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高启强借了安欣和李响的势,一时在旧场街菜市场混的风生水起。
他从音像店办完帮老马办完他弟弟的事情回来,一拉开绿皮防盗铁门就看见了站在暗处等他的青年。
是宋彧。
“你怎么才回来啊。”
“啊,就是去处理了点事情,耽误点时间。”高启强解释道,他一反常态地绕过青年,走在前面先进了屋门,
“对了,小彧,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别影响你学习了。”
眼睁睁看着男人路过自己,宋彧以为他是不高兴自己还没回学校上课,
“我明天就走,所以今天来找你啊。”
后半句说的意味深长,是男人都知道里面暗示得真正含义。
高启强脱下外套,将其扔在隐蔽的角落里,转身看向青年,对方也同样在看他。
一时,空气配合着黑夜,静默沉寂,又隐含喧嚣。
宋彧还立在门口,他进来后,就没再动。
月光透过玻璃从背后为其笼上圈幽光,他轻声道,
“过来。”
他的话语轻飘飘的仿佛没掺杂什么情绪和力气,很淡,却不容置疑。
屋子里的灯并没有来得及被主人打开,室内一片昏暗,借着这层掩护,高启强喉结滚动几下,下意识抬脚过去,听话极了。
宋彧上前来要抱他,却被高启强抬手挡住了,他刚刚抽了烟,而宋彧最不喜欢烟味。
刚刚一见着这小孩,高启强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回屋脱掉衣服,企图能躲过去。
可还是被发现了。
宋彧抽动了下鼻子,凑近仔细闻了闻,好看的眉头瞬间皱在一起,
“你又抽烟了?”
“没,就是,打牌的时候,他们都在抽,给我沾了一身的味。”
高启强心里忐忑,但面上还在勉强维持镇定,试图为自己辩解一番。
“抽没抽,我一试便知。”
宋彧压低了嗓子,稍显凌厉的视线锁住了男人的眼睛,又滑落在他的唇上。
如果真是别人抽烟他被迫沾染上的,那即便衣物发丝会附着上固体颗粒,嘴巴里面就不会有烟草的味道吧。
高启强被他盯地心里一紧,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被青年伸手强硬地拉了回去,扣住腰,锁进怀里。
宋彧五指用力按托住高启强的后颈,侧脸同他吻作一处。
高启强被他吻住的那一刻就丢盔弃甲地投降了,牙关被撬开,唇舌搅弄在一起。
口中的唾液混合着稀碎的喘息,从唇角泄露出来。
“撒谎。”
喉结被青年含住舔舐,高启强眼神迷离,耳畔依稀响起青年从喑哑的声线中吐出的两个模糊字眼。
那天夜色正浓,他被宋彧压着狠狠教训地哭着讲出了真话。
风浪平息之后,室内只剩温存眷恋。
躺在小二层的木板床上,宋彧帮高启强擦拭掉濡湿眼角的泪,那是对方被欺负狠了的时候留下来的。
“我明天早上走,你的鱼档确定不用我帮你?”青年的声线被动 | 情滋润过后,格外地磁性餍足。
高启强被宋彧揽着,额头抵在对方的肩窝处,哑着嗓音,闷闷哼着嗯声,后又补充道,
“你放心,我自己已经处理好了。”
男人的个人能力,宋彧从来都不曾怀疑过。
能在还是十三岁的时候,仅凭五百块钱就把弟弟妹妹拉扯大的人,绝非常人。
于是他低笑,胸腔都在震动,温声鼓励,
“嗯,我相信你,我的熊熊自然是最厉害的。”
高启强一个大男人被宋彧这般像哄孩子一样对待,脸上刚刚下去的绯红瞬间好像又上来了。
“那——”
宋彧把怀里人的手牵起来,啄吻他的手心,“等我下次放假回来,我给你个惊喜好不好?”
“好。”高启强那双水润的下垂眼里,满是甜蜜期待。
......
大四临近毕业,高启盛回来跟高启强说想和他一起做小灵通的事情,兄弟两人争执起来。
高启强被高启盛说的话刺得心里揪疼,哽咽地吼着让他滚。
他怎么不想“有出息”,他怎么不想出人头地,他怎么不想摆脱这一身的鱼腥味,放心大胆地拥抱他的小彧。
他怎么不想?可是太难了。
生活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强压着他的头让他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没有一点尊严。
到哪里都得伏低了身段赔笑脸、说好话,被人把面子里子按在地上摩擦,都不能哭出声来。
他还有弟弟妹妹,他还有羁绊牵挂,心里的根在这里。
高启强坐在长廊上的藤椅上喝茶,眉头紧锁,阿盛的话让他想起了前两天发生的一件往事。
那天他正在鱼档上卖货,刚收拾好一尾花鲈,递给客人,就见一位衣着不俗气质优雅的贵妇在他的摊位前站定。
她面容精致,保养得当,眉眼有那么几分眼熟,很是谦和地出声问他,“您好,请问,你是‘高启盛’同学的家长,对嘛?”
