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暗下来,季则坐在盛公子贡献的油灯旁,费劲地对着针线。
他琢磨着给任师父新缝个手套,那手套本就开了口,而且只要治病就取下手套什么的,很容易暴露。
这次任务季则很积极,毕竟他已经去过两次b级惩罚世界。而sy还一次没去过……等等,aq可是一次b级一次s级。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安慰,季则顿时觉着自己不算太心酸。
油灯的另一边是任姑娘在读医书。
若想更好地隐藏自己,学习医术是必不可少的。自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后,她便开始思考这些。
拜师学医也有些年头,她天赋一般,这多年也只能治简单症状,其他还得靠自己的能力。不过她也该教阿纪些医术,这样待她离去之后,这孩子也能有安身之法。
想着她喝口水,便见盛公子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赏月。
这家条件有限,盛公子不得不和他的两个仆从一起挤在最大的主屋。
虽盛公子极力反对,可也没有什么其他合理的关系解释了。
他这气度一看便不是常人,换上麻布衫反而欲盖弥彰,因此只从绸缎衣裳换成棉布,从贵家公子变成教养好的富家公子。
年轻的富家公子坐姿闲适,倚靠在床头,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
他微扬着头,眼下的泪痣好似泛着光,衬着线条优越的侧脸都朦胧起来。月光笼罩住他,身上普通的棉布袍都衬出几分皎洁。
唯有紧抿的唇显出他的心情并不像表面这样悠闲。
任姑娘道:“盛公子这般样貌气度,着实显眼些。”
盛公子回过神,将胸前的那缕发扬至背后,蹙眉道:“这可怎么办?我在齐城已经暴露了,可不能再受瞩目。”
任姑娘笑笑:“且安心吧。”
“又不能叫你毁容,待真出事再说。”
显然没被安慰到,盛公子叹口气:“不然我们出了这村子便分开吧,免得我拖累了任先生。”
“而且我这能力,同任先生在一起,还会损害先生风评。”
季则抬起头,仔仔细细地观察盛公子,确定他是真诚的,而不是故作姿态。于是他又继续缝手套。
没想到任姑娘回道:“也好。”
季则一下戳中手指——这,系统的资料好像是他们三人一直都没分开来着?
便听她接着说:“倒不是什么拖累不拖累我的,若是盛公子有顾虑,想走便走吧。”
盛公子点点头,肉眼可见的轻松些。
针线活做过不少,季则很快就缝好一副手套。还特意在两手食指指腹处做出一道口,若有不方便又想救人时,只用一手扯住另一手的手套,露出食指皮肤即可。如果要想装作号脉,脱了手套也不影响。
任姑娘拿着手套,高兴地把季则夸了又夸。盛公子也跑过来围观会,然后又皱着眉头去不熟练地收拾行李去了。
结合有限的资料和原主目前的记忆——是的,这次资料简单、记忆也只有原主这十二岁的。对系统这没有统一标准的任务发放和任务帮助,季则也懒得多唠叨。
但可以暂且得出,这位盛公子不是个心思多的人。
他因为坚决不用自己的神力,即便被秦城主抓起来威胁甚至施以酷刑,也没松口。
怎么说呢,一个比一个木头脑袋吧。
一个哪怕知道大概率出不来也要去救人,一个哪怕知道杀人能让自己免于惨烈的刑罚也绝不杀人。
这两人也就二十五六岁就去了,压根没到什么活不过的三十五岁。
同样木头脑袋的季则喝了口水。
这次就绕过秦城吧,管那个老头贴什么重病招神医的告示,就让他回归他最原本的结局。
一边悠哉悠哉着准备睡觉,一边还在乱七八糟地收拾行李。只这分道扬镳计划刚有了个苗头,便听到郑城军队过来的消息。
这家人连夜将他们送出村。
“请各位见谅。”送他们的是那青年的父亲,他年龄不小瞧着却很有精神,此刻郑重地行了个礼:“我那儿子不着调,实在是让各位笑话了。”
老人有事出了趟门,哪晓得这么一天儿媳就进了趟鬼门关,夜里刚到就把那青年骂了顿,对他们是谢了又谢。
“我已经嘱咐儿子儿媳了。”老人道,“虽然不知道那帮瘪三是干嘛来的,但突然跑到这么远的村子来,还偷偷摸摸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瞧姑娘不是寻常人,还做乔装打扮,肯定有什么难处。”
他顿了顿,又是一礼:“先生对我家有大恩,我无以为报。”
任姑娘脱下手套,扶起他道:“老丈言重了。”
……
夜色凄清,风拂过带走身上的热意,四周安静只能闻见虫鸣。不过三个时辰,他们又跑回了山里。
