走了过去，将羽织搭在椅背上先占了个座。

打了菜，夜归再回来时，过来用餐的人一下子多了许多，往过道里走都得侧着身。

夜归：“这狱卒也太多了，之前一直听唐瓜他们说缺人缺人，我还以为人少，这样看来人不少啊。”

鬼灯听了只简单解释道：“基数大。”

如此多的小地狱，里面关着的亡者也不知凡几，便需要狱卒无数，如今的狱卒人数不过堪堪够用，就已经多到数不过来。

两人对过坐着，说完就沉默下来，安安静静用餐。

地狱生活如常，一眨眼就到了十月份。

派出去修补现世通向地狱通路的狱卒也早就回来，他们在外面绕了一大圈，虽然耗的时间有些多，总算是圆满完成任务。

接下来的重点就是招聘会，鬼灯这些辅佐官们纷纷带着自己信任的得力下属在各个的里开展起了招聘事宜。

夜归抱着一叠资料匆匆走进面试厅，放完资料，又出去打了桶水，拿布浸了水擦桌椅，擦完又用干布把水渍抹干净，铺上洁白的长桌布。

唐瓜进来打眼一看，“哧溜”就跑过来按着他想提桶的手，不让他做，焦急道：“你做这个干什么，把我的活儿都干了我怎么办？！”

边说边不容拒绝地把他往外推：“你赶紧去帮鬼灯大人，这里我来，你那儿的我可干不了。”

夜归被他推得不由自主往外走，回头几次想开口都被唐瓜的话打断，最后一脚踏出门了才来得及问一句：“什么事？我过来的时候事情都办完了啊。”

“哪儿呢？阎魔殿的是就没完过，你去帮鬼灯大人筛选面试人的资料。”

“筛什么，这面试就要开始了，来的不就是被筛过的。”

夜归站在门口不肯挪步，唐瓜力气没他大推不动，只得道：“有一部分简历收到后不小心被忘了，翻出来才发现，现在鬼灯大人正暴跳如雷，你快过去帮忙。”

“行吧。”夜归了然地点点头，“那我过去看看，还有里面的桌椅我都擦过了，你把地拖了就行，之后再去端几盘点心，搬一箱矿泉水。”

“知道知道。”唐瓜挥挥手，让他赶紧去。

“点心，嗯？点心？什么点心？”唐瓜嘟囔半晌有没整明白，不过把点心弄来就行了，这个还是很容易办到的。

夜归一路小跑回去，便立马从鬼灯手里接过了他的工作。

“面试时间定在什么时候，今天应该来不及吧？”

鬼灯应了一声：“今天不行，虽然是地狱，但我们只对亡者和不认真的狱卒严厉，对面试者要适当的体贴才会吸引他们过来，更何况本来就是阎魔殿的失误，不应该让他们承担。”

辅佐官都这样说了，理所当然的最后面试日期就被定在了第三天，中间一天时间用作缓冲准备。

那边，阎魔大王尚且苦着脸：“最近忙到昏了头，连收到的简历都被忘了，啊，真是……”

鬼灯语气平稳，平铺直叙：“忘掉很正常，简历被压在一堆别的资料下，不把上面的处理完翻出下面的，谁知道。”话里话外竟是完全没有怪阎魔大王的意思，平和的不得了。

嗯？然没有被说？！

阎魔大王挠挠脸，既惊奇还有点儿逃过一劫的庆幸：“有点不习惯。”

夜归：“……”这是被虐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吗？

阎魔大王伸长了并不长还很短的脖子在后面翘首以盼，盼啊盼啊，直到鬼灯有事出去，都等到自己的辅佐官多说一句。

“咦，怎么回事？”阎魔大王狐疑地收回视线，看向阎魔殿里除了他之外唯一的人，语调微微上扬：“鬼灯君竟然没有怪我？！夜归，你说……”鬼灯君是什么意思？！我很不安啊！

夜归翻简历的手顿了顿，感觉心内出现了一瞬的百感交集，听听，这多像一个整天调皮捣蛋被妈妈教训，某天突然反常的没有，以为自己被放弃的熊孩子才会说的话。

他深吸口气，抬头笑眯眯打断了阎魔大王，斩钉截铁道：“大王你想太多了，鬼灯大人虽然一向信奉暴力，但那只对亡者，大多数时候还是很讲理的，这次说不怪你就是不怪你，你也没有犯错，不然鬼灯大人绝对不可能手下留情，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