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绛玉身边的大丫鬟心澈将帐子掀开，扶着自家姑娘起了身。

“姑娘，昨晚睡得可安好？”心芝将衣裳给绛玉披上，扶着绛玉坐在梳妆台面前，为她轻轻梳着头发。

“许是累着了，我一晚竟是睡到了天亮，连个梦也没做。”绛玉说道。

也是稀奇，这些日子在船上，她睡得极浅，如今许是终于到了陆地，不再颠簸了，所以一夜无梦，竟是睡得极好。

“真是奇了。”心澈忽然说道。

“怎么了？”绛玉微微歪了歪头，好让自己看见心澈。

“姑娘，可有闻见什么味道？”心澈吸了吸鼻子。

绛玉也吸了吸，却是没发现什么异常，“没有呀。”

“许是我闻差了，总觉得屋子里隐隐约约似乎飘着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儿。”心澈稍有些奇怪，却没太在意，帮着心芝给绛玉绾了个发髻。

心芝倒是一笑，“咱们姑娘是仙女下凡，屋子里香有什么奇怪的，便是有蝴蝶飞进来，我都不觉得怪。”

绛玉没好气笑骂着，“你这皮丫头，大冬天的，哪有蝴蝶，若是有，我不成了妖怪了。”

虽然说笑着，几个丫鬟手下却特别利落，一下子就给绛玉穿戴好了。

忽然屋子另一边又有个丫头轻轻“咦”了一声。

“又怎么了？”绛玉走了过去。

“姑娘，您给瞧瞧这个砚台，总觉得昨日没见着啊。”那丫鬟说道。

绛玉走到桌边，便看见桌上摆着一方上好的砚台，虽未试用，绛玉却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样好的砚台便是连林如海的那方也比不上。

想到这里，绛玉微微皱眉，“这不是咱们从扬州带来的？”

“咱们带的应该是姑娘从前用的最顺手的那方，老爷太太并没有让带别的。”心澈答道。

“许是这府里原先就在的呢。”心芝颇为不在意，“不过是方砚台罢了。”

这般好的砚台会落在这个废弃了的院子里？绛玉有些怀疑，不过想来也只能这么解释了，不然哪里还凭空多了个砚台？

“先收着吧，若是有人来寻，也好还了回去。”绛玉吩咐着，丫鬟们自然答应着。

不多时，便有仆人领了两个十来岁的丫头过来见礼，“给林二姑娘见礼了，老太太怕姑娘这儿人手不够，让这两个丫头来打个下手，林大姑娘说让二姑娘您先挑。”

绛玉望过去，长得虽不如昨日见的几个丫头美丽，却也清秀可人，尤其是其中一个，一双眸子生得格外灵动，直让人生了不少好感，便要了她，那丫头说自己叫做丁香。

才说着话，林黛玉就过来了，“妹妹可是梳洗好了，厨子已经做好了早饭。”

绛玉点点头，挽着黛玉的手便去小厅用早饭了。

两人刚吃了两口，便听到院子口一阵吵闹，似乎隐约间听见有男子的叫唤声。

“这是怎么了？”林黛玉微微蹙眉，放下了碗筷。

“姐姐莫理，吃完再去瞧瞧也是使得的。”绛玉拦住了黛玉，将碗筷又放回了黛玉手里头，“左右不过是些杂事，不吃早饭回头伤了身体才是不妙呢。”

黛玉点点头，就着小菜又小口小口吃了几口，足足吃了大半碗才放下来。

绛玉也吃了几口，心里头却是恼得很，大早上的任谁被打扰了也不会高兴的。她尤其担心自家姐姐，本来身体就弱，刚才被吵得差点吃不下早饭。

两人吃完了，丫鬟们伺候着净了手，又用了些花茶水，才不急不慢地去院子口。

被几个老妈子拦着的宝玉此刻心情极差，他最是讨厌这群皱巴皱巴的老婆子了，如今被几个老婆子围住，简直让他恨不得当即离去，偏生想着两个妹妹，便又活了过来。在他看来，定是这群老婆子擅作主张拦住了他，脑子里更是浮现了一幕幕老婆子为难林妹妹的场面来，下手力道一下子就大了起来，把一个婆子给推倒在地。

“呸，可真是活该！”

