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派对

杏里能察觉到杉原十香身上的一些不对头,不过她的脸色没有变化。黑猫揪着她的裤腿打滚撒泼,显得很烦躁。

杏里的手掌从它的腋下穿过,双手把它举起来,四目相对。

很重……虽然看起来纤细,但是密度很大,沉甸甸得像一块向下坠的铁坨坨。可是又和那些胖成球的团团不一样……所以说,是一只肌肉猫吗?

杏里深情盯住它。

“你真沉。”

猫愤怒挥出一爪,奈何手短,只能任由此等刁民以下犯上了。

坐上出租车,这只猫竖起耳朵,往她腰上钻。

不仅很重,还是一只色猫。杏里想,然后她捏住猫耳朵,折成外星猫一样的秃头外表。

杉原十香穿着之前的白色裙子,黑色小皮鞋,不过现在看起来脸上特地画了一些妆。她的脸很白,嘴唇涂的红艳艳的,乌黑秀发披在脑后,看起来美丽而惊悚。

“你感觉还好吗?”杏里问。

“好多了,刚刚只是有一些头晕。”杉原十香双手搁在腿上,“杏里还记得我和你提过一些情况吗?”

“嗯?”

“之前很简单地和你提过一些家庭情况。”杉原十香说,“杏里应该认识幸村君,这样的话他应该也会告诉你一些事情。”

“比如我的家庭成分。”

杏里有些奇怪她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然后她听见杉原十香继续说:“我的母亲是一个懦弱的女人,除了漂亮之外一无所长。她之前去演戏的时候也有很多人指责她的演技,她的名气全靠一张脸撑着。可是等老了之后,就没有之前那样漂亮了,年轻是资本。”

“我的父亲,我是说那个有血缘关系上的。是一个赌棍,只会花言巧语骗女人和欠债。他靠着一张会说话的嘴把这个只有脸的女人骗得团团转。”

“不停地在她身上压榨钱财,等她没办法挣到足够还债的钱的时候,他就把她一脚踹开了。”

她把脸转过来,面无表情。“你说说,她是不是贱呢?”

杏里不好说些什么,她能感觉到杉原十香变得很激动,情绪起伏很大。如果这个时候再刺激她显然会导致一些事情。

杏里问:“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吗?”

杉原十香点点头,“我一个人住的,我受不了她每天低三下四的样子。你也知道,她后来和中岛武崇结合了,她似乎总认为那样一个有名有利的家伙来娶她她就应该感恩戴德。”

杉原十香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些变化,她的眉毛压低,眉心微聚。

“她真的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小心翼翼地讨好别人但是自己又很蠢。”她说。

她的手心也开始攥紧。

她凑过来一些,贴着杏里的耳朵说悄悄话,“但是杏里是个好人。”

她松开脸色,眼梢带了笑意。

她抬手指了指窗外,“到了啊,看。”

一栋亮着灯的房子,橘色的光看起来很温暖。窗户里似乎有什么人影一闪而过,杏里再一看就没有了。

“还有别人吗?”

“是同学哦。”

她先走过去敲门,门那头有个高高大大的女生把门打开,杏里跟着进去。

里头像是在开什么party一样,一群妆容精致的女孩有说有笑。沙发上坐了两三个人,桌边有人在开香槟,还有人在放音乐。

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除了杉原十香没有预先提到这是派对这一点。

【主君,还好吗?】

也许是察觉到了她心里的不安,笑面青江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

——还好,目前来看她们的表现还很正常。

高个的女孩子笑着拉走了杉原十香,杉原十香转身对她说:“杏里想喝什么或者吃什么的话餐桌上都有。”

桌上有一些点心,还有面条和蔬菜沙拉,杯子整整齐齐放在上头。有个娃娃脸的女孩子在桌边给自己倒酒,她不说话,杏里走过来的时候抬起眼睛看了一眼。

很迅速。

那种情绪——一种很愤怒的情绪,可是杏里的确不认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得罪过她。

杉原十香和那几个女孩子喝着酒,她也问杏里喝不喝,杏里摇摇头拒绝了。不过除了香槟,这里还有一些果汁。

她喝着果汁环视四周的人群。

没有在她们身上有别的发现,倒是看见了后面有厚厚的帘子,一直拖到地面。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发现。

帘子后面是什么东西?

这个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在派对开到一半的时候,全场忽然安静下来,等待着杉原十香说话。她们的目光统统聚集在杉原十香身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杉原十香聘聘婷婷走到中央,举起手上的杯子,杯子里的酒液折射出客厅里的光线。

紧接着,她做了一个夸张而荒诞的动作,一只手贴着腹部,一只手抬起,弯腰,就像是马戏团开幕戏上的小丑一样。

立刻就有人把灯关掉了。

然后更多零星的光源亮起,那是大家手中的手机灯。亮亮晃晃的,一团一团的光打在脸上,显得十分怪异。

杏里往角落里站了站。

那些处于某种情绪下的人没有发现她的存在。杏里借着黑暗,站到椅子背后。

杉原十香抬手的瞬间,旁边的帘子轰然倒下。这时候才能看清楚,那里是有一根绳子的,使劲一拽绳子,帘子就会垮下来。

有人把掉下来的帘子拉开。

下面绑着两团人——是的,团。捆住手脚,封住嘴巴,脖子和膝盖又栓在一起,弯折成不可思议的角度。他们的脸是被侧着压在膝盖上,一个朝左,一个朝右,两张脸恰好相对。

手机灯光打在他们身上,心里才看清楚他们的模样。

一个西装凌乱的中年绅士,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美妇。在此之前,他们原本都该是衣衫整齐,精神矫健的,现在看起来就像是经历过一场凶狠的厮打或者折磨。

