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功法原因，千泷感觉自己的肚子变大的速度特别快。

为了变强，这种程度的牺牲，可以忍受！

魔气淬体之时，血肉仿佛被抽离出来，痛苦无比。性质暴虐的魔气直接将其中的杂质击碎，再从身体中的窍穴中排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经受此等剧烈的痛苦。

越痛苦，越清醒。

剧烈的痛苦中他已经忘却了时间，只知道一遍又一遍重复魔气运行的线路。

殿内的烛光明明灭灭，恍惚间像过了千百年。

当他凝神的时候，发现蜡烛才烧完一小段。

每次回过神来，去看明光烛，都感觉蜡烛没烧多少。

期待感一点点被粉碎……

东海的明光烛，掺了鲛人的血肉，一支能燃一天，殿内无光时下一支明光烛会自动燃起来。

如今才过了半天。

修炼的过程，比传说中那些刑罚更加可怕。

痛苦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撕扯，摧毁，烧融。

“你怎么样了，我可以做什么帮到你吗？”

落胎泉很害怕，小心翼翼缩在大殿角落里。

此时千泷满身血污，白净的脸上蒙上一层猩红的痂，双目一片漆黑，不见半点眼白，像择人而噬的深渊。

更可怕的是，这双眼睛，死死盯着落胎泉。

“说话，不许停。”

千泷咬着牙，一字一字艰难吐出来。

“我好害怕啊～”

落胎泉丝毫违逆千泷的意思都没有，开始絮絮叨叨诉说自己的害怕之情。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想化形变成美男子，让天下女妖为我神魂颠倒，让所有男妖对我羡慕嫉妒恨却又无能为力！”

千泷顿时精神起来，没想到落胎泉还有这样的梦想，真让人动容……

“等我变成了美男子，一定要拜最厉害的人为师，到时候把所有欺负过我的人钓起来打！”

“那时候谢禅机只能羡慕嫉妒地看着我坐拥天下美妖，如意真仙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我，给我捏肩捶腿抻脖子……”

“啊哈哈……当然，那个时候我也是王上您最忠诚的水儿……让我往左我就绝不往右，让我往右，我绝不往左……”

落胎泉使劲想话，每次一停下来的时候，就感觉千泷的眼睛要吃人。

“继续说。”

千泷盘坐在龙榻上，眼神阴冷，看落胎泉的时候闪过一丝兴味。

落胎泉瑟瑟发抖，鼓起勇气，试探性地说：

“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高大威猛、颜如冠玉、貌比潘安、才比子键……”

见千泷没有任何反应，他接着说：

“我轮廓分明，剑眉入鬓、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鼻若悬胆、唇若涂脂，乃当世一等一的美男子！”

“我长身玉立、眉目疏朗、丰采高雅、神明爽俊，我雅量非凡、才貌双全、温文尔雅……”

好像话本子里形容美男子的词语都说尽了，落胎泉绞尽脑汁，再想不出来新的，就换了一种说辞：

“我聪明可爱，机智过人。我肤如凝脂、艳色绝世……钟灵毓秀、玉洁冰清就是为我而造的词！我天生丽质、仙姿玉貌。论美貌，三界之中何人敌得过我？”

千泷微微颔首，似乎在表示赞许。

憋得好辛苦，好怕一忍不住就笑出声……

有落胎泉在，感觉没那么痛苦了。

这个小东西真别致。

落胎泉得了肯定，更加亢奋，哈哈一笑，继续说道：

“我天生资质不凡，灵胎妙骨，我生来就是要干出一番不朽事业的！”

“我，落胎泉，要做天上地下举世无双第一妖王，我要占领每一个地方，我要高卧紫霄，信手弄云……”

殿内的烛光突然熄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错了我不敢我都是吹牛皮的别杀我别杀我不要杀我啊啊啊啊啊！”

凄厉无比的嘶吼声在殿中回响，被一层无形结界阻挡住，并未泄露出去分毫。

“嘤嘤嘤！”

“嘤嘤嘤！”

“我不敢的！我不敢……”

落胎泉瑟瑟发抖，哭声弱小可怜又无助。

很快殿内重新亮了起来。

一支明光烛燃尽，第二支亮了。

落胎泉当场凝固。

“继续说，不要停，停下来，我就，杀了你。”

千泷说话愈发艰难起来，但语气愈发阴鸷，每个字都携了满身血气。

那样强大的杀意，并不属于他本身。

一定不能被支配，那他付出的一切，将毫无意义……

第一天是换血肉。

第二天是换筋骨。

每一寸骨头都被炸得粉碎，再飞快重组，魔气冲入的时候，会嫌弃骨头质量不过关，然后……

又炸了。

落胎泉看千泷全身扑腾扑腾爆出一片血雾，吓得不敢动弹。

但是它不敢停，只能继续说话。

太痛苦了。

它已经说了整整一天，虽然不存在口干的问题，但是脑子里空空的，最后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反正说就是了……

“我们一起学猫叫，喵呜喵呜喵呜！”

“我们一起学老虎叫，嗷呜嗷呜嗷呜！”

“我们一起学落胎泉叫，噫呜噫呜噫呜！”

