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锁链越拖越长，出现的血肉部分也越来越多，缀连起来如同血葡萄。

佝偻的怪物站在火红的液体边，衣料被映得通红。杏里的脑袋冷静了一些，她开始注意一些细节，比如怪物身上那件衣服类似于女性的衣服，脸上厚厚的妆容陈旧，头发看上去也并不像是真的头发。

她轻轻呼喊：“版永君？”

现在她可以确认对方没有要杀害她的意图了，故此胆子也大了一些。她的脑子里电光火石间闪过版永的事情，铃木久里说版永是被淹死在了水里。

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大概在完成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怪物垂下脑袋，有着锋利指甲和超乎寻常力量的手掌握住铁链，重重一抛。

链子的另一头像一条银龙扎进水面，流畅迅速。

杏里蹲下来观察那些肉瘤，和实验室里的不同，这些野生的组织部分看起来生长较为缓慢，也更为脆弱。有些在生长过程中就死掉了——被同类吞噬，和鲨鱼在子宫里就吞掉兄弟姊妹是一样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靠近一块肉瘤，那块肉瘤跳动起来，看起来非常雀跃，她只好又收了回去。

要是伸过去的话，手指都会被吃掉。

她拍拍裙子站起来，面前疑似版永的怪物依旧机械式的完成他的任务。从刚刚到现在，没有分出任何多余的目光给她，即使是刚刚指引他的动作也是无意识的。

应该是没有思想的，所做的行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销毁富江。

杏里走动几步，平安无事，那怪物完全没有追上来。她的胆子大了一些，走到了山洞边上，就在她的一只脚刚刚要踏出去的时候，一股极大的力道向后拽去。

怪物面无表情抓住她后背的衣服，然后拖动。

这一切并非毫无意义，她测试到了怪物的容忍范围。只要不离开山洞的话，她做什么事情都是可行的。她甚至伸手去碰怪物的胳膊，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只像是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

已经投下去许多锁链了，杏里看到锁链上粘接着血肉的频率越来越高。

她抓住一段干净的锁链，掂了掂，很沉。不过拖动的时候却变得像羽毛一样轻盈，仿佛这只是一段幻影。

杏里也开始向里拉动着锁链。

多余的锁链开始在地面上堆积，盘成小山。湿漉漉的湖水的潮味越来越浓重，锁链上开始拉出一些更加奇怪的东西，手指眼球之类的身体零件，最可怕的是还拉着一条裹满青苔的人腿。

这些断肢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咬断的，是牙齿的痕迹，把它们破坏得七零八落。

忽然多了一股沉甸甸的感觉。

杏里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拖上来。

山洞外传来木头被压断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噪音像是一台大型推土机稳稳驶来。在微弱的光线，山丘一样的黑色巨物在树林顶端露出部分，它滑动的时候像沙漠里移动的沙体。

杏里注视它，腿脚有些发软。

这是真正的庞大，甚至比之前那头两层楼高的怪物还要可怕些。

声音越来越接近，杏里吞了吞口水。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也是富江的一部分吗？

巨大的看不出形状的肉瘤，上面结了一些苔藓，并且嵌了石头。如果不是它的的确确在向前移动的话，杏里会真的把它当成一块巨大的岩石。

她下意识地回头。

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个身，僵硬地看过来，准确来说是看着洞外的不速之客。

杏里能听见他的骨头咯吱作响。他高且细的身体向前迈动一大步，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具有威胁性的隆隆声。接下来呢？

他屈起双腿，像弹簧一样冲出去，落在地面的时候发出了沉闷的响声，犹如一面横亘的墙，堵住了肉瘤的道路。

“赫……赫赫！”

视线里，这两道畸形的影子撞击在一起，力道山崩石摧。两头凶兽扭打在一起，没有任何一方能以绝对优势占到上风。

撞击使得岩石碎裂，迸溅出来的人头大小的碎块扑面砸来。

不过杏里的大脑还没来得及下出类似逃跑之类的指令的时候，有人扑开了她，石头只从视线上方划过——后脑勺已经砸在了地上。

后脑勺是很脆弱的，要是撞成脑震荡了该怎么办？

她摸了摸后脑勺，痛得发出嘶的吸气声。

杏里缓过神，看了看面前的人，“富江君，你的衣服怎么是湿的？”

川上富江说：“啧，有垃圾把我拖到了水里了。只差一点点，我就变成养料了。”

“养料？”

“对，养料。”川上富江抬头不见去看那肉山一样的怪物，由于太辣眼睛的缘故，他的目光最终没有坚持两秒，“是那个东西呢，湖底的低智商儿童。”

“………”

儿童？杏里默默看一眼，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川上富江站起来，厌恶地踢了踢地上那堆肉瘤，向外走去，“恶心，这个鬼地方热的要死！我背上都出了好多汗，快走吧！有什么话到了别的地方再说，我无法忍受这一池子鬼玩意。”

下一秒，擦过他面颊的石子让他止住了步伐，呆若木鸡。

“……还是回来吧，安全很重要。”他冠冕堂皇说道，“外面有什么好的，两个丑家伙撕咬，黑漆漆的，地上还有虫子和毒蛇。”

……这么一解释好像也说得通？

“富江君好像已经知道了一些情况，可以告诉我吗？”杏里偏偏头，温和地露出笑容。

川上富江只好停止了抱怨。

他依然用那种七分高傲夹杂三分不屑的语气来娓娓阐述他所知的东西，“我知道外面那东西和这池子是什么了。”

“是什么？”杏里配合地问。

“那个大家伙……是试验品呢。失败的试验品的话，自然只能被销毁了。”

“这个池子的话，杏里不会真的以为这是岩浆吧？”

他把手插进裤袋站起来，看起来和那些人吊儿郎当的少年动作无差，唯一的区别是他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都不会太难看。

他慢悠悠走到池子边上，丝毫不怕那灼热的温度。

他的半张脸被映红，仿佛冬日雪原上升起太阳把地面染红。

他龇开牙齿露出诡异的微笑，伸手拖住杏里的手腕。

他凑近一些，揽住杏里的腰肢，两个人站在危险的边缘。跳下去的话，就是炽热无比的熔岩，连骨头都会不剩的。

他把下巴搁在杏里肩膀上，明明看起来很轻盈，可真正压在身上却和石头一样沉甸甸。杏里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石头雕的，一颗脑袋又冰又硬。

他微微侧过脸，猩红的瞳孔距离她的眼睛只不到一指的距离，“像不像泰坦尼克号？”

他的脑袋也许是秀逗了才会把这种情况想象成浪漫的场景，他们的脑袋从不在一个频道。

“不像。”杏里认真思考得出结论。

“……”富江的目光看起来能杀人，空气凝固了三秒。他才开口，“闭嘴，不要拆我的台！”

他紧紧抓住杏里的衣服，“那么——走了！”

他抱着杏里侧身坠入通红的液体，没有溅起一点声音。

原本以为会是火烧一样的疼痛，或者失去意识，杏里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

在短暂的黑暗后，她能感觉到有强光照射她的眼睛。

那双手依然在黑暗里拖住她，似乎不想让她被逆流带走。

“好了，睁开眼睛吧。”

嗯，确认过眼神，是帅不过三秒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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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河神新娘（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