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情绪波动使得茉莉瞬间从梦里醒了过来。她躺在床上花了些时间才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与呼吸,脑海里冗杂到令她无法正常思考的事情却没有任何好转。
茉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梦境里过于震惊的事实冲击使得她的大脑有了一片短暂的空白。以至于清醒过来以后记忆模糊不清暧昧不已。她甚至根本没有办法想起来为何自己现在这样难受。
即便记忆被隔离在梦境世界里,情绪依旧留存了下来。
那是茉莉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悲伤。悲伤到连呼吸的力气都尽数失去,觉得视线里的所有东西都好像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明明心脏依然在跳动。带动的却不是生命力而是痛苦。不知道被什么莫名的东西攥住了的心脏在挣扎。
陌生,太陌生了。这种悲痛对于茉莉而言太陌生了。她呆愣的伸出手,隔着睡衣抵在了自己的心脏附近。
我在为什么难过?我在为谁难过?
她微微低下头后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已经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了自己的袖子上。
不合理。不合礼。
作为一个从小活动范围被规划好不曾偏离规定一步平安无事长大的女孩,茉莉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过于剧烈的情绪。她很清楚自己的局限性,却也习惯了在这样简洁纯粹,与大部分事情隔离的环境里生存。父亲大人花了很大力气才成功将有害的东西从她的世界里剔除,茉莉不会毁掉最爱她的父亲大人精心准备的界线。
六道大人既然能够轻松走入她的梦境,父亲大人自然早就已经知晓。茉莉很清楚如果没有父亲大人的许可她根本不会碰上能够帮助自己控制异能的六道大人。
她是在温室里被精心栽培出来的花朵。
所以今天这样剧烈的情绪有些超脱她的承受范围了。这是第一次她在梦境世界里的情绪被带回了现实。以前无论在记忆碎片里如何失落,醒过来以后她都能成功摆脱那些思绪。但是这次完全不一样。
从心脏处生出的可怕压迫感如影随形抑制住了茉莉的呼吸。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光是情绪的余悸就已经彻底剥夺了她全部反抗的能力。
茉莉从自己的脸上抹去了泪水。
发觉时间并没有有效缓解自己的不适以后她第一时间选择了向外界求助。入睡前被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发出有些刺眼的光亮,茉莉一边捂着眼睛一边在上面划出了早已经烂熟于心的操作。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分外短暂。
机制规律的声音几乎仅仅响了几秒就被对面迅速接通。
“小茉莉早上好呀。”甜美轻快带着幼童特有强调的女声在茉莉耳边响起,“现在这个时间点你不应该还在睡觉吗?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女童的语气渐渐沉静下来,失去了刚开始问好时的活力,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严肃。
“爱丽丝……”
直到张嘴叫出对面的人的名字,茉莉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喑哑模糊,听起来有气无力。
“小茉莉。”过于严肃的语气被用女童甜美的声线展现出来,造成了浓厚的违和感。不过说话的人很快就注意到了自己语气的问题,尽量尝试着放缓了声音。
“是做了什么噩梦吗?不用担心的啦,林太郎会把那些坏人通通赶跑的。对不对,林太郎?”
“小爱丽丝说的没错。”另一个声音加入了她们的对话。和爱丽丝截然不同属于成年男性的低沉声线带着几分安抚意味在茉莉耳边响起。
“欺负茉莉的坏人都会被我赶走的。所以茉莉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父亲大人……”
茉莉情不自禁握紧了手机。在她的印象里父亲大人其实很少用这种郑重的语气和她说话。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带着笑意与宠溺和茉莉对话。即便明快的腔调和他本身低沉富有磁性的声线并不那么适合,他依旧完美的表现出了理想中父亲应该有的形象。和善友好,永远将她放在第一位,身在远方也心系女儿。
也许现在这样严肃的父亲大人反而是他更加真实的一面。
茉莉在心里这样想着,声音却不由自主拖长了强调,将想要向父亲撒娇的女儿模仿的非常完美。
因为父亲大人会比较喜欢茉莉这样做。
他虽然试图将茉莉培养成礼仪规范而完美的大小姐,却不希望那些社交礼仪出现在自己和茉莉之间。
他一直试图,并且成功的消除了茉莉和自己之间的界线。
“我做了个好可怕的梦!可是我现在一点都不记得了……”
茉莉半跪在床上试图支起自己的身子。电话那边的父亲大人已经换回了原来温和的强调,轻声安慰着她的情绪。
因为举止慌乱变得皱巴巴的床单让她难免有些苦恼。如果这被等会儿上来整理房间的女佣发现了的话,负责她日常起居的管家松本小姐肯定会生气的。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爱丽丝。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爱丽丝兴致勃勃开始描述起自己最近的杰作。并向她询问蜡笔和油画棒更喜欢哪一个。
“蜡笔吧。”
茉莉猜测爱丽丝应该是想要把自己闲暇时的涂鸦送给她。到时候她可以拜托别人帮忙装裱然后挂到自己的房间里面。虽然爱丽丝的水平没有那么高,但是只要能看出来画的是什么就好。反正自己的房间装饰有多奇怪都不要紧。
她心不在焉扯平了被单最后一个皱巴巴的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自己的床恢复了原样。即便不能和受过专业训练的女佣相比较,却已经是能够看的程度了。
不可思议。
茉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什么时候做家务做的这么熟练了?之前这些琐事完全不在茉莉的思考范围之内,她应该也没有厉害到第一次做就能做好才对。
茉莉很清楚自己特别不擅长家务琐事。累是一方面,精益求精又有洁癖的管家对大宅的卫生要求高到离谱则是另一方面。女佣们光是训练如何整顿就要花上一段时间。一直都不会小看家务事的茉莉因为这个对这种体力活还生出了些许佩服。
所以她是在梦里去什么贫困家庭锻练了一下吗?
