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洸中学,三年F班。
站在讲台上的火神在黑板上一笔一画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字写得不算好看,甚至不能算是端正,勉强夸夸也就是能让人看得懂的地步。火神写完名字,随手将粉笔扔进粉笔盒里,这个动作引起坐在正中第一排的一个女生小小的惊呼。
火神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女生害羞地低下了头。
火神:“?”什么情况?
突然一股寒意击中了火神,火神抬起头来就看见坐在害羞女生后面的鲇沢美咲,会长大人兼班长大人正拿着一双美目瞪着他,从那冷冰冰的目光中透露的意思很明显:别耍帅,快点给我自我介绍!
火神:“……”
“我是从美国来的火神大我,喜欢的运动是篮球,将来的梦想是加入NBA,请大家多多关照……的说。”
讲台下配合地响起一阵不甚整齐的欢迎鼓掌声,间或夹杂着女生们的窃窃私语。
“那个眉毛是分岔的吗,第一次见。”
“笑起来好阳光,是个大帅哥诶!”
“哈哈,他说的日语好奇怪。”
“怎么会,很可爱啊。”
“因为是海归吧,还不熟练。”
站在火神身旁的班主任竹中老师给火神安排座位,“火神,你就坐到那里去吧。”
火神顺着老师给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这对火神来说再好不过,那个位置简直是用来偷懒、睡觉和发呆的绝佳好位置。
火神正要抬脚走下讲台,却见原先已经掌声渐歇的教室却因班主任老师的一句话“嗡”的一声,忽然就沸腾起来了,一个名字被班级里的绝大多数人提及,这个名字也传入了火神的耳朵。
“是浦饭幽助的位子,竹中老师把他的位子给出去了。”
“浦饭不是死了吗?位子给就给了。”
“啧,你们消息太落后了,浦饭没有死。”
“开什么玩笑?我们都去过他家的灵堂了,浦饭怎么会没死?”
“真的没有,有人看见了活的浦饭。”
“谁看见的?”
“桑原,是桑原一伙看见的。”
“桑原今天没来。”
“……这会不会是桑原故意说浦饭活着,好借浦饭的名声来扯大旗。”
诽谤桑原的话说得压低了声音,但班级里耳朵灵敏的桑原小弟还是听见了,“喂——你们刚刚是不是在说我们桑原老大的坏话?”
见状,有人强撑着胆子问了一句,“浦饭真的没死?”
“没死!”
“假的吧?”
桑原小弟嗤道,“累渊中学的那帮人也看见了,浦饭和我们桑原老大一起击退了他们。”
“浦饭真的还活着!”
“死者复生?……这不可能。”
“神迹?!”
“是魔鬼才对,浦饭幽助从地狱归来了,搞不好现在是魔鬼占据了他的身体。”
“妖怪……”
涉及到未知领域的神神鬼鬼,惊悚与恐慌的情绪在教室里蔓延。
听了一耳朵八卦的火神听得云里雾里的,毕竟他既不认识同学们口中的浦饭幽助,也不了解事情的始末。
竹中老师显然也没想到只不过是一个位子,竟然能扯出这么大的波澜,他抬手示意学生们冷静下来,“同学们,听我说……这件事情,同学们……”
学生们正人心惶惶,谁也没理会站在讲台上维持秩序的老师。
在这种嘈杂的喧嚣里,“砰”的一声,鲇沢美咲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安静!”她沉着脸,目光如有实质地扫过整个班级,沸腾的空气像被冰冻视线扫射过一般,教室里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听老师讲话!”鲇沢美咲正色厉声地警告着班级里的学生,随后转向班主任道,“老师,您继续!”
“咳、咳咳……”竹中老师握拳轻咳了几声,以掩饰自己也被突然站起来的鲇沢美咲吓到的神情,虽然他刚才也想拍桌子来着,“我知道,大家都很好奇浦饭幽助的事,浦饭在上学期末不幸遭遇了车祸,因为伤势过重,陷入了假死状态……只是假死,大家不要误会了,没有什么死而复生,这完全是浦饭同学自己靠着坚强的意志力从生死线上挣扎了回来……”
学生中有人在小声嘀咕:“难道不是祸害遗千年。”
说这话的男生被坐在他附近的一个可爱女生狠狠瞪了一眼。
“老师,”有学生提出疑问,“假死这种事,医生居然没有检查出来吗?”