千泷听着落胎泉叫，嘴角勾起，神智始终维持在理智状态。

杀杀杀！

杀天杀地！

杀尽一切阻我之人！

脑中一个残余的意识在疯狂叫嚣！

“那你去杀嘛。”

千泷的意识宛如一条咸鱼，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被带动的意向。

整个西梁国的国民，都很咸。

安逸，快乐，沉浸在美食美景之中，无法自拔。

那个意识似乎有些生气。

千泷顿时得意一笑。

肚子、肚子突然动了！

千泷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糟了，孩子……孩子……长到了会胎动的时候！

更糟糕的是，那个意识消失了……

接下来的一天半，只剩越来越活泼的胎动和渐渐适应的痛苦。

孩子在成长。

一直在传递一种全心全意依赖信任的情绪……

“唱歌。”

千泷声音沙哑，让落胎泉水躯一震。

听说孩子在腹中的时候，让他听一些歌，对未来的性情很有益处。

“我不会唱歌啊……”

落胎泉眼泪水夹不住了。

“背诗。”千泷向来是个会变通的人。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落胎泉感觉背诗比之前胡乱说话好多了。

如意真仙很重视教育问题，没事的时候就教他背诗认字，致力于要让他成为一个有文化的泉。

……

“两天了，千泷怎么还不出来？”

谢禅机正在与姬缘下围棋。

谢禅机执黑子，姬缘执白子。

两人棋艺都还不错，杀得难解难分。

陆压正在打瞌睡，眼睛眯起，看起来很惬意。

“不知。”

姬缘总感觉千泷现在的状态不太对。

神识想进去的时候，那里面的阵法隐隐有玉石俱焚的倾向。

谢禅机与姬缘都止步于此，不敢进去。

里面的确是千泷的气息。

“也许是得了什么厉害传承也不一定。”

姬缘猜测道。

“那也不错，不然我真没法眼睁睁看着他老去。”

谢禅机见己方已露败势，不再落子。

人族有些可爱，寿命却太短了。

妖族一化形就有几千年寿命，修为越高，寿命越长。

但从凡兽修炼成妖，也是千难万难。

殿中的烛光又熄了一次，这次落胎泉很稳重，它把诗经整个儿背了一遍，还没背完。

千泷手指轻轻敲在龙榻边缘，那里已经布满裂缝，却顽强支撑着。

第三日，锻造的是魂魄。

凡人的魂魄太孱弱，根本无法修炼。

这是最重要的一天，也是最危险的一天。

属于千泷的记忆一点点模糊远去，他意识渐渐迷蒙。

灵魂被一股漆黑暴戾的能量包裹，渗透，变强大的同时，渐渐染上墨色。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他漂浮在雾茫茫的世界里，不知前路，也不知来处。

红日破晓，后殿的结界破了。

姬缘和谢禅机对视一眼，一齐冲进去。

刺鼻的血腥味让两人眉头紧锁，姬缘一个法决弄晕附近的侍者，又在后殿外布了一个阵法，以免外人误入。

陆压睁开眼睛，有些诧异。

好强的魔气！

整个后殿里都是一片血红，离千泷越近，颜色就越厚重。

“千泷，千泷！”谢禅机冲到千泷所在的软榻前，被他高高鼓起的肚子吓了一跳。

谢禅机摸了摸千泷的手腕，这才恍然大悟道：

“这是喜脉。”

“……”姬缘一时语塞。

千泷肚子上都能看见婴儿动来动去的手脚印了，还把什么脉啊！

这个孩子完全成熟了，非常活泼，在千泷肚子里拳打脚踢。

“我如此信任他，想不到他却背着我生孩子。”

谢禅机背过身去，满脸落寞。

“他状态不对，我看看……”

姬缘手指点在千泷眉心，探查魂魄，竟是一片混沌。

陆压思索一番，想起来魔门中有一种很偏门的复活术法……

选一个体质纯阴之人当寄体，然后托生在这人的腹中，抽取血脉精华成长。一般纯阴之体都是女子，他之前也没想到千泷会是纯阴之体。纯阴之体血肉于普通人而言相对更纯净一些，生出的孩子也资质不凡，算是复活的优质土壤。

人族是圣人仿造天生道体塑造出来的种族，身体构造受天地所钟，修炼的时候不像妖族那样艰难，劫数不多，是个不错的选择。

姬缘看到千泷被抽干血肉，应该会难过吧……

本座要不要给他传音，提醒一番？

“他的魂魄有异，像被什么缠住了。这个孩子不正常，在蚕食他体内的生机。”

不等陆压传音，姬缘已经发现了端倪。他将手隔空按在千泷肚子上，一股温和纯净的灵力传进去，千泷惨白的脸色好了很多。

“快点把孩子拿出来！我去找接生婆……”谢禅机顾不得想别的事情，就要出去。

“普通人不能帮他生孩子。”

“他的肚子，现在很不一般。”

姬缘拿起边上千泷准备的长剑，直接劈在千泷肚子上。

谢禅机正要伸手去抓，却看见那长剑铿锵一声，断成了两截。

千泷的肚子安然无恙。

“我的尾钩不错，相当于极品后天灵宝的强度，应该可以剖开千泷的肚子。”

谢禅机再度把衣服撩上去，放出盘在腰上的尾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