茉莉百思不得其解,根本想不通梦里的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光是想想自己家道中落可能要去什么地方做苦工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最主要的是茉莉完全想象不出那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她其实是个对物质生活质量要求不高的人。即便被六道骸讽刺过这种满足只不过因为她没有体会过真正的地狱是什么模样,茉莉依旧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没有留恋。吃不起下午茶,衣橱和房间被削减都无所谓。只要自己待的地方很干净大概就能继续生活了吧。
茉莉有些不确定的想到。她对自己不知世事思考想法过于简单的事情还算是有非常清楚认知。承认自己的无知对她而言并不是难于启齿的事情。因为外界的大部分事物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也正因如此,她完全想象不出对自己来说落入困境该是什么模样。
她已经过着一层不变的生活这么多年,自然被无形之中禁锢在了这种生活里。
……
茉莉表情深沉望着自己的双臂。那里现在正通红一片,有些难以忍耐的痒不断提醒着她光是看着根本没办法解决问题。
很明显她这个是过敏症状。还是堪称严重的过敏症状。
由于手大部分时间都带着手套,即便被捂得有些发白也没什么大问题。但是没有防护的手臂部分就遭殃了。
从时间线上的因果来寻找过敏源的话着实有些困难。
昨天和锖兔前辈进行对战训练时她学艺不精被打到在地。第一反应是护住自己脸的茉莉没能保住自己的双臂。擦伤不是很严重,因此大家都没放在心上。毕竟训练更为激烈的另外两个师兄挂彩可谓是家常便饭了。顶多锖兔前辈对她第一反应护脸的举动似乎十分难以理解,用奇奇怪怪还带了点歉意的目光盯了她半天。
可谁知道隔天就出事了。茉莉两条手臂通红一片有些地方还起皮了,连行动都有些困难。鱗泷先生思考诊查了半天才得出茉莉应该是昨天摔倒的时候手臂接触到了土或者植物之类不干净的东西才起了这种反应的结论。
向来漫山遍野跑从来没出过问题的锖兔和义勇再次用不可解的目光注视茉莉。
这使得她尴尬到恨不得把头缩到自己衣服里去了。可是她的家教不允许她做出这样有失礼仪的不文雅举动。因此她只能顶着义勇同情伴随着打量神奇物种的目光微微低下了头。
别看了义勇前辈,我真的是人。不管从生理结构还是社会定义上我都是人。
“茉璃怎么这么弱啊。”
如果不是义勇眼里真情实意的担心,茉莉真的会把这个当成讽刺的。然而很清楚自己的师兄完全没有恶意的她只能竭尽全力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能怎么办,我也对自己这神奇的体质感到绝望啊。
这次的过敏对茉莉本人来说也可谓是当头一棒。毕竟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真的脆弱到这种程度。外界的土或是野生植物都可能威胁着她的健康。
原本还对自己信心十足的茉莉难得萎靡了起来。
这种事情要解释当然很容易。因为她本人之前生活的环境太干净了,所以她承受不了外界的环境。
非常现实。现实而讽刺。
温室里的花朵,比她想象的要更加弱不禁风。
大概就是这样大小姐成长日记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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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材于我和我身边的人。
摸了店里麻将然后手开始蜕皮的人和班级打扫卫生后过敏手发痒蜕皮的我
我妈说这是被惯的富贵病,就应该多碰点脏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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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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