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午到下午，八百理一直盘坐在髭切腿边。

他用灵力丝丝缕缕地拔除所谓“蝴蝶环绕桔梗花”的紫黑色诅咒，并在诅咒最根源的地方取出了一片细小的紫黑色碎片。

“没关系，诅咒不是很严重。”他说，看着碎片的面色却不由得阴沉起来：“取出这个就没事了……”

这个诅咒的目的是吸取灵力，对刀剑付丧神不会危及生命，只是让他的下肢一直保持有知觉但无力的状态……

甚至为了防止无主的付丧神被吸干，有人还给髭切嵌入了这种东西。

【四魂之玉丢失这么久，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髭切从前的审神者不过是普通人，根本就没有接触四魂之玉的渠道，是谁特意给他的吗？】

八百理收好所有的东西，转头对膝丸道：“给他整理一下。”

膝丸给兄长整理衣服和被褥：“我能问问吗？那个黑紫色的碎片？”

顿了顿，他有点局促地补充：“当然您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只是看您好像很讨厌这个东西……”

“没什么不方便的，这也不是秘密了。”八百理想了想，说：“膝丸听说过几年之前，日暮神社大巫女的孙女叛变的事吗？”

膝丸：“有所耳闻。”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因为那个巫女不仅偷走了日暮神社祖传的镇守妖魔的宝物，还泄露了数个前线据点的坐标。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拖垮了大半前线。

时政对此当然是恨极，战线一稳定下来就派人追杀叛逃者。事情也是在此过程中散布开的。不过因为拖延太久，对方早已经躲得无影无踪，到今天也没抓到。

000本丸也参与了一点，后来有人提出异议说他们对时政不忠诚，可能包庇叛徒，就让他们撤走了。

八百理用灵力将碎片上的瘴气冲刷干净，举着给膝丸看：“这就是被偷走的宝物——四魂之玉的碎片。”

显露出原本面貌的晶体呈晶莹剔透的紫色。细小零碎的切面反射太阳光，璀璨得像某种名贵的珍宝。当然从价值上来说，哪怕只是碎片，四魂之玉本来就是名副其实的珍宝。

膝丸看向自己的兄长。

沉睡中的金发太刀没有刻意伪装的那种可爱，也不像斩杀敌人时那样的凶戾，只是普普通通的、千千万髭切分灵中的之一而已。哪怕他们彼此认定对方是独一无二的亲人，分灵的平凡也是不可否认的。

他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一天，很久之前的那个审神者，为了在实验中更进一步，将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作为实验素材。

就跟笼子里饲养的小白鼠一样。对那些人来说，刀剑分灵就是这样的消耗品。

他捧着髭切的手，无意识地慢慢慢慢把头低下去，茫然又无措。

可是，如果只是消耗品，又为什么会用到这种珍贵的东西？

‘他们究竟从兄长这里，拿走了什么？’

“……”

八百理直觉自己最好不要继续打扰这对兄弟。

他把晶体碎片小心地收起来，放进衣袖里。这过程中“日暮神社”“叛逃巫女”“溯行军”“几十年前的审神者”等线索一一串联，隐隐浮现些许端倪。

【溯行军为何源源不绝？】

“不用担心，我会将一切都处理好的。”出门时，他最后说，“在我的本丸里，你们是绝对安全的。”

“身为主君，要是连自己的臣属都保护不好，未免也太逊了。”

……

给自己老师发送了一份关于四魂之玉的报告，八百理哒哒哒跑回三条刀派的部屋。

【本部寻找叛徒的踪迹已经很久了。】

【不管是为了什么，现在都得加快进度才行啊。】

“鹤丸！”他干劲满满，“还有最后一个刀派了，你陪我去呀？”

前一刻还在念叨的小主君突然冒头，鹤丸国永表示超——开心的。但粟田口的问题有点特殊，要陪着去恐怕不可能。

他看了三日月一眼，对方正笑眯眯地跟理分点心，浑然不在意似的。

“一期的情况，”于是白鹤斟酌着说，“不太好。”

“对小孩子，他还可能友善一点吧。但我们这些成年人体型的刀剑，哪怕是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同僚，他都避而远之的。”