若是倒地的是个女孩，那宝玉定然是会心疼的，可若是面前这群老妈子，便是倒了一片，他也不会皱一下眉，甚至还觉得这是报应，这是活该，真是解气。

那婆子是林家的老人了，林如海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被个小辈给推了，顿时惊得连身上的疼都顾不上了，一时间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等林黛玉和林绛玉过来的时候便是看到这样一幕，宝玉被几个嬷嬷拦住了，满脸都是狰狞，地上还躺着王嬷嬷。

丫鬟们赶紧将王嬷嬷给扶起来，但是老嬷嬷已经老眼含泪，“两位姑娘……”

“嬷嬷莫恼。”林黛玉柔声安慰着。

“表哥，这是怎么了？”林绛玉虽然生气，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依旧笑着。

宝玉此刻看见了两个林妹妹，只觉得在白日里，这两个妹妹更美了不少，尤其是黛玉妹妹，那两弯柳眉似蹙非蹙，惹人怜惜。

“林妹妹，你们可来了，这群老婆子非得拦住我，不让我进去找你们。”宝玉好不容易挣脱了这群老婆子，一步跨到了林黛玉和林绛玉面前。

黛玉被宝玉吓了一跳，带着绛玉一道退了一步，“表哥自重，男女七岁不同席，嬷嬷们不过为了避嫌罢了，你断然不该这么欺侮老人家。”

宝玉一愣，却丝毫不在意，“都是自家姐妹，我也是这般进其他姐妹的屋子的，有何不可？”

黛玉丝毫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挺俊秀的表哥居然往日里作风如此放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

“表哥，自家姐妹来自然是可以进的。但是，”绛玉微微抬头，看着宝玉，忽而一笑，“表哥难道也是姐妹？”

宝玉一呆，不知言语。

“正是呢，表哥既然不是姐妹，自然就不得进来了。”绛玉又是一笑，露出两个梨涡来，顿时可爱得很。

宝玉见了绛玉笑，痴痴的，只望着绛玉，忽然就觉得膝盖一疼，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砸着了，“唉哟。”

茗烟心一紧，赶紧询问，“二爷，您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忽然疼了一下。”宝玉只当自己的问题，没在意，见黛玉和绛玉要走，赶紧喊住了，“两位妹妹留步。”

“表哥可是有事？”黛玉问道。

“也不是有事，昨个儿忘记说了，”宝玉一笑，“我给妹妹取了字，黛玉妹妹是为颦颦，绛玉妹妹是为窕窕，这颦颦乃是……”宝玉还未说完，便被绛玉叫住。

“表哥还请住嘴，莫要拿我们姐妹取笑。”绛玉脸色不善。

“我哪里敢取消两位妹妹，我恨不得将我的心给妹妹看……”宝玉正在表白自己内心，却见林黛玉连同着林绛玉均是眼睛发红，俨然就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

林黛玉默不作声，只觉得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带着妹妹来这个贾府，如今两人无依无靠的，一道被人这般欺侮。

绛玉由着丫鬟扶着才站稳了身子，“表哥，女子十五笄而字，需由长辈取。且不说我与姐姐父母俱在，便是我们如今是个孤女，我林家长辈依旧在，岂轮得到表哥你一小儿来替我们取字？”

林黛玉稍缓了缓情绪，咬了咬牙，将绛玉护在了身后，“表哥擅自为我们取字，难道是不把我父母亲放在眼里，以为我们两个是你取笑玩乐的玩意儿？”

宝玉这下是真的慌了，连忙赔笑着说没有，一会又赌咒发誓表明真心。

“还请表哥日后不要再提此事。”林黛玉眼神冷冷的。

宝玉自然答应，只要妹妹们莫要生他的气，他怎么样都好。又见两个妹妹倚靠在一起的样子，只觉得两个妹妹真真是仙人，便是哭都这么美，忍不住就要伸出手去，帮林绛玉擦拭眼泪。