“是,我是高启盛的哥哥,我叫高启强。是有什么......”高启强欠身连连点头,双手不住在围裙上蹭抹。
“啊,那就好,看来我没认错人。”贵妇人颔首,唇角微笑,“我们见过的,在孩子的高中家长会上,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是宋彧的母亲。方便借用您一点时间吗?我有些事情想和您聊几句。”
小彧的母亲?高启强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赶紧把干活的脏衣服脱掉,“方便的方便的,您这边请。”
他邀请宋母来到自己家里坐,快速沏好家里存放的品质最好的茶,高启强来到客厅,为沙发山坐着的女人斟满一盏,“来,小彧妈妈,您喝茶。”
“哦,好的,谢谢你。”宋母接过茶盏,轻抿一口,举止优雅,挑不出丝毫瑕疵。
高启强眼神黯了几度,宋彧当年第一次来家里就是这样,母子两人简直如出一辙——即便是坐在这里,那一身的清贵气质都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像是两个世界的,就跟他和小彧之间隔着的距离一样。
“家里清贫,没什么好能招待您的,让您见笑了。”高启强拘谨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揉搓着自己的膝盖,他听小盛说,宋彧的家境极为殷实,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宋母却并没有自居甚高,她不太认可地摇摇头,看出了男人的紧张,便柔声宽慰他,
“这就是很好的款待了。”
她举了下手中茶盏示意,然后环顾四周,轻笑一声,“你们家很好,虽然不大,但胜在很温馨。也难怪我们家阿彧总喜欢往你们家跑。”
“说来惭愧,我和阿彧爸爸都很忙,常年去国外出差做事。今年更是这样,我听家里阿姨说,阿彧他春节就是赖在你家过的,肯定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该不好意思的是我们这些做家长的才是。”
“没有没有,这哪有麻烦什么的。小彧这孩子啊,人很好,很懂事,特别受我们一家子欢迎。”高启强连连摆手,他是真的惶恐,说起今年过年那会儿他就心里愧疚。
宋母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一样,面上 的笑容逐渐消散,取而代之得是浮现在面容上,满得快溢出来的愁绪,
“是啊。阿彧这孩子,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懂事,也一向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她抬眼看向高启强,黛眉微蹙,“高先生,我也不瞒着您我这次来的目的了。”
之后,高启强从她口中得知了宋彧拒绝接受父母给他安排的出国深造医学的机会的事。
宋彧母亲的话犹在耳畔环绕,
“这是第一次出现这种,让我和阿彧爸爸两人一起头疼的情况——他怎样都不肯出国读书,宁愿放弃那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机会,也要留在京海。”
“我们问他原因,他只是说,自己喜欢的人在这里,他不要走。”
“我知道,你家孩子素来跟他走得很近,关系也很亲密。就想着,是不是因为两个孩子不想异地恋,所以才......”
高启强窘迫地感觉到无地自容,却只能硬着头皮苍白地解释,
“不不不,您误会了,他们...小盛和小彧他们......没有谈恋爱。”
和你儿子谈恋爱的,是我才对。
男人局促地双手交叠不安地收紧,他眼尾低垂,不敢多看宋彧母亲,竟是连解释清楚的勇气都没有。
“哦,这样嘛......”宋彧母亲明显半存疑惑,不是很相信的样子,不过不管是高启强还是她,都没有再争论下去这个话题的意思。
她只是接着道,“不管怎样吧,我呢,不会去为难小孩子,所以只能来找你谈。”
“长兄如父,作为把两个孩子带大的哥哥,想来你应该也能理解做父母的苦心。”
“所以我希望你能给孩子说说,让他帮我劝劝阿彧,乖乖出国念书。”
“两个孩子的事情我们并不是全权反对,只要他能答应出国,等回来以后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
“麻烦您劳心了。”那个气质优雅的女人,甚至还向他鞠躬。
那天高启盛走后,高启强在藤椅上一坐就是一下午的时间。
又是一个夜晚,上一次和小彧说话,还是两人腻在一起的时候。
高启强从胸前的衣袋口里掏出电话,一下一下地用力,按下按键,那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就出现在电话上。
这已经是他,在几天里不知道第几次按好号码,最后却都没有拨通出去了。
可这次,绿色的拨通键被按下去,忙音响了几秒钟那边就接通了。
“喂,熊熊。”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这么主动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想我了?”
