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看起来有些熟悉的办公室。

立式书柜、分置的四张办公桌，老式电脑、试卷课本及辅导资料，坐在椅上的红裙女鬼。披散的头发遮盖住大半张脸，露出的双眼充斥着血色——面目可憎，一看就害死不少人。

安浅的记忆瞬间被唤醒。毕竟已经面临过，甚至还死在对方手里。

她在房间中央，见那女鬼一动不动、就如凝固住，便凑近伸手在它眼前晃了晃。哪怕被这样挑衅，对方也呆立不动。

整个场景仿佛静止一般。

窗外是粘稠的黑色。桌子恐怕许久没擦过，能摸到有细微颗粒，手指却看不到有蹭上灰。一旁的试卷像是与桌面紧紧粘在一起，毫无拿起的可能。似乎这些都只是场景里的道具。

这种情况，哪怕好奇那女鬼发下是怎样的一张脸也无济于事，更妄提做些什么报答当初坠楼之“恩”。

安浅转身拉开门走出去。

头顶的灯亮了一盏，眼前清楚起来。

面前是约一米半宽的走廊，两旁不是她以为学校那样的布局，而是光秃秃、刷的惨白的墙壁，视线可及范围内连窗户都没有。上方电路接触不良，断断续续的“滋滋”声，随着她前进的步伐适时响起。

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走廊里，抬眼望去，通道漫长深无尽头，亦不知能带她去往何处。

【叮！恭喜宿主发现A级类惩罚世界！奖励开启系统商城8折优惠，时限为1小时。请宿主好好把握。】

安浅：“……”

不，她根本没想找什么A级类惩罚世界，她只是顺利做了个任务而已。

这个世界任务不难，搞定几个想带原主弟弟走上歧途的小混混之后就算完成。可原主她弟是个天才，自称做了款划时代的恐怖游戏，请她试玩。

离开时间还没到，闲着也是闲着。再说这游戏看起来有点意思——说是可以反映人的真实恐惧，能看到什么取决她自己，游戏会根据她的反馈修整构建出令她恐惧的景象。

这若真的能够成功，何止是新的游戏时代，而是新的时代！

灯一盏盏的亮、又随着她走过一盏盏的灭，恍然间也不知到底走了有多久，安浅耐心被渐渐消磨，她一边走一边打开系统商城。

早就知道商城商品种类繁多、使用限制少，可碍于购买商品是用失败点，因此任务者们是能不买就不买。这次好不容易得到抠门系统的奖励，安浅也打算下血本购物，于是这么一逛就立刻被迷了眼。

与此同时，一双惨白、指甲缝隙里有着暗红色可疑碎屑的手，悄悄的在她前方三步远的距离，无声无息的从地下伸出来。

机会宝贵，时间有限。

安浅根本无暇顾及、或者说懒得顾及其他，正忙着在商城里挑选商品。因此她猛地一脚就踩上那只手，伴随着骨裂声的是凄惨的哀嚎。

接着灯光一暗，一个阴影从上头扑下来，安浅后退一步，这才抽空看了眼——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人形怪物伏在地，舌头湿漉漉的垂在地上，恶臭的气味刺激的她又后退两步。

那怪物后脚蹬着、脚爪陷进地板扣出几道划痕，估摸下一秒就要扑过来。

安浅依旧在买买买，眼神都欠奉。怎么说这个游戏也肯定不会让玩家受伤，所以她不担心。

果然，那怪物只是看着她、做出要攻击的动作，但却没实质动起来。安浅绕过它的那瞬间，它原地消失了。

她看了眼，一切都恢复成原样、地板上的刮痕消失不见。安浅转回头，心脏顿时停跳了一瞬——一个腐烂的人头正在眼前，它黑洞洞的眼眶里掉出一个蛆，落在她的鞋上。

安浅的鼻尖抵着它的鼻尖，腐臭味顺着鼻孔钻入大脑。她屏息把脑袋拉远一点，然后抬脚踹了上去。

悬空的人头消失，安浅看看已陷入一片黑暗的来路，继续前进。

上个B级惩罚世界印象深刻，是跟游戏一样的梦境，若联想到恐怖游戏的话第一反应就是这些东西。只她这种经历太多，又知道这是根据自己的记忆和反应产生的东西，反而没什么……不，还是有点感觉的。

恶心、嫌弃、一惊一乍，不过这种恐惧都太低级了不是吗？

十分平稳、偶尔惊吓的度过这段路，直到看到那身影——

办公室才见过的红裙女鬼正在前方不远处，头发遮盖住大半张脸，面朝着她的方向。

不知这游戏会复制它的能力吗？若能的话……安浅知道那B级世界发生过什么，读取她想法的游戏自然也会知道——瞧，她已经不自主回想顺便脑补出所有遭遇——被控制、被迫爬上窗台，跳下、粉身碎骨、血液流尽。

