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源赖光他们说着一些妖怪之间的事情。

他们讨论着哪里的妖怪需要清理掉，哪里的妖怪又可以不去理会。

又或者是是说着手下新收的式神如何强大，或者有什么新的妖怪崛起成立了自己的部下组织。

那些都是与雪奈很遥远的事情，所以她从头到尾的都只是在一旁听着。

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听起来虽然有些事情不了解但也觉得好像这样她就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

觉得很新奇。

但跟着有个源赖光介绍过的分家人过来找他说话，提及了“那位神明”时，源赖光便转头看向了一直站在身侧的雪奈。

“你先自己去四处看看吧。”他想了想，对一个正对上了他眼睛的人扬声说:“博雅。”

被叫到的青年很快就走了过来，“赖光兄长。”

源赖光声音温和地说道:“替我领日野家的小姐四处逛逛吧。”

被称作博雅的青年抓了抓头发，看了眼源赖光身侧那传言中的女人……他笑着点了点头:“好的，交给我吧。”

而雪奈也注意到了他，他就是之前被自己多注意了几分，带着小孩子来的人。

雪奈跟着他走开了一段距离后，他便回过头来，露出爽朗的笑:“赖光兄长总是很忙，因为他很厉害所以出了什么事情别人处理不了的都是他处理，你不要介意。”源博雅虽然并不醉心权利，是以他从来也不争不抢，虽然能力出众，但因为性格行事，家族中的很多事件他都没有参与。

但这并不妨碍他钦佩自己的家族如此庞大，又如此强大。

刚好走回他之前站着的地方，而这里正站着一个等着自家哥哥回来的幼童。青年将幼童抱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毫无阴霾:“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我叫源博雅，这是我妹妹，神乐。”

……

“……这件事要尽快解决。”说着话的源赖光神色平静，让人猜不透心思。

站在源赖光面前的青年人用袖口擦了擦汗水，面露为难:“但是仪式人选……”他语气很是苦恼，但眼神却忍不住的往刚刚走过来又走开了的分家源博雅那一支。

又那么一闪而过的厌恶，但源赖光掩藏的很好。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这里不是议事的地方。”

青年人只好点了点头离开，但他清楚，适龄且符合的人已经只剩下那支分家了。而他们分家，至今也还没有出过人，一直以来其他分家哪个不是有了合适的人选就特意的远离以免产生过深的羁绊……只有他们，还当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源赖光等人离开，才抬步向之前走开的两人那边走去。

春季的暖风吹过，枝头的樱花窸窸窣窣的落了些许。那飘落而下的樱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

美好的事物总是格外的吸引人们的目光，就如那樱花，如那男子动作轻柔的将少女长发上的花瓣拿下。

源氏各个分支的分家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低声议论这那被他们看在眼中的一幕。

“唉……其实可以选择更好的家族。”

“日野家没落了，这一代主家也就只有一位小姐，怕是只能选分家的孩子继承了。”

“想要更为出众天赋的后代……日野家这位怕是不够。”

“听说已经住进了主家？”

“不合适不合适。”

“家主大人是怎么样想的？”

“样貌确实不错，只是家室实在担不起家主夫人这一位置。”

“家主怎的把她也带来了？”

……

那些窃窃私语明明应该传不进人耳中，但她却又好像听到了那些声音。

前一日还下过雨，今日虽然天气晴朗，地面却也没有完全的干燥。踩在那还带着几分湿意的青草上，雪奈低头道过了谢，心中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情绪。

她没有办法反驳，但也没办法反抗这样的命运。

再后来，源氏便聚集起来做俳句。这是很多风雅人士的一种娱乐。

雪奈跟在源赖光身边，也听了不少，有意思的不少，但出色的并没有。

正午的时候，各处分家便到了自己占的地去休息吃食。正午太阳最好，晒在身上温暖舒适，身边服侍的侍从在摆好了早已准备好的食物之后，源赖光就让他们自己离开了。

各家距离的都有些远，一方面是给彼此预留空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好的赏樱。

雪奈见周边没了其他人，犹豫着想要说话。

“想说什么，说吧。”

“你怎么知道？”雪奈惊讶的看着他。

源赖光带着笑意的“哼”了一声，说:“你就差脸上写着这几个字了。”

那怎么没有把我想说的话写上去呢……雪奈心里嘀咕着摸了摸脸。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想问问有关婚约的事情。”

源赖光点了点头，“问。”

她咬了咬下唇，终于将心中的话问出了口:“源赖光大人…您真的打算履行婚约吗？”

“不然呢？”源赖光捏着那盛满清酒的杯子微微晃着，“你以为现在除了源氏，还有那个氏族会愿意接受？”他将酒杯举到唇边，一口喝净，“想必日野家的家主大人，也是这么打算的吧。”