年轻的富家公子身形单薄地立在路边,他抱着行李,眼底有茫然、又有几分决绝。
任姑娘坐在马车上,扶了扶斗笠,笑道:“一道走吧,盛公子。”
他闻言抬起头,眼里染上犹豫,片刻后笑着应了声。
既要同行,那么现在他们三人这大剌剌的实在有些嚣张,需得小心再小心,伪装再伪装。
好歹也是有一些经验的任务者,季则有很多套伪装方案,就是不知道这两个木头脑袋会不会接受。
“我这男装不像吗?”任姑娘托着下巴,照了照潭水。
盛公子摇摇头:“我倒是觉得挺像的。”
两个木头脑袋显然不知道自己才被一个木头脑袋吐槽,此刻还在纠结刚才那老丈的话。
任姑娘身材修长,因着长年在外皮肤有些糙,更没有耳洞不戴首饰。喉结不突出不算大问题,穿上男装也称得上是一位弱气些的公子,不至于被轻易看破伪装。
联想那老丈的行事,再加上他形容郑城军队的用词,估计也是有经历的人吧。
只是伪装嘛,即便失败但只要能骗到一个那也会是个烟雾弹,更何况各城都在打自己的算盘,到时乱七八糟的谣言多了去了。
反正只要不跑去城主府大喊“我是神手”,季则对于让任师父隐姓埋名、寿终正寝这事还是有信心的。
可关键是——她不就这么干了嘛……
季则捏了捏指尖,把盛公子扶上车,三人继续赶路。
郑城同魏城明城接壤,各城风俗又同当地的政治经济文化制度等有关,所以即便是相邻的土地,也不会是相同面貌。
就如明城,医疗较发达,女子出行谋生没那么多忌讳,她们甚至有女子医疗队。是能号脉上战场,上得正堂也能出入大街小巷的女医生们。
此刻一队人正在给剿匪后的伤兵包扎,就见一位姑娘一边掉眼泪一边包扎一边骂。
许是熟识吧,被骂着的士兵们也不吭声,只捂着脑袋憨笑。
她哭着骂着手脚却很麻利,不多时便包扎了数人,只眼泪却没停。
任姑娘见状撸起袖子,刚要脱手套就被季则拉住:“外伤太显眼了师父。”
任姑娘回头看他一眼:“我们……逃得快些?”
季则:“……”
他想了想自己的木头脑袋,气顺了一半。只是仍肃着脸提议:“晚上偷了他们衣服再来。”
顿了顿又补充道:“治完就跑。”
任姑娘:“……”
做贼式好事之后,三人一溜跑了十几里,直到第二日深夜才匆匆借宿到一个山脚的村子,还没喘匀气又听山贼来袭。
季则:“……”这世道真乱。
在一片吵嚷中,他们面前的门被一脚踹开,一个提着刀的大汉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盛公子自认有保护他们的责任,瑟瑟发抖着张开双臂站在他们面前。
他此刻是脱下手套的,但季则对他不报什么期望,毕竟自他们相遇至今盛公子甚至没有弄死过一只蚂蚁。
季则戳了戳他的背:“这么怕就到后面去吧,交给我和师父来处理。”
盛公子道:“不、不行!”
“我是男子!危险来临时、怎么能躲在你们……你们的后面!”
看他们瑟缩在一起,前头那个比妓院花魁还漂亮的小公子哆嗦成这样还在嘴硬,山贼哈哈笑着向他们逼近。
盛公子哇哇叫着扑过去,被对方像揪鸡仔一样一把抓起。
他紧紧抓住山贼那揪住自己的手,不过几息那哈哈笑着的声音戛然而止,山贼僵硬着向后倒去。
任姑娘:“???”
季则:“!!!”
盛公子:“吓死我了!”
许是这次给了他信心,听着外头叮铃咣当的打斗声,年轻的富家公子竟主动跑出去想帮忙。临走前他抹了把脸,明明要去行杀戮之事眼神却仍澄澈。
“任先生,我要是出事了麻烦您救救我?”
任姑娘点点头。
她将匕首收进腰间的刀套,取下手套,背好箭筒拿着弓顺着打开的门走出去,院子里已经躺倒个持刀的汉子。
村中叫喊声不断,应是还在战斗。
任姑娘将坐在墙角喘气、伤了半个肩膀的这家主人扶起,淡定道:“没事了,进来的两个山贼都已经死了,我出去看看。”
说完她就离开,只余季则看着那男人怔愣了下,接着伸手去摸自己的伤口。
季则:“……”算了算了。
他一步步跟住任师父,看着对方一手扶一人,面不改色越过同样惨叫着的山贼,然后伸手扶起下一个村民。
季则迟疑下,看了眼这明显山贼装扮的男人。
对方右手几乎被砍断,左腿也有一道大的裂口,血正汩汩往外流着。
这人一边嘴里溢出哀叫,一边还在地上不停摸索着什么。
季则顺着他的动作自然看到附近有把沾了血的刀,他垂眸看了会,踩住那把刀。
一脚踢远了。
任师父离得稍远,季则小跑跟上,看着对方精准救人,徒留一地受伤的山贼。
季则:“……”原来木头脑袋竟只有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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