“唉哟！”宝玉刚伸出手，忽然就觉得脑袋一疼。

“二爷，怎么了？”宝玉的贴身小厮茗烟问道。

“不知是谁砸了我一下，你快看看我这是不是多了个包。”宝玉叫着疼。

茗烟一看，果然头上红了一块，可是谁敢砸宝二爷？谁也没瞧见啊！茗烟急死了，宝玉要是出了点事，他定然要被老太太给把皮都揭了！

“表哥，我们这里小门小户的，屋子又久未修缮，有些碎石碎砖的自然是正常的，这里容不下您这个大神，您还是快快离开吧。”林黛玉挽着林绛玉背过了身，便是要送客了。

宝玉捂着脑袋，还要说话，却被茗烟给拉走了，“二爷，快走吧，咱去找郎中瞧瞧。”

他二人走了，林黛玉和林绛玉才松了口气，林黛玉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这究竟是个什么人！”越发觉得之后在贾府的日子不好过了。

“真是个混账东西。”林绛玉恨恨地骂了一声，然后扶着林黛玉往回走，临走前又转头看了看周围，刚才那个砸了宝玉的石头是哪里来的？

“绛儿，你说表哥在咱们这儿受了委屈，若是闹到外祖母那，那咱们可怎么办？”林黛玉有些担心，贾母疼爱宝玉不是一般。

“表哥看着就是个姑娘堆里长大的，怕是现在还在心疼咱们呢，哪里觉得是自己受了委屈？”林绛玉说道。

林黛玉一听这话，也是点头，宝玉这满嘴姐姐妹妹的，真是让她讨厌得紧。

“只是这青天白日的居然下了石头雨？真是阿弥陀佛，老天有眼啊。”说着林绛玉还合十了手，念了声佛语。

“你这丫头。”林黛玉本来还有些愁绪，这下被绛玉这神神叨叨的模样给惹笑了。

“不过姐姐，我看表哥痴痴傻傻的，下次还是离他远些吧，咱们躲着走，让他碰不上。这疯疯癫癫的样子，把姐姐伤了可不好。”绛玉直接把宝玉定义为疯子了。

“正是呢。”黛玉答应着。

此时，那个新来的叫丁香的丫头正低着头乖乖巧巧地站在门口，谁也没注意到她。

“殿下，十三传来了消息。”

少年拿着笔的手一顿，一滴墨落在纸上，晕了开来，将一幅已经画了一半的画给毁了。少年将笔放下，将画纸揉了一团，扔到了一边，那里已经大大小小七八个相似的废纸团了。

“如何？”声音如他的人一般清冷，但是站在殿下的侍卫却听得出这声音明显与往日不同，似乎有些急不可耐。

侍卫将一封密封好的简信呈了上去，规规矩矩地又退了下去。

少年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将信上的蜡封揭去，将里面的纸取出来，细细看了起来。

“荒唐！”

少年只片刻便已将其中的内容看了完，当即大怒，用力一拍桌子，“这贾府真是欺人太甚。”

侍卫没有想到主子会如此大发雷霆，暗暗想着这贾府果然是要倒了。不过这林家两个姑娘，主子喜欢的到底是哪一个？他跟随主子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主子为了个姑娘发这么大火。这个念头也只是在他心里晃了一圈就不见了，作为下属，他只需要服从就够了。

“莫一。”少年喊道。

“属下在。”侍卫答应着。

“传话给十三，她做得很好。”

“是。”

“去请司青来。”

“是。”侍卫领命离开，身形如风，瞬间消失了踪影。

少年又铺开了一张纸，挑了支笔轻轻勾勒着脑子里的画面，一个女子的形象跃于画面之上。

那女子年岁尚小，披着一身淡色斗篷，上面绣着一圈兰草的图案。雪白的狐狸毛领圈住了她，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来，清丽无比，眉眼如画。

“绛玉，林绛玉。”少年轻轻唤着。

那边正坐在贾母院子里的绛玉忽然就打了两个喷嚏，黛玉给她顺着气，“怕是着凉了，一会让心澈给你煮些姜汤喝着。”

绛玉摇摇头，可怜兮兮地扯着黛玉的袖子，“姜味儿怪难喝的，我不要。”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黛玉虽然心疼妹妹，却难得硬了硬心肠，“父亲母亲嘱托我要将你照顾好了，我可不能由着你胡闹。”

又坐了片刻，三春也来了，还带来了个消息，说是薛家的姨母要进京来了，一道来的还有薛家的表哥薛蟠和表姐薛宝钗，听说薛宝钗是进京来选秀的。

人说为母则刚，黛玉是为姐则刚

明天回学校了，苦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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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林二妹妹（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