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三章

“她现在快到神奈川了。”

矢代那边伴随着公共场合的杂音,似乎在移动中。

“既然要打破职业道德,那我就连委托杀帝光董事的人一块查了。”

“行事注意点。”白村叮嘱,“北川跟这边谈不太妥。”

挂了这通,电话接二连三的亮起来,白村边处理边查看猫猫的复查结果,术后至今大脑增加质量、神经元数量和脑化指数已长久稳定在一个数值。

猫猫需要的睡眠时间很少,常常吃过晚饭后彻夜研究。白村则集中在黄昏至深夜时期处理每日常规事务。

“矢代在吗?”

辛西娅忽然从窗子翻进来,白村写信不理她。

“我感到烦恼认真提出的意见总被当玩笑,逼得我成了个言出必行的人。”

没找到人,她叉腰站在屋子当中静了静。

“任务期过,我会找洛伦佐领罚。”有规定组员之间禁止内斗。

“什么罚?”白村笔尖不辍,“不过是同僚之间无伤大雅的玩笑。”

“我爱您。”她感慨的捂住胸口,视线移向电视屏幕,“在看我的片子啊。”

“上次只看了个片头。”即将播到结局,白村封好信,抬头,“还以为是虐杀片。”

“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作为女主演的辛西娅当然知道。

“其实是苦艾会内部领圣餐的宗教指导片。”

白村抬头,剧情进行到最后,祭坛上的年轻女孩被剖开了肚腹。

“这场戏是我让佐木加的。作为手术地点,环境还不错,拿刀的人真是医生,打的局麻,感觉也就那样。”

白村不予置评,只听着。

面对任何人任何事,他都不觉得有问题。因此她才在一见之下决定跳槽来。

“旺盛的繁殖欲让我反感,而且月经什么的对工作很不利。最主要的,我预感我会是个好母亲。”她解释,“不是开玩笑,我非常懂对一个孩子什么是最好的,他一出生我准会不计代价的拱手献上我的一切……这不是非常恐怖吗?只要我还揣着子宫就注定是半截的生命,让脐带把我的生命输送给未知的东西。”

她顿住,精钢的脚尖剐蹭地面,面容也显出某种矿质的坚硬光泽。

“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不叫自由受缚。”

翻窗出去时,她顺手拉上了窗帘,窗帘杆一侧啷当的铁环叮铃地响了。

完成应做,检查待做事项,洗漱,白村使身体陷入床被。

自由……

这个词在他近乎放空的脑海里游荡。

室内无亮,窗帘密不透光,一片洞洞的黑,气味的成分是固定的,习惯后变得可忽略了,声音的变化在一定范围,这是个安心的时刻。

可以听见缓慢的脚步声,恍惚轻飘,但难以不在静夜中显得响亮。

猫猫溜进白村房间,跃上床,刨了刨自己选中的那块地方,挨压着人的腿,团团地睡下。

床因重量而下陷,弹簧因重压而沉吟,男人的手压上白村的脸,月光化为黑潮,拇指戳进他的左耳,其余四指扣着他右下颌骨,他整张脸变为手印的形状,大脑缺氧。

唯独,他可以清清楚楚的听见剥夺自己呼吸之人的呼吸声:急促粗重,接着放轻,平稳安定下来。与之相对的,那只手在坚定地收紧,挤压他的口鼻。

生命被人捏在手里,死亡在自己以外的人的呼吸之间。

记忆可以消失,记忆中的情绪不会轻易跟着消失。

他厌恶人的呼吸声。

养父透过他看到了某个人,某个他狂热爱恋、病态服从并可为之献祭一切的人;而他这个赝品正在走形,呈现出一个独立个体的样子。

终于意识到自己冒不起重新培养人手风险的养父挪开了手,去拉严窗帘,拖着干枯的影子离开。自由了的弹簧颤悠着。

白村睁眼,又闭上,无声地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曾经自由对他来说是顺畅的呼吸。眼下似乎获得了。

