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十五章

就如初遇他时的那个秋天,树叶枯黄,晚风拂面,唯一没有的便是夜里微光闪烁的萤火虫。

没有了萤火虫。

什么都没了。

这个秋天不再是那个秋天了。

商清伸手接住庭院里银杏树飘落的黄叶,叶子飘飘荡荡,就像无根漂泊的花儿,又像无根漂泊的人。

蓦然,一行清泪从眼底滑落,没有征兆,就那么落了下来。

她微微一愣,轻轻伸手捂住自己似乎已经感受不到跳动的心,却真真实实感受到了痛。

那一刻,她亲手掐碎手中的叶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水渍,似乎刚刚迎风落泪的人并不是她。

这是半月来第三次毫无征兆的落泪。

迷茫?

不是

是恨。

恨他

天真地很

他从来救不了她,没有人能救她。

她不需要任何人救她。

她已经被锁在这座殿宇里半个月了。

不需要有人通知

聪慧如商清,自然什么都知道。

赵熙未来见她,大约是心烦意乱,亦或者筹划着怎么报复她吧。

润玉……

大概是再也见不到了。

可惜

太可惜

真是……可惜了……

商清看着那高高的宫墙,指尖紧紧握着掌心,压抑如暴风雨前的平静。

……

半个月后,商清第一次看到邵阳宫来了人,她静静坐在殿宇中央的椅子上,看着迎光而来的人,声音一如平常温婉且淡然。

“你怎么来了。”

商泠渡步快速走到她旁边,犹豫一会儿伸手握住商清放在膝盖上的手,声音夹杂着浓浓的担忧。

“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殿下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昭阳殿,我从侧门偷偷进来的这一个月来我着实担忧的饭都吃不下,姐姐!到底怎么了?”

商清微微勾了勾唇角抽出被她握着的手,随即又拍了拍商泠的手背,靠近她耳侧轻声道:

“我要你帮我。”

商泠一愣,随即也不问便点头答应。

“好。”

……

这半个月来她第一次走出朝阳宫,似乎外面的天都敞亮了。

商清身着侍女服侍,低头一路走。

她要离开东宫,离开这里。

“站住。”

一道凌厉的声音响起,商清脚步一顿,随即更加加快了脚步。

武莹秋。

“我叫你站住!!”

商清不听,只是更加加快了脚步,她不能停。

“给我追!”

商清跑了起来,七拐八拐,最后实在气喘躲进了假山,她看了看,将自己藏进一个不易被人瞧见的角落里,虽然黑黝黝的看起来很是可怕,可惜商清从来感受不到可怕。

等外面的脚步声散去,商清才默默走了出来,但就在抬首一瞬间便顿住了,随即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清儿妹妹要去哪里?”

赵熙看着那穿着侍女服侍的女人,眼神带着微微阴沉和万分复杂晦暗的情绪。

商清看着他,忽而就觉得此刻的自己真是幼稚天真的让人忍不住捧腹大笑。

于是她就笑了,笑得嫣然,捂着嘴,笑弯了腰。

“我从未想到你还喜欢做这种事。”

东宫哪里能瞒得过他,哪里能不遂了他的心思。

商泠。

她背叛了她。

从最开始就背叛了,或者,她从未投诚过。

一个眼里为了男人可以弃多年姐妹之情不顾的女人,不要太信任她,因为她从最开始就做好了背叛的一切。

商清懂。

最开始就懂,所以也就觉得理所当然了。

仅此而已,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赵熙面色算不上,或许是急坏,但他向来不动声色惯了,也就眼神能吓唬人。

商清问他。

“你把他丢到哪了。”

他,润玉。

安葬这种积德的事,他向来不会做的。

赵熙扯了扯嘴角,伸手拉住商清的手转身大跨步走。

商清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但她契而不舍地问。

“你把他丢到哪里去了?”

问了好多遍,赵熙带着商清进了崇华殿,将她按到在椅子上,随即站起身后退三步面对着她,道:

“不知,大约在月冥山吧。”

月冥山是历来就是抛尸绝佳之处,月冥,乱葬岗的雅称。

商清点了点头,再问他。

“那你要杀了我吗?”

她很认真的问他。

赵熙一愣,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

“不。”

因为商明还在,他不能动她。

商清站起身走向他,又问:

“周梓蓁在哪里。”

赵熙面色一僵,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被极快掩盖,一如既往淡淡道:

“她是谁?”

商清伸手指着他的胸口,道:

“你心里的人。”

那一瞬间的扭曲让赵熙下意识后退,随即怒气冲天,转身将桌上的茶碗人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响声让人心颤。

“你胡说什么!!”

