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夫人还是说话算话的。

在白轻歌和卖药郎回房之后没多久，小画便来敲门了。

“金先生，金夫人，你们在吗？”

白轻歌和卖药郎互换了一个眼神，感觉有些好笑。

在葛生面前的时候，小画可不是这么称呼他们的，在称呼卖药郎的时候，她可是喊得“白姑娘”。

白轻歌起身前去开门：“小画姑娘，有什么事吗？”

小画神色冷淡的说：“你们不是想见夫人吗？夫人来了。”

说罢，她错开身体，露出了在她身后的一位带着斗笠的妇人。

白轻歌看着此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好熟悉。是那种她就在最近的时间见过她的那种熟悉。

可是最近白轻歌见过的人多是男人，妇人也就那么几个，板着指头都数的过来：上饭的侍女、眼前的小画、和葛生刚刚娶进门的新妇。

白轻歌心中有底，道：“劳烦夫人跑这一趟了。”

葛夫人的声音从帷幕后面传来，略微有些失真：“无妨，金先生和金夫人远来是客，妾本就该出来相迎，只不过这几日妾偶感伤寒，不想传染了两位贵客，所以才无礼至此，还望二位不要介意才是。”

白轻歌让开门口道：“夫人折煞我了。外面天冷风高，夫人还是进来说话吧。”

葛夫人道：“那妾便却之不恭了。”

葛夫人说完便走了进去，小画紧紧地跟在后面，神色警惕的看着她，防备的样子像是一个忠仆……

不对。

白轻歌神色一凛。

小画明明是那位新夫人的侍女，现在却和主母如此亲近，那位新夫人和主母果然……有些不可告人么？

白轻歌心中疑惑更甚，但这带着帷幕的斗笠本就能隔绝许多视线，包括他们这种妖怪试探的视线。

登进去之后，想办法让葛夫人摘下斗笠好了。

想到这里，她关上门坐了回去。

卖药郎早就准备好了东西，给葛夫人倒了杯茶，和葛夫人正寒暄着。

和纨绔成性的葛生不同，葛夫人是个熟读四书五经，腹有诗书的女子，谈吐之间颇为不俗，和葛生聊天的时候，对方的话题经常让你想到皮肉媚俗，无论是生理心理，都颇为不适。但是和葛夫人聊天，却是风花雪月，身心舒畅。

不过让人不解的是，葛夫人即便是在室内，也并没有要摘下斗笠的意思，就算是卖药郎为她准备了热茶，她也并没有掀开帷幕喝一口的意思。

卖药郎不是没劝，不过葛夫人总是以自己身染伤寒，不便掀开帷幕，恐传染为由躲了过去。

卖药郎也总不能直接自己上去动手掀帘，最后只能作罢。

天色渐晚，小画上前道：“夫人，快要开宴了。”

葛夫人道：“知道了。”

说罢，葛夫人和卖药郎道：“妾和夫人一见如故，不知不觉，竟然聊了这么久，都已经是晚饭的时间了。妾还伤寒，就不和夫人、金先生一起用餐了。若是夫人不介意，等明日妾自会派小画来请夫人，我们继续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卖药郎还有什么能说的？

“也好，多谢夫人。”

葛夫人起身款款一福，端的是仪态万方：“金先生、金夫人，妾先行告退。”

待她离开之后，白轻歌便问：“她为什么不把帷幕掀起来？”

卖药郎道：“应该是怕我们看出来她到底是谁，所以才不敢掀帷幕。不过她一介普通人，又是如何得知，这样的法子对我们有效的呢？”

帷幕是对窥视有效的，可以让人察觉不到帷幕下的人的身份。但是如果帷幕一旦掀开，这种效果就立刻失去了。

是以方才葛夫人一直不把自己斗笠的帷幕掀开，就是不想让白轻歌他们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白轻歌总觉得这么做多此一举，因为这位夫人的气息和新夫人的一模一样，而且她身边的小画还是新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这两人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她将自己的猜测同卖药郎说了，卖药郎想了想道：“或许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白轻歌：“哦？”

卖药郎道：“他们未必知道我们的身份，所以带这个斗笠，说不定就是想让我们不要从外貌上看出什么，也或许……”

白轻歌等了一阵，也不见卖药郎继续说，便忍不住催促道：“也或许什么？”

卖药郎抬头问：“不知你刚才有没有闻到她身上的气味？”

白轻歌闻言愣了愣，道：“闻到了，特别的香。葛夫人应当是个很喜欢涂香粉的人，这个味道还有些呛鼻了。”

卖药郎摇摇头：“不止是香粉。方才你坐的离她远，或许并未闻到，我却是真切的闻到了那无数香粉遮盖下的血腥气。”

“……血腥气？”白轻歌重复了一遍，“她身上怎会有……”血腥气呢？

但是这四个字白轻歌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在这个时候她已经知道为什么了。

那些进门没多久就陆陆续续死去的人，说不定就是死于葛夫人之手。

“为什么呢？”白轻歌不是很理解，“就是为了葛生那个……那个……”

白轻歌实在说不出什么文雅的词汇来。

她所接触的环境，骂人的词汇大多粗鄙且单一，但是这样的话，她并不愿意在卖药郎面前讲。

更何况现在卖药郎和她还是心意相通，她就更希望自己在卖药郎的面前，形象能够好一些。

卖药郎叹了口气：“所谓‘青菜萝卜，各有所爱’，葛夫人想必对葛生是情有独钟，哪怕葛生如此花心，她也初心不改。”

白轻歌皱了皱眉：“那也不须如此……”

卖药郎道：“现下我们一切都还是猜测，不能成为定论，她不是明日还邀请我去院中么？到时我再试探一番便知道了。”

白轻歌点点头：“也罢，到时候再说吧。”

两人讨论完，小画去而复返。

“金公子，金夫人，晚膳已经备好，少爷命我来引二位前去用餐。”

“知道了。”两人说完，将肚子里的疑惑全数收好，前去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