雪奈微微一愣，看着面前比往常多了几分闲适的源氏家主。他没有称呼雪奈的父亲为“伯父”，而是“日野家的家主大人”。可这样的称呼从他口中说出来，倒像是嘲讽一般。

毕竟在天皇陛下脚下，现在还有哪个氏族能够比得上源氏？

而有着这样权势的源赖光明明可以轻易的推却婚约，甚至可以根本不见她的。他大概也没想到，这样见过后，就完全的被日野家赖上了吧。

雪奈挪开了身边的木盒，跪坐在源赖光面前完全的趴伏下去向他行礼。

源赖光低垂着眼看着雪奈，“这是做什么？”

那满头的黑发顺着她的动作从身体两侧滑落而下，铺散开来，格外的柔顺美丽。

雪奈直起身来，抿着嘴羞涩的笑了笑，“我在感谢大人。”

源赖光没有说话，他目光的落点在那因为行李的动作而微微敞开了些许的领口处，很快的却又转移到了一旁铺着樱花花瓣的草地上。

她确实再没有其他去处了，若是不能嫁给源赖光，大概就只能一条白绫吊死了。毕竟其他氏族怎么会要她这个孤身在外居住数日的女子。

她身边甚至连一个日野家的侍从都没有。

哪怕是只有一个侍从，也好过这样独自前往。

雪奈问道:“我可以知道……大人为什么愿意帮我吗？”

“我不喜欢在多余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你只是刚好出现在我面前的人选。”

也好在这个人选并没有被日野家给养得让人厌恶。

“雪奈会好好侍奉大人。”

少女低眉顺眼的说着这样的话，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无动于衷。但周边视线众多，他依旧还是没做什么，只是将她之前推开的木盒又放在了她身前，“吃吧，你父亲应该快回来了。”

……

源赖光的话就像是预言一样，当天踏青赏樱回到源氏的主家宅邸后没多久，日野家家主就坐着胧车亲自来了。

雪奈正泡在源氏宅邸内的浴池中，雪白的肌肤上沾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一头漆黑柔顺的长发被池水打湿，贴紧了玲珑的躯体，显得那肤色更为细腻。

侍女在浴池外跪下身一字一句的将日野家家主来了的消息说了出来。

雪奈惊异的从池水中站了起来，却不成想动作太急，氤氲雾气弄得她眼前发黑，脚下不稳的又摔进了池子里。

噗通一声，格外的清晰。

跪坐在外说着话的侍女还未反应，一旁靠墙抱刀的式神便已经立马的掀开了帘子走了进去。

“雪奈？”

妖刀姬担心之下忘了尊称。

“没、没事。”雪奈拨了拨水，复又站起来了。她笑着看向那走进来的妖怪，赤.裸的身体被烟雾遮了大半，“我没有受伤。”

……

日野家的家主收到了自家女儿的信后便迫不及待的拆开来看，他一遍又一遍的将心中的文字细读，越看越喜，而后便止不住的笑了出来。

他终于，终于养出了个好女儿。

信中告诉他源氏的那位族长、即家主，打算和他商议婚事的问题，只是他“外出除妖”，不在本家，所以等他回去。

而日野家家主本来就不是在正经除妖，毕竟谁家除妖会像是游玩一般还带着房中侍妾。

日野家的家主一直想要再生出一个儿子，只是他身边的人都不争气，每一个怀上。渐渐的，他就只能指望着那唯一的女儿了。

所以他立马的就调头往京都赶，一晚上都没让拉车的牛休息，就想着早一点回去，将事情早一些确定下来。

他甚至都没有先回日野家将身边的家眷安顿下来，就这样的来到了源氏主家的宅邸。

源氏的主家真大啊……服侍的侍从、武士，也都绝不是日野家能够比得上的。

他忍不住的想象，或许有一日，他也能住进这样大的宅子里，就在京都，就在天皇的脚下。

他根本不去在意那些看不上他的侍从，他忍耐着，觉得这没什么，等他确认了身份，这些仆从都要滚蛋。

直到他见到了源氏那位年轻的家主。

英俊，成熟，很年轻却有着不俗的能力与天赋。

日野家家主挤着脸上的肥肉，笑得谄媚，“源赖光大人，我是来与您商议两家婚约的事情的。”

“可我还记得家主大人应该是在外除妖才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不是正好处理完了，在回来的途中收到了信吗。”日野家家主跪坐在下首，脸上的笑容不变，“我这不马上就赶来了。”

日野家家主说道:“毕竟这件事已经耽误了许久，可以抓紧办、抓紧办。”

源赖光很轻的嗤笑了一声，那声音从鼻腔中发出，传到日野家家主耳朵里，他甚至只觉得是错觉。毕竟面前的年轻族长面容和煦，对他的态度也很是温和。

“既然日野家都这么决定了，那就尽早定下来吧。”灯火下，源氏一族的家主站起身来，“只是现在还有些事需要我去处理，只能够麻烦家主大人与我手下商议了……等定好了，直接告诉我就行。”

日野家家主连连点头，抬手扯着袖子擦了擦下颚的汗水，“应该的，应该的。”

定下来就私奔。

——2020.03.0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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