他第一次发怒,这么多年来,第一次。

商清轻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轻声浅笑道:

“我懂了。”

周梓蓁背叛了润玉,不,不是,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她喜欢的从来都不只是这些。

赵熙身居高位,她更喜欢这样有权有势的男人。

那曾经或许心动的男人在天下储君面前,不值一提,哪怕他再光风霁月,也只是个大夫罢了。

这个追名逐利却不敢承认独自高高在上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毫不犹豫地踩着救过她性命的人的尸骨,一步一步,走上去。

现在大约是在哪个角落里看着这些好戏。

反正商清废了,太子妃之位迟早会空出来,至于花落谁家,那就各凭本事吧。

这些地恶心的凡人。

商清说:

“我想见见她,我想问她,她为什么这么冷漠,弃多年师门感情于不顾,杀了他。”

赵熙冷笑一声,似乎觉得颇为讽刺。

“我想问问你,为什么弃多年夫妻感情于不顾,背叛我。”

商清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赵熙,眼角微红,似乎心痛地难以复加,那眼里破碎的星河让赵熙心尖不由一疼,却依旧冷漠地转开头。

“我错了,我……我错了,赵熙……哥哥……”

骄傲如她,第一次道歉,让他震惊,他终究转过头看向她,看着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下气地女子,似乎脆弱的像冬天飘落的雪花,虽是都要化了似的。

于是他伸出了手。

她将手放了上去,靠在了他地胸膛。

……

就是那么容易,商清回到了朝阳殿,依旧做她的太子妃。

似乎又很多人不可思议,比如代替她在朝阳殿的商泠。

商清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说:

“后天设了晚宴,邀了殿下和周姑娘,还有武侧妃,阿泠也要来啊。”

商泠愣愣地面前连忙一顿,似乎犹豫了一下便惊讶道:

“殿下原谅姐姐了?”

商清笑着点了点头,没问她为什么是原谅。

于是那一日到来,整个东宫都在忙碌,似乎在准备迎接什么重要的人。

唯武莹秋面色冷漠,或许夹杂着幸灾乐祸和愤恨。

“娘娘可知周梓蓁在殿下心中的地位?那可是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心疼呢!”

她嫉妒,却也只能嫉妒。

商清温柔地笑了笑,转头看向携手而来的两人,笑容更加温和,竟是亲自站起来招呼。

“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好了,这是家宴,自不必那么多人守着,少些宫人还自在些呢,殿下以为呢?”

赵熙自然没什么好说,周梓蓁胆怯地看了商清一眼,似乎害怕她,赵熙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温柔道:

“不必害怕,清儿是最温柔的人了。”

但且不知他如何睁眼说出了这番瞎话,至少在场的武莹秋面色抽了抽,到底没说什么。

周梓蓁站在赵熙身后,看向商泠,缓缓勾出了一抹得意到恶意的笑容,似乎实在炫耀,亦或者耀武扬威,商清看了一眼,嘴角一顿,便转过身回了位置。

似乎很是不悦。

周梓蓁得意的笑了。

她不喜欢商清。

因为润玉喜欢她。

她得不到的人喜欢着这个女人,既然如此,那谁也别想好过。

商清转过身的表情那刹那的讽刺一闪而过。

一个男人,四个女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商清高高在上地看着这群人,轻轻拿起手上的酒杯,触了触唇。

“砰!”

第一个倒的自然是最为欢乐豪饮的赵熙。

正妻回到他身边,心中喜欢的人在她身边,后宅一瞬间的平静都是让他愉悦的理由,虽然这些愉悦极有可能只是假象。

第二个倒的是武莹秋,因为心里愁闷,借酒消愁。

随后俩个人看着这一幕还以为两人醉了,想着还想叫人扶着回去却自己眼前昏昏,趴到在案桌上。

不是醉了,因为他们此刻清醒无比。

唯一坐着的女人优雅地将手上的月光杯放在矮桌上,侧头伸手从发髻上拿下一只金钗,细细摩挲着,似乎在欣赏什么。

商清在金钗一处凹陷处轻轻一按,一只藏在钗内的簪中剑弹了出来。

她看了看,慢悠悠的用帕子细细……碰了碰。

这上面的毒是润玉亲自配的,如今唯一有过他痕迹地东西,很快也要消散了。

“我很难过。”

“为什么那么难过。”

“因为他居然离开了我。”

砰!