腿边的重量沉沉实实,室内笼罩着灰蒙蒙的光,忽然大亮,他的意识猛醒,眼周肌肉却不动,视野是透红的遍布细微血管的眼皮,室内飘荡着灼烧的烟草和男士古龙水气味。

“你抽了多少?我爸要心疼死了。”

说带有日本口音的中文的青年男人,他知道自己认识。

“雪茄剪在这,你居然是咬开的。”

即便睁开眼,依旧像是隔着红色的纱幕,影影绰绰的。这时他模糊觉出自己口齿间咀嚼着茄衣。

“即使他夸了你的手,你怎么敢坐在他的位置上糟蹋他的珍藏?除非你把手剁下来送他。”

他看着自己的行动,摸不透自己的心理,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

“你要这个?”

他扬手接了抛来的雪茄剪,起身将它立在椅子上,小指杵进中间的圆环里,一条腿支撑重心,用另一条腿的膝盖抵着它。

“喂喂,你不会真要……”

一霎转移重心,红幕变厚。他没有感觉,但他看到自己在抽动、摇晃,抬膝,将下一根手指送入红色的圆环中。

他听到自己说:“也送你,这样我可以贪心一点吧?”

他醒时,猫猫也悠悠苏醒过来,舒展身体,前爪伸到了他胸前。

不是噩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他的记忆回来了点。

“弄错了。”

“呃?”猫猫迷迷瞪瞪地仰脑袋看他。

不是他们出于恶趣味夺走了他的手指,而是他以某种目的主动迎和他们的恶趣味,跟他们交换了条件。

养父一度在他的记忆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对其反感犹在,而且转嫁到了见到的第一个前世的熟人身上。

“你该给自己另取个名字。”

猫猫舔毛的舌头耷拉下来。

“为什么?”

“吃其他人给的食物之前,你为什么看我的脸色?”

“因为你是我主人。”

他作为狗时的阶级观念和忠诚已经刻入灵魂。

“你带着智力醒来之后就不是了,你是你生命的主人。”

“那么之前我是什么?”

“生命的奴隶。”

“照这样说,你父母死之后也该换名字。照人类社会权力结构看,子女是父母的奴隶,妻子是丈夫的奴隶。”

“继续学习吧。”

他目前不再是狗,也未能成人,徒有智力没有智慧。

“你知道什么是自由吗?”

“我对人类的语言文化不了解,给不出答案。”

晨间散步白村把猫猫送去了宠物店洗澡剪毛,和他约好了中午接他,白村则去了当地的社团据点,昨晚的回信如期而至。

“赌场的接管,纵线尚未打通,不算什么大问题,必要时会联系您;和其它产业的横向接应很顺当,然而我们大幅度的活动招了某些人的眼。

“神奈川警署接到了针对性的举报,三重警部对前黑'道头目伊塔洛的死亡立案追查,我们在警署的运作阻止不了,当然凭他们的执行力和在基层的形象,找到的目击证人也只有一个玩弹子的小屁孩而已。”

有个电话响了,白村接起来撂在一边,继续看附注:其上属机关与赤司氏来往密切。

“……请你吃饭,有要求要提哦。”

“嗯。”

白村半听不听地应声,思忖着说不定能挖到迹部崇宏与赤司氏龃龉的原因。

“他来问过你。”

电话里幸村忽然说。

“还找了你舅舅请客当天相关的每个人,说什么附近发生命案、取证程序。你有线索提供可以去找他。”

幸村将辛西娅的胡编乱造信以为真,对三重警部产生了抵触:“关于你的事我什么都没说。”

付款的账户有专人处理,不会露出马脚,而以当天在场的其他人对白村的了解完全不足为患。除了忍足和赤司。

刚刚幸村是不是说今天忍足,明天赤司请他吃饭?

白村捡起个手机,正要联系忍足,来电显示陌生号码,接起。

“举报人是我,我是佐木兰,有头疼吧?”

“……”

“回来拍戏,那事就给你掩护得干干净净——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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