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楚子航坐在路明非腿上，看了一眼仪表盘。

氧气存量已经没有多少裕余，阀门早被他们关闭了，现在他们呼吸的是高天原里涌进来的空气：“我们被困两个小时十三分钟了，失联一个小时五十九分钟。”

“隔音层都改造完毕了。”恺撒此时一身重装，是把预计拿来做舱外活动的装具拆了，临时改装成了有隔音功能的。

路明非举起扳手：“空气过滤这边也好了，外面如果空气质量不好，过滤器也能多撑一会儿。”大概也就防霾口罩的级别吧，反正也吸了那么多口了，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恺撒把改装好的装具推给楚子航：“隔音层的效果没问题，穿上之后我能保持正常作业。不过拆出来的零件只够完全改装两件……”

路明非一边帮楚子航穿戴装具，一边摆手道：“没事我不受影响，装了还浪费材料。”

坠入高天原后不久，他们就和须弥座断了联系。因为没法舱外作业，也不清楚是不是可以维修的故障（路明非倒是清楚就算能修好也指望不了源稚生），三人很快就意识到通讯断开后，继续留在潜水器里只有被困死一条路。

这种情况下，不选择出舱放手一搏，以后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卡塞尔“读过书”。

比起恺撒和楚子航，路明非更有底气一点。他是知道日本分部的后招的，绘梨衣会在尸守群炸锅后出来控场，他们脱逃的时机就在那一刻——在此之前，白王必须死。

但是……尸守群呢？

绘梨衣是他们破阵的核弹的话，尸守群就堪比点火装置！这地方要是有看家的尸守，潜水器都砸到家门口了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啊？！

蛇歧八家敢哄骗他们下潜，必然是橘政宗相信白王很快就要复苏了，才会去说服源稚生寻找圣骸——当然那老头子的说法肯定是什么为了大义毁灭圣骸之类的屁话——要高天原里真是屁事没发生，等待会儿通讯恢复了看源稚生的脸往哪搁。

只希望不要是出现了比白王复苏更重量级的事件，才导致了这种异常。路明非检查着出舱装具想到。

临进入排水舱前，他试探着又呼叫了一遍叶修，尽管在此之前的数次呼叫里，那边都一直没有回音。

任务开始后路明非心神一直集中在这边，也没有注意到叶修具体是何时掉线的，但少说得有几个小时了。如果那边能有回应，他的底气多少也会更足一……

“……路明非？”

“……”路明非大惊不失色，“叶修，你终于开机了！是欠费了吗为什么之前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儿子没娘说来话长，君莫笑好像跟我跳反了。”叶修语速很快地回复道，他现在是伤员，偶尔看起来意识涣散一下也正常，但是目前这个局面由不得他长时间转开注意力，“吴邪找到我了这边乱的很，有话快说。”

牛逼啊。路明非想了想：“我们被困在海底了，不过现在问题不大，你忙你的吧。”

“海底？”

“海拔负八千多，你们帮不上忙。”路明非道，“但你是队长嘛，跟你汇报一声状态。”

现实里，恺撒下了指令：“准备出舱。”

路明非没再留心叶修的声音，心底叹气，抬起头道：“老大，我打头阵吧？”

恺撒一脸意外，路明非补充道：“我对这里的炼金矩阵抗性最强，我走第一个探查舱外炼金矩阵的强度更合适……”

“我先出舱。”楚子航打断他，“抗性是由血统浓度决定的，如果S级先倒在舱外，我们两个都是A级，要实施救援会很困难。要检测隔音层性能，也是我或者恺撒比较好。”

路明非无语中带着一丝暖心，师兄你是担心我还是埋汰我啊，为什么上来就预设我会倒。

恺撒看起来也很无力：“你们在争什么？这艘深潜器的排水舱是小得每次只能过一个人，但现在出舱不需要排水，我们出去的时间差不会超过十秒，作为队长不该是我第一个踏上高天原吗？”

“出去了先检查那枚炼金炸弹，石英柱如果破损，启动了炼金矩阵，我们就都完了。”楚子航道。

出现了，师兄的生硬转场，而且你刚刚绝对露出了“石英柱最好破损了这样就可以洗刷尽尴尬了”的神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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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拿脑电波给叶修发暗号，他现在已经比较能习惯这种交流方式了：“我早看这家伙不顺眼了，他到底是什么东西，那系统硬插过来的果然有二心。”

叶修没说什么，只是示意他先别说了。吴邪耸耸肩，对上了一个俊俏后生满怀戒备的眼神——主人掩饰得很好，不过他实在是见过太多这种神色，算不上敌意，只是不清楚你来意时难免多几分怀疑。

吴邪回头看看自己身后两个一看就不太好惹的主，虽然叶修刚刚简单解（糊）释（弄）了和自己的关系，还是得表示一下自己没有恶意才行啊……

他拉了拉张起灵，自己往旁走了两步，找了块石头坐上去，张起灵也一声不吭地坐在他身边。瞎子举着那面幡，啧了一声：“搞什么，排排坐吃果果？”说完也过去坐下。

君莫笑依旧很平静，他好像无视了别的一切，只直直盯着叶修。他胸口的伤不像人类那样会出血，而是飘散着细碎的光芒，伤口内侧也是一片光，看不见肌肉纹理之类的结构。

他也没有要处理“伤口”的意思，被反缚着双手跪坐在那里，居然还显得有几分乖巧，只是说道：“我绝对不会害你的。”