为了省钱,高启强很少主动给人打电话,宋彧是除了弟弟妹妹外对他来说为数不多的例外 。
“......你,你最近都在学校干嘛呢?”男人不置可否地转移话题,无意识地望着远方,眼神缥缈又悲哀。
宋彧轻描淡写地跟高启强简单说了下最近忙的事情,后越发觉得今晚的男人有些反常,自己说了这么久的话,他也只是听着,也不插话,不回不应地,
“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情绪有点不对啊,熊熊。是不是鱼档又出什么问题了?”
高启强低着头,眼泪划过脸颊,坠在他软润的唇珠上摇摇欲坠,最后无声砸落在连廊的水泥地上。
抹了把水痕,竭力调整好声线后,他闷声道,
“没有,鱼档没问题,我也很好,没什么不对的。”宋彧离开之前,是再三确认他这边没事了,才放心走的。
“嗯?那就是因为我好就没给你打电话,生气了?”宋彧轻笑他,把手里的学术报告先放在了桌角,起身来到研究室的阳台。
他自从回到京医大之后,是真忙得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不分昼夜。
甚至累了就直接歇在研究室,连续几个晚上都没回寝室休息。
“没,我没有生气。”他怎么会舍得生他的气。
高启强深吸口气,强压住阵阵抽痛的内心情绪,让自己听起来很是冷静的样子,“小彧,你听我说,这件事我考虑很久了,今天我想告诉你。”
京海的晚风,吹得人身心发凉,可宋彧感受不到。
“我就说你肯定有——”
“我们分开吧。”
紧接着是一段死寂的沉默,空气仿佛凝结在一起,用以呼吸的氧沉重地快要堵塞鼻息,可两人谁都没有挂断。
“你说什么?”宋彧一脸错愕,似乎是没反应过来,然后他又听见电话对面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们分开吧。”
“是不是因为我最近没联系你,我是真的在忙......”在忙他承诺给男人的那个‘惊喜’的事情,只要等到下次放假回去,就能把‘惊喜’送给对方。
高启强听到青年自己说了一半就不说了,他狠狠闭上双眼,浓密睫毛沾了水黏合成一簇一簇的,“对不起。”
“为什么?”宋彧不明白。
高启强想了想,笑了,“我觉得我们两个呀,不太合适,没有未来的。”
男人竟然这种时候还能笑着,这样告诉他,“你好好去国外读书吧,听家里长辈的话。”
“高启强,”宋彧叫他的名字,他最心疼也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男人总是迫于各种生活上的压力,把苦笑堆砌在自己脸上。
“你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好么?”
而现在,他也开始像对外人那样对待自己了,宋彧捏紧了电话,垂眸沉思了会又松开力道,缓和了下躁动的情绪,柔声哄道,“乖,别闹了,好嘛......”
他怎么会不知道,肯定是谁跟男人说了些什么,不然不会无端出现如今这种局面。
“没有,我就是想通了,我们不合适,先分开吧。”
“好,我们先不说这个话题了,好么?都先冷静一下。电话里话讲不明白,我明天就买票回京海,等我回去,我们面谈。”
没想到,高启强反应很强烈,直接拒绝道,“不要,小彧,你不要回来。”如果小彧回来,他怕自己的心再也硬不起来了,
“你听话,出国读书去吧。”
“......”
“你确定,这样把我往外推,你不会后悔,对么?”
停了许久,那边说,
“我确定。”尾音都是颤抖的。
“...好吧。”
宋彧头疼地捏捏眉心,叹息一口浊气,自认再接续下的谈话都失去了所有意义。
“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
最近宋彧本就因为出国的事情和父母争执不下,关系闹得很僵硬,再加上临近大四学末课业繁重许多,还有忙着准备‘惊喜’的事,他是真的身心都很疲惫。
死缠烂打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在情爱这方面,他诚然愿意给恋人很多,也同样拿的起放的下。
“我们——就这样吧。”
电话被挂断了。
最后宋彧还是离开了京海,被他亲手推走的。
高启强从藤椅上起身,没想到坐太久,两腿都是软的。
他踉跄几步,慌乱中扶上墙才稳住摇晃的身形。
男人痛苦地双手揪住头发,身子贴着墙壁滑落,破罐破摔地坐在地上,用沁满鱼腥味的衣袖捂着嘴,发出阵阵沉闷的呜咽。
过了很久很久,等情绪冷静下来,他又掏出电话,拨通高启盛的号码,
“阿盛,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事儿,就是小灵通内个,我考虑好了。”
高启强挂了电话,胡乱抹了把脸,点燃香烟,地上杂乱堆砌了一根又一根的烟蒂。
小彧,对不起。
拜托你,先等等我,等我洗掉了这一身鱼腥味,我一定主动去找你。
呜呜这几天好忙,都没顾得上上传~
阿彧暂时和我们的小熊分开啦,先别担心,是假的刀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卷毛熊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