一下子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们的喉咙里开始发出呜呜的声音。

也许是惊慌,也许是求救。

但是得到的只有许多双眼睛冰冷的注视,像是在看猴子一样。

也许是刻意为之,他们的眼睛没有被蒙上。就这样他们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众人的打量,才能意识到他们现在像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被人参观。

多么屈辱的姿势。

像囚犯一样被紧紧缚住。

在这之前他们还是受人尊敬的。

杉原十香轻轻走过去,她在女人的注视下,把酒泼在男人脸上。一时间,男人看上去更加狼狈不堪。

女人的瞳孔里倒映出火苗。

杉原十香从背后的女孩手里接过一根点燃的白蜡,然后伸到男人的脸边。感觉下一秒火舌就要舔舐在他的脸上,那种逐渐接近的灼热温度让他瞪大了眼。

女人发出了哭腔,她开始乞求地盯向杉原十香。

火焰只是贴着脸划了一圈,并没有直接放上去。杉原十香突然觉得很无趣,她站起来,把蜡烛扔到一边。

她开始抬头寻找什么。

门被锁死了,窗户也关上,楼上楼下都有人。

杏里是无法逃脱的,她知道。即使是在屋外,她也同样安排了人在等待。她开始轻声的呼唤心里的名字,语气温和,就像是开饭前叮嘱她把餐巾系上一样。

“杏里去哪里了?”

“不要藏了好不好?”

她弯下腰,看沙发底下,没有人。然后拿开晾衣架上的衣服,也没有人。

她的动作就像是孩子在捉迷藏,她笨拙地想要寻找到另一个藏身的孩子。

她的语气让杏里浑身发寒。

她越走越近,感觉随时都要发现她的藏身之处。杏里蹲在椅子背后,连声也不敢出。

一声哐当巨响。

杉原十香绊倒在地上,起因是她的鞋跟踩在了地板缝里。她有些恼怒的把鞋子扔掉,然后一瘸一拐站起身。

杏里的恐惧更多来自于这样的氛围。

一群人就像是中了魔咒,一模一样的神情看起来才是最可怕。

“喂?杏里,你在哪里?”她像一个撒娇的小女孩。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开始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她开始向心里抱怨。

“我膝盖好痛啊,刚刚一定撞破皮了。”

“我的脚踝崴住了,感觉骨头都要断掉。”

“杏里,我真的好难受。”

这样的声线在平时听起来是非常让人心疼,可现在只能愈发带来恐惧。

【需要帮忙吗?主君。】

——能够把她们敲晕吗?

【可以,我用刀背。】

趁着黑暗,杏里悄悄的往楼梯的方向钻。她轻轻的往楼上爬去,笑面青江打晕了守在楼梯口的女孩。

可是楼梯上似乎有一些碎玻璃。

杏里往上爬的时候,有一些簌簌掉到地上。这很快就引起了杉原十香的注意,她抬起头,两只眼睛在黑暗里发亮。

这时候杏里才发现,她的眼睛有一些泛红。一种很不正常的红色,类似于酒液,类似于鲜血,甚至比她娇艳的嘴唇还要瞩目。

这种红色让人熟悉。

川上富江的眼睛就是这样的红色,幽亮幽亮的,看着人的时候,你会忍不住思考他是否在思索什么坏主意。这种夺目的红色在他死亡的时候达到了最巅峰。

他的尸体被分割在了孤零零的巷子里。

剩下的那颗头还睁着眼睛,杏里从照片上看到,那种红珊瑚一样娇艳的颜色,仿佛要渗透整张胶片。

看过来了,这正是杏里想要的。

她装成害怕的样子往楼上爬去,杉原十香赤着脚也开始往楼上爬,但是碎玻璃划伤了她的脚,斑斑点点的血迹顺着楼梯向下流去。

这样的血腥气味,似乎刺激到了下面的人。

她们蜂拥而至,拥堵在楼梯口,或是四肢并用向上爬,或是踩在前一人的肩膀上。木质楼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感觉这样的重量随时都要把楼梯压垮。

登上楼梯之后,杏里踢了一脚,这一长串的人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跌倒。

杉原十香拥有了富江一样的能力,杏里想。

可是不只是她身边的人,就连她自己也变得不正常了。

——能够把下面两个人的绳子解开吗?

【能。】杏里能够听出他的声音有些疑惑。

——并不是同情心作祟,我并不希望她因此而毁了自己。我能看出,有些事情并不是出自于她的本愿,更像是被某种东西放大了情绪。

杏里拖来一只架子,然后把架子顺着楼梯推下去,不过这并不能阻挡太久。

她用斧头砸空了四节楼梯。

潮水一样的人群一下子凝结住了。

杉原十香抬头看她,“杏里,你下来好不好?”