她一把将月光杯砸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发丝,似乎要把这整整齐齐地发髻弄乱。

她将头上的金钗玉佩全部扯了下来,粗暴不堪,扯断了好几缕青丝,可她却没有丝毫感觉似的,将华服褪下,身着一身浅杏色襦裙,青色地发丝遮盖了她面白如雪地脸,散乱在杏色地衣衫上。

黑色的发丝,白色的脸,红色的唇,以及黝黑地眸子,无不产生无比产生强烈的对比。

“他怎么能离开我!!!”

“他不能离开我!!”

商清一手撑地站起身,脚步踉跄地走到周梓蓁身边,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拎了起来,看着她眼里深深地恐惧和害怕,商清忽然笑了。

她笑着将簪中剑伸到她脸颊上轻轻拍了拍。

“贱人。”

刀划过脸颊留下鲜红地血液,周梓蓁疼得面色扭曲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害怕的颤抖,眼中浮现绝望和恳求。

商清一下又一下划过她的面容,直到那一张脸似乎除了刀痕便连五官都看不清了。

似乎觉得厌烦了,随即又站起身走到赵熙身前,一把抓起他的头发,又狠狠砸在桌上,声音闷响。

赵熙面色扭曲,等商清拎起他的头直视他时,眼中阴沉如水,似乎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商清另一只手轻轻捧着他的脸,看着他,似乎在找什么。

随后毫不犹豫。

那把剑刺进了他的双眼,没有一点留情,睡觉鲜血迸射,染上了衣衫。

她看着他挣扎绝望地样子,饶有趣味地很。

“你可以死了。”

在极度痛苦中,赵熙面容扭曲,似乎想挣扎,或者警告她,他若有事,她也要死。

商清看都懒得看一眼,一刀刺进心脏,又拔了出来,心头血迸射,又有一刀毫不留情地刺了进去。

一下又一下,直到那人呼吸停止,她又刺了好多下才停了下来,用袖子轻轻擦了擦额角,站起身弯腰跨过赵熙扶起武莹秋地脸,让她仔仔细细看看赵熙的样子。

武莹秋看着赵熙血肉模糊的双眼,以及那一身血衣,全身一抖,竟晕了过去。

商清无趣地侧头,看向最后一个人。

商泠。

她似乎在恳求她,求她放了她,她的眼睛告诉她,她是她妹妹,她不能杀了她。

商清莞尔一笑,牵起她的手放在她面前,拿出刀缓缓划过腕间,随后将酒液倒了上去。

□□生理因为疼痛的抽搐。

商清站起身,眼前一阵恍惚,她漫无目的地渡步在大殿上,散乱的发丝,被血液染的看不清本色的裙子,鲜红沾满鲜血的双手,她慢慢走出大殿,看着天上的星星,看着看着,忽然狂奔了起来,衣衫飞舞,发丝凌乱,她奔跑着,似乎奔向情人的怀抱,面上竟然带着浅笑。

她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他,哪怕一眼。

商清跑到马圈,牵起一匹马,一跃而上,不顾所有人或惊恐或尖叫或混乱的样子,一路向北奔去。

那里,是月冥山。

夜晚的寒风就像刀刃,毫不犹豫地刮在脸颊上。

夜晚的月冥山没有一丝声响,似乎除了她,这里脸风都不愿意来。

还未等马停下脚步她就一跃下马,挥开荆棘,奔向不知何处的目的。

这里尸横遍野,腐朽的气味经久不散,旧的尸体还未完全腐烂又来了了新的尸体,一层又一层,层层叠叠永无止境,连着土层之下也不知道留了多少尸体。

商清再找,找他。

哪怕是死,她也要找到他。

忽然,她在一处看到一抹白色。

她踉踉跄跄地冲了上去,挥开野草荆棘,看到了他。

似乎是沉睡了的他。

没有和旁的尸体一样腐烂,就像刚刚睡着了一样。

她颤抖地伸手去触碰他的脸。

冰冷。

她弯腰靠在他胸膛。

没有一丝起伏。

她伸手去牵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弯腰看着他苍白的面容,似乎在一遍又一遍描绘他的容颜。

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

她侧躺在他身侧,面朝他卷曲着身子,似乎在他身边,她就感受到无限的安逸和美好。

你不能离开我啊……

你……怎么能离开我呢……

你……

等等我啊……

她伸手,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剑刺进胸口,刺穿了那那颗只为他跳动过的心。

既然你不在了,留着它也没用了。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他,一袭白衣,光风霁月,是她最熟悉的样子……

她缓缓伸手想要抓住,却还是抓不住了。

唇角动了动,她说

“你……来了啊……”

山矾归位。

……

至于娃娃,没得了呗,女主就是那么冷酷无情,大约是个伏笔,但我向来立flag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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