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部哪些部位受伤最为危险?
书上给出的说法,一是颅骨底部——也就是后脑勺的部位,受到撞击会造成头部严重损伤;二是太阳穴的位置,它是额骨、颞骨和顶骨的交汇处,也是颅骨最薄的地方。
那么,要受到多严重的撞击才会造成人死亡呢?
从父亲年轻时就服务他们家的司机叔叔接过男孩的书包,慈眉善目地摸了摸他的头,接着转过身将书包放进后座,丝毫不知身后面容像天使一般纯良的男孩正有着多么令人惊悚的想法。
离汽车所停不远处是一片小花园,大簇漂亮的花朵争艳怒放着,由最高点的娇嫩颜色蔓延向下,最后隐没至低低矮矮的草丛中。
连同一块边角被染成暗红色的砖块一起。
那上面是他养的仓鼠的血。
谁让它不乖呢?想摸它肚皮却被咬到的卓秀浩在用石块将它砸碎后这样想到。
他还记得那仓鼠死时的样子:随着砖块的落下,它来不及惨叫,身体便软了下去——先是眼眶的位置裂了开来,而当砖块尖锐的一角顺着力道继续向下,它的脑壳深深地瘪了下去,脑浆混着鲜血沾湿了草叶,在一片翠绿中格外明显,其中几滴还溅出来弄脏了他的袖子;然后,他松开了手,掉落到草丛里的砖块带上了比它本身还要艳红的色泽,在豆腐碎末一样粘在上面的灰白浆状物中,几块黑色的晶状体颤巍巍地在挂在上面。
那只仓鼠最后被他深埋在土壤下,肉泥化作肥料,滋养着眼前这片花草。
已经走到小花园边缘的卓秀浩蹲下来,伸手拨开草丛,将藏在里面的半块砖拿在了手里。
那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又一次浮现在脑海——
要受到多严重的撞击才会造成人死亡?
他转过身,将砖块藏在背后。
站在车前的司机以为小少爷只是忽然想看看花草。小孩子总是好奇这好奇那的嘛,他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已经快要成年了,还整天上蹿下跳的;想到这,他更加慈爱地看着表情平淡、像个小大人似的走过来的卓秀浩。
面容纯良的男孩背着手走到他面前,对他扬了扬唇,随后让他低下头。司机神色越发慈爱,他猜测从卓秀浩身后拿出的或许是一只虫子——这应该只是男孩子惯爱玩的恶作剧。
但他等来的却不是一只虫子,而是呼啸至后脑的砖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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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还是小孩子……
受老朋友卓正真嘱托好好教训一番他的孩子的徐东石心里这么想着,他翻开笔录,看向面容平静的男孩,问道:“为什么要伤害司机叔叔?”
卓正真家里的司机被儿子卓秀浩砸破脑袋成了植物人——这件事他本以为只是小孩子的失误,不过……他的判断似乎出现了错误。
坐在对面的男孩不假思索就给出了答案,尽管那答案有些匪夷所思——
“因为好奇……用砖头砸脑袋,要多大力量才能将人砸死呢?不过——”卓秀浩稚嫩的脸蛋皱了起来,一副被某个难题困惑住了的模样,若是换成任何一个其他的场景,徐东石都会揉揉他的脑袋问他怎么了。
“我那么用力,为什么他没有死呢?”
与这疑惑语气割裂开来的,是男孩渐渐弯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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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父亲领着卓秀浩来到司机的病房赔礼道歉时,他看着脑袋缠着纱布躺在病床上的司机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他忽然想到了木乃伊,也是这样被绷带一圈圈缠绕着。
“卓会长,这道歉我们恐怕无法接受!他根本没有一点愧疚心!”