就算游戏不能伤害她，但除去最后跳楼那步，之前的都算是精神攻击吧？不知游戏会怎样做，安浅打量着那女鬼，关闭系统界面。

不过不管如何身体也不会受伤。她掰着指节，大踏步走上前，决定正面刚，毕竟上次坠楼是真的痛啊。

左脚突然被五指分明的抓住，她顺势用右脚踩过去。那手立刻松开，可没等她继续前进，一双手同时将两只脚都抓住——不，从手腕的扭曲度、指头的方向来看，这是两只右手。

安浅尝试下仍无法挣脱，那冰冷的手仍牢牢固住她，攥的脚腕生疼。

紧跟着一袭红衣来到面前，她刚一抬眼，红色就抓住所有心神。

是跟记忆里一样的红裙、红眼，如果对视就会被控制。可这次游戏创造的明显是根据她记忆的伪造品，这个要点在于，如果游戏创造的女鬼真的能够控制她，那么被控制时她是没有意识的，那她又如何能够因为被控制而产生恐惧？

所以，游戏只能进行到这一步。安浅和眼前的红衣女鬼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她伸手掐上这女鬼的脖子。

红衣红眼女鬼和脚下的两只右手不见了，安浅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和恐怖游戏有联系。

她又打开系统商城，却被告知已过实惠期限，所有商品恢复原价。

安浅：“……”还没买够。

远处黑暗里传来密密麻麻的悉索声，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爬动。接着倒是有一步步踏碎地板的声音，一声接一声，不出几个呼吸就到达黑暗与光亮的边界线——首先一前一后露出来的是两只布满绒毛的坚硬肢体，一个长相奇怪的人从上方俯视着安浅，它苍白着脸，面无表情。

紧接着，黑暗里的庞然大物现出真型——剩下的六只脚接连露出，艳丽的花纹，尖利的獠牙，是只高约两米半的人面蜘蛛。

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悉索声也从阴影里来到近前。

无数指甲盖大小的蜘蛛快速移动着，从地上到两侧墙壁、天花板全方位包围，它们生生将光明与阴影的分割线带到安浅面前。

那张人脸张开嘴，有无数小蜘蛛从里头爬出来，汇入到这黑压压的蜘蛛大军里头。“啪”一声，头顶的灯被打碎，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密集、凶悍可怖的大蜘蛛、潮水般的小蜘蛛，安浅笑了笑。

蜘蛛是原主最怕的东西，属于一见就要尖叫，看到那繁复的花纹和多脚就会起鸡皮疙瘩，不搞死绝不进房的那种类型。安浅没想到在自己一大堆灵异景象的脑袋里，游戏居然能揪出原主的恐惧。

可原主怕的东西，她未必怕。

有蜘蛛爬上安浅的脚脖，钻进衣服和头发。她虽泛起鸡皮疙瘩，可实际上只是浑身痒痒的，能感到它们在到处乱窜，却没被攻击。

安浅弹走肩膀上的蜘蛛，并握住面前人面蜘蛛的脚，一拳打上去。

拳头落入空处，四周一片安静，显然大蜘蛛、小蜘蛛一起消失了。游戏根本不会伤害她，哪怕她这样动手只会伤到自己。

可灯并没有随着蜘蛛的消失亮起，黑暗与安静蔓延开来，安浅继续走着。

突然脚下一空，她摔落下去。

【宿主，我们之间的合约结束，您将被清除这段时间的记忆并回到初始状态。】OI这样说着。

【感谢您做过的一切，祝您今后愉快，再见。】

*

眼前黑漆漆的，一丝亮光都无，什么都看不到、除了黑暗……不，等等、不止眼睛，嗅觉触觉听觉等一切知觉似乎都通通失灵。安浅感觉有些不对，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对。

遥远的记忆同这一幕连接起来。

安浅想起，五小时前她的机甲被敌军打落，她在爆炸前跃出机舱，可仍被波及。

全身仅仅疼了一瞬，就再也感觉不到其他。五感尽失，甚至不知自己伤势到底怎样、可能还活着吧？

仅存的大脑活动无法判断任何情况，什么都记不起、什么都没有、似乎只想轻松推着她去往最后的结局。

可偏偏，她知道，她还有事未完成。

……

大脑渐渐陷入混沌，除了那最重要的想法仍盘旋在脑海里，所有其他的一切记忆、想法、感知，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大脑功能的逐步丧失而消失。

——一定要去。

安浅仿佛亲眼见证了死亡。

就如一台老旧的机器，从屏幕黑到键盘失灵、再到硬盘损失所有的文件，只余下最后一个文件因正在被使用而顽固的坚持着。

——想看最后一眼。

硬盘损毁，电源断开，机器慢腾腾的运转声停下。

——教官。

陷入黑暗与寂静。

……

【宿主，你的意识趋于死亡，请问是否要脱离本世界？】

【啊？】安浅怔了怔，紧跟着记忆回复——所以，刚才那全是游戏搞的鬼？她并没有真的……

【是的。】系统OI这硬邦邦的语气居然让她感到安心。

安浅松口气，道：【立刻脱离。】

本章恐怖游戏的设定来自《黑镜》第三季第二集，推荐这剧，科幻＋悬疑＋细思极恐。

惩罚世界——根据失败点数值进入c、b、a、s级惩罚世界，c、b、a时可以选择进入或继续累计，达到s级时强行进入，经历过相应级别的惩罚世界后，失败点清零。

本章安浅是在无意间发现a级惩罚世界，不属于正常进入，所以失败点不会清零（心疼她三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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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真实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