当然不能。

如果下去的话,也会被撕碎。

杏里拿着斧头,站在楼梯口和她们僵持着。她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打开放在膝盖上。

“你要听我念书吗?”她问。

这样的询问显然超出了杉原十香思索的所有范畴,她思考过杏里会仓皇逃跑,思考过很多种可能性。独独没有想过杏里会跑去拿一本书,对着追杀的敌人说,来,我们来看书。

她还是迟疑的问。“什么书?”

“格林童话。”杏里认真的说。

杉原十香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可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杏里继续说:“你说从来没有人给你讲个故事,你还说你那个时候最想听的书是格林童话。”

她问的神色太认真了,杉原十香开始想自己是否真的说过这样的话。

“我给你讲一只猴子和一只魔鬼的故事吧?猴子吞掉了魔鬼的碎片,然后变得无所不能,甚至想称霸森林。它变成了一个全新的物种,毛发脱落,后肢站立……”

“没有这样的故事。”杉原十香打断她的话。

“是的,其实我给你讲的是达尔文进化论。”杏里把书合上。

杉原十香这时候才想起她根本就没有向杏里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因为她的书架上根本不可能放这样的书。

杏里随手拿的是一本空白的笔记。

然后她往后翻了翻,发现里面一张字条,字条上的钢笔字看起来有一些眼熟。

【合作愉快。】

署名是——松下惠。

杏里有些不确定的又把这字条翻了翻,清清楚楚看清了上面的署名。之前在实验室的时候,松下惠写在本子上的就是这样的字迹,只是当时她没有怎么关注这一点。

现在一比对,几乎就可以确认是他的字迹。

松下惠和她是什么关系?松下惠不是已经死了吗?

杏里坐在楼梯口,朝杉原十香问,“你和松下君是什么关系?”

“合作吗?”

终于暴露了。

杉原十香也不好继续隐藏下去,她剥去了最后一层伪装,神色冷静下来。

她非常乐于把松下惠的伪面拆给心里看,杏里甚至觉得她的语气是有些迫不及待的。

“啊,松下君吗?他可不是一个好东西。”

“从一开始他的每一句话就是在欺骗你啊杏里,第二人格?他根本没有所谓的第二人格。他彻彻底底就是一个疯子,变态。”

杏里说:“可是他已经死了,我亲眼看到他的尸体被送去火化。”

杉原十香拍了拍手,“这我就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总是有很多奇怪的主意。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要警告你——那就是他……”

“根本就没有死。”

说起松下惠的时候,她的脸上除了不屑,还有些许微妙的恐惧。

她没有说更多话了,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窗外似乎有警笛的声音。

“谁报的警?!”她大声训斥,那些原本凶神恶煞的女孩们低下了头。看来不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那么就是……

帘子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了,绳索被割断,两个人质逃得无影无踪。

不过杉原十香并没有把更多的怀疑放到杏里这里,她只以为是那个老奸巨猾的继父使了什么手段,她低声骂道:“那个老狐狸。”

她跳到那个高大的女孩背上,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杏里,“下次再见了。”

那个高大的女孩背着她横冲直撞,冲破了玻璃跑出去,奔跑向背后的大道——那里有一辆车整装待发。杏里听到发动机响起的声音,就知道杉原十香逃跑了。

剩下的这些人开始像无头苍蝇一样面面相觑。

有些人企图追上杉原十香的车,可是怎么也追不上,随后被紧跟而上的警员制服。

这群疯狂的女孩很快就被制伏了,面色憔悴的中岛先生和杉原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警官诉说着自己今晚的可怕遭遇。

他们极力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十全十美的受害人形象。

而杉原十香在他们口中,变成了一个叛逆且疯狂的暴徒,似乎除了坏事,什么事情也不做。

杏里对他们的说法嗤之以鼻。

抛开被极端情绪引导的部分,杉原十香更像是一个自卑且腼腆的孩子,她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喜怒,或者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这些事情。

杏里趴在窗口,那辆车的影子已经完全消失了。

她注意到司机是一个全身穿着黑衣服的家伙,就连整张脸也用黑布包起来,看起来十分奇怪。司机看起来是一个高大的女人,瘦骨嶙峋,戴着黑色墨镜。

杏里不由的想去思考她是如何呼吸,或者看清前路的。

·

这件事情当时得出的结论,这是一起恶劣暴力事件。但是之后有人在院子里挖到了被强酸腐蚀的尸体后,性质就完全改变了。

中岛先生从残存的衣服上认出了他的身份,失踪了整整三天的儿子。

原本以为是去哪个网吧或者什么地方鬼混去了,却没有想到已经死掉了。

他愤怒的发下重金悬赏。

不过,杉原十香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事后调查监控,试图查清辆车开向哪里,但是却发现监控已经被黑掉了。

也没有人看到有这样颜色的车开出去。

就像幽灵一样。

心力交瘁.jpg

PS:入v前三章抽前五十评论发红包,怂。晚安,我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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