在司机亲属情绪激动的反驳声中,父亲打了他一巴掌,并且严厉地批评了他。
那是父亲第一次对他动手。卓秀浩没想到只是因为笑了一下就要挨打,他敛起笑,垂眸看着鞋尖,一副知错的样子听着父亲打圆场。
没人看到他细软发丝下的阴沉眼神,像是永不知足的怨鬼,计划着下一次的吞食。
司机事件最终以给了大笔赔偿了案,使得这件事没有成为卓秀浩档案上的污点。
虽然司机那上了高中的女儿极力反对和解,可她不过是一个孩子,且不说人微言轻,单就说打官司流程漫长,在此期间住院等必要花费的一系列大笔开销就让人吃不消;从现实的角度考虑,和解也是无奈之下最合适的选择。
出了这种事以后,卓正真更是严格教导卓秀浩,而卓秀浩看起来也确实如他所愿一般长成了一个温和有礼的人,只是这种温和像是一层薄薄的纸糊出来的假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揭开撕破。于是卓正真在重病的弥留之际拜托了徐东石看管卓秀浩,不要放任他走了歪路。
卓秀浩其实并不喜欢徐东石,总是一副看透他的眼神,好像很了解他似的——这一点卓秀浩并没有表现出来;父亲想让他做一个有教养的人,他便也学着去当一个有教养的人。
即便只是在表面上。
空降到副会长的位置,必然会引发股东们的不满;那些老古董看卓秀浩是个年轻脸嫩的小伙子,自然不会服气,一个个仗着自己的老资历,想对他指手划脚,互相抱团妄想架空他的权力;他们算盘打得叮当响,只可惜算错了卓秀浩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小白兔,而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狼。
大股东们不为他提供帮助,冷眼旁观公司即将倾颓,打算坐收渔翁之利;让他们失望的是,卓秀浩虽然没有管理公司的经验,看起来柔弱乖巧,出手却狠辣果断;不容置疑地镇压掉反对的声音后,他与逐渐崛起的范重建设的会长宋宇龙一拍即合,在南源餐馆设立了性贿赂房间,短时间内便获得暴利,并迅速将商、政各界重要人物拢至一条绳上,形成严密的交易链。
半威胁半利诱,股东会渐渐沦为卓秀浩的一言堂。被父亲托付照看他的徐东石升为检察总长,公务繁忙,也逐渐与他少了联系。彻底没了约束的卓秀浩将疯狂隐藏在内敛温和的外表下,越来越随心所欲。
折磨人会被说没教养,那么只要不被人发现,就不会被说成没教养了。卓秀浩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在卓正真去世后的一段时间里,尽管卓秀浩觉得自己没病,但他依旧保持着每两个星期去看一次心理医生的良好习惯。
这几年他的梦越来越频繁,可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懂得掩饰真实自我、傻傻说出全部的小男孩;他所接受的教育、法律、以及周围的环境,都在告诉他怎样是对的,怎样是错的,身处在被约束的规则里,他却没有被条框困到,早在年幼司机成了植物人、家属被拿钱摆平时,卓秀浩就意识到他可以凌驾规则之上,站在金钱权利堆积成的金字塔顶尖,成为少数的特权族。
他本就可以随心所欲的。
再一次从梦里醒来,卓秀浩打开床头灯,为自己倒了杯凉水。
像是在看电影一样,他频繁梦到一个与自己长得十分相似的男人,从幼年到成年,那人与他错时间一同长大。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就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尽管心理医生说他是癔症,可卓秀浩却不那么认为;卓正真对他管教严格,即使是在童年,他的课程每天也排得满满的,每晚的睡眠成了他最期待的休闲时间。他从梦中窥探着名叫徐仁宇男孩的生活,观察着他的各种情绪,并以此完善自己表情上的缺陷,将自己伪装得更完美。
他得意洋洋自己的单方面窥得而那人却不自知,看着徐仁宇不断忍耐成长试图获得在他看来无用的父爱,却仍旧败给愚蠢的弟弟;卓秀浩一边高高在上地俯视他的生活,一边假模假意地为他感到可怜。
徐仁宇追求的,卓秀浩唾弃;徐仁宇顾忌的,卓秀浩不屑。
是从什么时候变了呢?
那由各方面差距所带来的优越感,自那个女人的出现后发生了改变。
……太蠢了——两个人都是。
旁观徐仁宇为了不暴露身份而撒了一个拙劣谎言、最后反倒将自己陷进去的卓秀浩这么想到。
那个名叫金安娜的女人也就那么傻傻地相信了,实在是蠢得无可救药。
……
俗套的走向出现了一点意外——徐仁宇想要隐瞒的事情败露了。出乎卓秀浩意料的是,他以为金安娜会包庇徐仁宇,但她却选择了站在徐仁宇的对立面。
那种眼神……
从梦里醒来的卓秀浩望着天花板低低笑出了声。
像是飞落在辽阔草原上的一点星火,只需要几缕微风的指引,便以熊熊之势燃烧起来,里面盛满的悲痛、愤怒几乎快要溢出来,就连泪滴都仿佛有了热度,简直能把人灼伤。
他要收回之前的话——会思考、坚持自己的原则、永不屈服……这样的人……
实在是太有趣了!