“伴生拥有意识，闻所未闻。”韩文清皱眉道。

不该有吗……叶修有些无奈，他严重缺乏这个世界的常识，不过就算他知道了可能也不会在意，君莫笑是系统分配的，不符合这个世界的逻辑也能讲得通。

“除了这个，也没有谁的伴生会长得和自己不一样啊。”黄少天抬起头道，他一直绕着叶修试图检查伤口，但方锐也是手快，把自己整件上衣撕完了，胸口这么个没有固定点的地方愣给他包得没地方能下手。

黄少天发觉非得拆开包扎才能看见底下的情况，这才安分下来：“老叶，你这……这家伙什么情况？为什么会长着别人的脸？这也太奇怪了吧，伴生应该是你的一部分延续，应该像灵魂的影子一样，没道理这么……这么独立啊？除非你人格分裂……我靠你不会真的人格分裂了吧？！”

“……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叶修其实早有了猜测，只是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他捏了捏眉心，问：“是苏沐秋，是吧？”

在场的人只有方锐听过一耳朵叶修那位旧友的故事，他也是第一个转过弯来的，再看君莫笑，眉眼果然和苏沐橙有几分相像：“它是沐橙哥哥的伴生？”

君莫笑听到却是浑身一震：“跟他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想法！”

“这是怎么回事？它是别人传给你的伴生？难道是他原主人出了什么问题？”黄少天一急语速就会加快，想到什么说什么，听的人都来不及理解他刚刚说了什么，“那也不可能，又不是过继小孩父母回头反悔了还能回来探望两眼，伴生传承之后原主人留下的灵魂印记是头一个被抹消的否则不同灵魂间肯定会起冲突……”

黄少天说着说着突然睁大了眼：“……不对这不会就是君莫笑吧？它怎么长成这样了？！老叶你丢失灵力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你把君莫笑还给原主人了？！”

现场顿时静得能听见绣花针落地，孙翔尤其，脸都涨红了。叶修感觉到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忙摇头道：“还不回去的，‘我’的朋友应该……早就死了。是吗？”

他问最后两个字时看向了君莫笑，后者辩解了那几句后就一直垂着头，没有反驳的意思。

叶修便接着说下去：“我猜那个盒子打开了，就能让他回来，否则你不会花那么多心思让我去取。”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不住了——起死回生？真能做到的话，这个消息放到哪里都会掀起轩然大波！

吴邪对这种事情格外敏锐，下意识坐直了，却被张起灵拉住了胳膊：“小哥？”

“传言海市能交易任何东西，难道连命也在交易范围内？”黑瞎子都摩挲起了下巴，笑意也更浓。

张起灵手上力道不减，道：“交易来的东西带不出海市。”

吴邪一怔，心说那有什么交易的必要，拿到手里过把瘾吗？那个逝者好像是叶修的老朋友，万一他真心动就糟了。

他刚想提醒叶修不要被君莫笑哄住，就见叶修轻轻摇了摇头：“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答应你？”

“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否则我也不会瞒着你。”君莫笑苦笑道，“和海市交易需要拿自己的一部分做代价，你是在害怕这个么？”

君莫笑早没了之前和叶修斗嘴的活泼模样，不等叶修回答便道：“我可以作为这次交易的代价，你和苏沐秋一起塑造了我，我作为谁的一部分都能被海市承认——如果我能碰到那些盒子，我甚至不会骗你来这一趟。”

“怎么听着跟生了个小孩一样……”孙翔忍不住道，被数把眼刀噎回去了。

韩文清收回目光，冷冷道：“伴生就是灵魂的影子，你根本不能算一个完整的灵魂，怎么可能碰到？你所谓的‘想法’，也可能只是亡者生前最后一点执念而已。”

君莫笑眼看着激动起来：“那我也是两个人的投影！我比所有伴生的变化都要多，也比所有伴生都要独立！”

“但这不是能凭你一个的想法做决定的事情。”叶修道，“而且这里的未知太多，怎么能保证不出差错地把他带回来？”

君莫笑刚要说话，吴邪咳了两声。

“……我打断一下。”吴邪用拳头抵了抵嘴唇，“我猜你们也没心思听，就不讲过程直接说结论了。我见过的追求长生的、希望死后复生的、想要复活别人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他们最后都只有一个共同点：死了。”

他垂下眼帘，再抬起来时已经是一副令人胆战的阴森神情：“别的不说，在这个鬼地方带回来的一个已死之人，你们觉得还能算是他吗？”

小剧场：

吴邪：（吃瓜吃瓜吃瓜）伴生到底是个啥玩意？

张起灵突然解说：会使用伴生力量的人都分布在誉州，blahblah……

吴邪：（听懵）……啊？哦？自带打手啊，好牛批啊？

黑瞎子：？？？哑巴你不是说他不是吴邪吗干嘛这么细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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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预备收尾[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