竹中老师叹了口气,“只能说浦饭的这种假死状态十分罕见,即便是现代医学发展至今,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病症,仍然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查明……”
“春假里,老师已经与两位班长去过浦饭家做家访,浦饭的母亲表示浦饭现在的伤势还很严重,所以会申请休学,什么时候回来读书要看他身体的恢复……具体情况就是这样,大家不要以讹传讹,世上没有鬼神,大家要相信科学……”
科学?即使老师这样说,学生们就真的不会怀疑了吗?十几岁的孩子,各有各的想法,他们在底下频频交换着视线,小纸条在课桌下相互传送着,手指在手机按键上跳动,浦饭幽助“死而复生”的消息飞似地传开……
科学!火神的心情就更复杂了,一方面他应该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另一方面由于自己的重生,这本身就代表了不科学,而且很有可能终此一生,火神都不会知道重生回来的真相,也可能等到火神老了,再回想重生前的日子,只会觉得是大梦一场。
“火神,你回位子上坐下,剩下的时间班长组织一下自习,下午的时候,准时去礼堂参加开学典礼。”竹中老师一一吩咐道。
火神走下讲台,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走得太快,经过倒数第二排时,肩膀上背着的背包不小心把前桌同学的速写本从课桌上带了下来。
“啪嗒!”一声轻响,本子掉落到地。
“抱歉。”火神止住脚步,连忙蹲下去,捡起速写本,本子掉落时,已经是摊开的状态了,火神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纸上的内容,白纸上用铅笔画着一些杂乱无章的线条图案,很难说清画的究竟是什么,是山?是土地?还是大海?好像是山水风景,又好像是地标建筑,似是而非,看起来像隔着一层云雾般,让人看不清晰。
画册的主人俯身从火神的手中拿回了本子。
手中一空,火神抬头对上画册主人的眼睛,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深黑如墨,郁郁沉沉,仿佛藏着数不尽的秘密,火神心中一窒,不由自主地解释了句,“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对方对上火神的视线愣了一愣,眼中闪过某种难解的情绪,但很快垂下的眼睫遮掩了双眸。“没关系。”少年简短地说,神色平淡,并没有表现出恼怒的情绪。
火神沉默地站起身来,视线从上至下地打量着端坐着的少年,这个少年长得既不丑陋,也不过分美貌,只是普通的俊秀而已,他的黑发黑眼是要比其他人更深更黑一点,像打磨过的钢铁颜色,但也就是这样了,换言之,他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
但火神没有忽略方才一瞬心窒的感觉,这就像火神在球场上与对手相遇,还未过招,便可以凭借气息来判断对方的实力强弱,火神从这个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这气息和对方的画一样,捉摸不透,火神不能明确说出这种感觉是好还是坏。
火神从少年身上移开视线,却忽然发现周边一圈的学生都在悄悄地观察着他们,不,不是的,与其说他们是在观察火神,不如说他们是在留心注意着少年的一举一动,他们像鼹鼠一般躲在在洞口暗暗窥视着,一有风吹草动就钻回洞里,所以碰见火神的视线就连忙把头低下或把脸转开,火神甚至从一个同学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畏怯。
火神下意识地又看了眼那少年,想看他是否察觉到周围同学怪异的举动,少年现在已经重新拿着铅笔在速写本上绘画着什么,他对周围的一切,表现出一种漠然,他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他可能知道却表现得像是不知道。
又走了几步,火神拉开椅子,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他的眼睛仍在他的前桌同学身上打转,这真的很奇怪,没有注意到这个少年的时候还好,注意到了,就没办法把他瞧得与普通人一样。火神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在这个少年与他们之间,或者说是与这世界之间存在着一种隔膜,他在壁垒的另一端,与他们是毫不相干的,他是孤立的。
真的好奇怪,火神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不可否认内心深处兴奋又在蠢蠢欲动,他隐隐感知到未来的中三生活不会像他之前所设想的那样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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