这样的玩具,他也想要,并且,一定要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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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又一个年轻漂亮的玩具被秘密送进正真集团卓副会长建在地下室的玩具箱。如同所有顽劣孩童一样,最初的新鲜感过去后,这一个又一个玩具很快被他丢弃,且由下属干净地处理掉。
最新的一个玩具同以前那些一样,在精神失常后被处理掉,而检察官那边似乎有人在偷偷调查这件事,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不会有新玩具被送过来了。
“啊……实在是太脆弱了。”
回想起那间空了好久的房间,卓秀浩难得抱怨了一句,并发散思维想了想以后要省着点玩。意外的是,他只是稍微走了一点神,却撞倒了一位抱着文件、瘦弱纤细并白到病态的女性。
麻烦。卓秀浩心中下了定义,脸上却已挂上惯用的温和面容,他拾起散落的文件,上面的内容涉及到法律条文且有一部分与正真集团有关;快速略过内容的卓秀浩笑着将文件还给女人,口中说着客套的话,递出纸币的时候却已经暗暗将她记住,打算派人查一查她调查正真想要做什么。
……只是她说什么?徐仁宇?
哈!那原本并不存在的笑意逐渐加深,卓秀浩望着眼前人清澈透亮的双眼,整个人都快要颤栗起来。
是她。卓秀浩很确定,梦里那个名叫“金安娜”的女人,来到了现实;而在这个世界,她的名字是“李敏慧”。
他想,他的地下室很快要迎来新的主人了。
“抱歉,我没掌握好力道。”
手指摁在淤青上的卓秀浩满意地听到头顶传来吸气声,他翘着唇角,口中却道着歉;而等再抬头,他脸上已经换上了状似真心实意的担忧,就好像真的为此感到抱歉一样。
浑然不知被盯上的猎物一脸感激地对着猎人道谢,又在被捕捉后冷脸挣扎——卓秀浩每每想到这,就为她前后的反差而撑着脸吃吃笑了起来,乐此不疲地盯着监控器里女人的一举一动。
如果更过分一点,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会像以往的那些玩具一样坏掉吗?
心仪已久的玩具被收藏起来,或许是得之不易,卓秀浩格外爱惜,只是他自己还没玩够,她便被宋宇龙偷偷带走了,还因此阴差阳错地反被李泰京他们救下了。
只有死物才不会挣扎逃跑,可他不想李敏慧成为死物——那样实在是太无趣了。
所以,为什么不听话呢?
南源餐馆事情败露,宋宇龙终于撕开他伪善的面皮,垂涎着他身后更大的价值;赵贤宇贪生怕死,权衡利弊奔向李泰京,出卖他来获取减刑;而李敏慧——或许她真名并不叫这个,但这不重要了——她同他预测的一样,坚定地站在正义一方。
那又能怎样呢?他们能拿他怎样呢?
即使是行凶被抓个现行,卓秀浩也丝毫不慌张;当他被李泰京质问他针管里是什么时,那愤怒无措的表情使得他笑了出来,可他却故意不开口,坏心眼地不去告诉他里面的成分只是镇定剂,旁观者似的看着他们凝重的表情。
可他听到了什么?离开?
他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碎,但当面对李泰京他们时,他又恢复了无谓的态度。
直到李敏慧的进来。
他本以为她会为了李泰京他们而停留,毕竟如果她离开了,缺失了关键证人,那李泰京他们为揭露黑暗而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正如当初股东们小瞧了他一样,卓秀浩也算错了一点,那就是李敏慧她根本不在乎——这个世界之于她,就像是她之于他,又或者她之于徐仁宇一样,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被风一吹便消散了。
真是狠心啊,连退路都为自己准备好了。
“现卓秀浩副会长精神极其不稳定,正在接受治疗……”
高楼之外的风景一如既往,卓秀浩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红色的针织开衫,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电视里播放着关于他囚禁李敏慧的报道,他听着从“李敏慧”口中吐出的陌生女声,平静的面容又一次阴沉下来。
无论是影像、照片、还是音频,关于李敏慧存在的所有证据,都被后来这个“李敏慧”所取代,所有人都失了关于以前那个李敏慧的记忆,只有他一人还记着。
只有他。
甚至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开始自我怀疑,怀疑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他的幻想,他的精神真的出现了问题。
可她确实真实存在过。
踱步到沙发坐下的卓秀浩倚着靠背,双手交握放在腹部,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机里播放的画面。
【你想再见到她吗?】
曾听见过一次的声音再次响起,机械的语调中带着某种诡异的引诱语气,卓秀浩知道这是自己的幻想,他深黑的瞳仁映出电视机里变动的画面,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听从医生建议忽略掉它。
“见到她……?”
沉默了一会的卓秀浩轻轻重复了一遍,他目光落在电视上却毫无焦距;接着,他垂着眼,交叉的食指互相搓摩了一下,脸上突然浮出一抹古怪的笑。
“我当然……要找到她。”
然后,彻底折服她的灵魂。
周日有课,一星期后有考试,一个多月后还有场考试,都是考证,比较重要,所以更新暂缓……
等我考完了一定多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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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卓秀浩-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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