一期一振，本丸第一良心太刀。

不是说其他太刀不靠谱，只是因为粟田口的短刀太多，让整个粟田口成了数量上的本丸第一大刀派。

而短刀们大都是孩子的体型和心性，偏偏还是真实年龄很大的刀剑付丧神，爱好马粪的金钱的人|妻的幼童的女装的……

孩子熊，熊得多种多样；家长累，累得千篇一律。

而一期一振，就是整个粟田口的监护人，天下短刀皆吾弟的温柔大哥！

弟控之名，响彻本丸。常年有各种护弟教弟挖弟的表情包在时政网上流传，让各路觊觎粟田口军装正太们小短裤大长腿的婶婶扼腕长叹，垂涎欲滴。

当然，对大多数婶婶来说，这“觊觎”只是开玩笑时拿来自嘲的词。但对某些变态来说……

000号本丸的一期一振，曾经差点给自己的审神者免费去死皮。

去死，去皮，简称去死皮。

幸好监察者苏醒的早，在他捅了第二刀——第一刀捅肾，第二刀去了审神者的万恶之源——之后，就及时制止了一期一振的行为。

没让杀人剥皮的血腥大案真的出现，也没让一期一振从受害者变成无法辩驳的加害者。

审神者被废了灵力，并最终以侵害幼童罪名被现世监狱拘捕，几十年内别想出来。

粟田口被解散打乱，有些短刀被分入其他本丸，有些随着一期一振在战场上辗转。但短刀不稀有，被分走的都是已经极化了的，剩下的就战力偏低，没能陪一期一振走到最后。

如今几十年过去，一期一振作为最负盛名的弟控，却一个弟弟都没有的生活在这里。

曾经接近满员的粟田口，现在只剩下一期一振和鸣狐相依为命。

听完鹤丸国永的介绍，八百理愣愣地瞪大眼睛，看看粟田口部屋的方向，再看看三日月，脱口而出：“所以他也是个想要弟弟的空巢老人吗？”

鹤丸：“……老？”

三日月：“……也？”

不是，这个形容是不是出现过一次了？

三日月表示有被冒犯到。

“不，我的小主君，”白鹤无奈笑笑，向来活力满满的金色眼睛微微黯淡了一些：“一期和孤独的空巢老人可一点都不一样……”

三日月宗近对那句“我的小主君”非常不满。

但理看过来的时候确实很乖很可爱，他也就放下了这种“和儿子吃醋”的诡异感觉，努力找了个正直些的说法来解释粟田口现在的情况：

“确实，一期殿并不是无助又悲哀的空巢老人。鸣狐殿一直都在努力地安抚他，而他也依赖着鸣狐殿……”

八百理重复一声：“鸣狐……？”

“鸣狐不是粟田口的小叔叔吗？一期殿依赖他的小叔叔，没什么问题吧……？”

镰仓时代的打刀鸣狐，是一个少年体型、脸覆甲胄、耳戴流苏、脖围狐狸、眼睛下面还画着红色彩妆的打刀。因为锻造者是打造一期一振和短刀们刀匠的先辈，所以也被粟田口称为小叔叔。

严格来说他其实是一振腰刀，锻造的方法和外形在镰仓时代比较特别，所以外形和性格都挺特别的。

但因为本性容易害羞，不擅长和别人交谈，平时都由脖子上围着的小狐狸代替发言，所以存在感实在不强。

鹤丸国永：“正常的对长辈的依赖当然没问题。”

三日月宗近：“但一期失去了自己的弟弟们，已经从一个极端走入了另一个……”

鹤丸国永：“照你们的话来说，就是从弟控变成了，叔控吧。”

三日月宗近：“而且因为鸣狐殿本身低调的原因，一期原本对他忽略颇多，现在有心补偿……”

八百理：“……”

我觉得一期一振怎么样先不说，你俩就有够奇怪的。

介绍个情况还要一人一句，对口相声吗？

但粟田口当前，在已经对他接受的差不多了的本丸里，一期一振就相当于一个关底Boss，早点推倒就能早点进入正轨。

八百理利落起身，走远两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那我先去粟田口看看……话说，走廊的土是不是几天没有打扫了？鹤丸你看看自己的衣服吧，白衣服可不好洗啦。”

鹤丸国永：“好的，我们待会儿就去粟田口部屋外等你。”

他看着小朋友轻快地走远了，一回头冷酷无情：“……怎么回事啊老爷子。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今天你打扫过走廊了的。”

三日月宗近眨眼：“嗯……确实打扫过了。难道是因为年纪大了，一把老骨头做不好家务了吗？哈哈哈。”

鹤丸国永：“……所以你今天又逃了内番？”

三条部屋门口，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修文16/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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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刀与他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