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了的八百理，做了一场梦。

梦里有黑发紫瞳的青年，站在小小院子的晾衣绳前，拿着一件**的衣服，转过头来，要对他说些什么。

【什么？】

【你想说什么？】

青年缓缓开口——

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

——发出了闹钟的声音？！

八百理垂死梦中惊坐起！

他不明所以地左右扫视，终于发现了吵闹的个人终端，他以按闹钟的气势和力道让绿灯闪烁的仪器瞬间安静，歪头把投影出来的屏幕上下扫了一眼，困得又打了个哈欠。

原来是游子的信。

——小心，出阵。神社，日暮。

——山本游子

他回了个“好”翻身睡着，也没力气再把被子卷回去。还是橱柜里的小动物探头，蹑手蹑脚地跑出来给他压了一下被角，又蹑手蹑脚地逃了回去。

……

雨声从半夜开始，淅淅沥沥到天明。

三日月宗近迤逦而来。

途中经过厨房，跟正在揉面的烛台切隔着窗户打了个招呼，烛台切愣了一下：“您这是去天守阁接班？昨天的近侍不是……”

“是贞宗刀派的孩子。”

这样一说烛台切就懂了，毕竟昨晚闹的事是他亲眼看着发生的……

“给您添麻烦了。”他歉意地说，“还有鹤先生，昨晚真是多亏了他。”

放在别的本丸，这句话大概会被归到“鬼故事”或者“冷笑话”的类别里。但在他们这座问题本丸，竟然还成了异类的正常。

三日月含笑摇头：“不妨事。”举止间满是平安老刀的从容风度，好像一大早就被鹤丸从被窝里掀出来的不是他一样。

告别同僚，眼含新月的太刀上得天守阁三层。

他在楼梯拐角的窗子旁边站住，看了一会儿庭前的万叶樱，然后才走过广间，走进书房，拉开隔门，在寝室外的走廊上端正地跪坐下来，轻声问：“今日近侍，三日月宗近在此恭候。主君需要人进去侍候吗？”

静默无声。

三日月宗近等了一会，转头看看书房墙上悬着的液晶屏时钟，轻轻敲了敲木质的门框。

声音略微加大：“主君，该起床了。”

“好……”里面传来小孩子隔着什么东西的闷闷应声，笼罩寝室的透明结界波动一下，消散无形：“进来吧。”

太刀拉开樟子纸门，看到小主君拥着被子懵懂静坐，头发凌乱被子也凌乱，一看就是刚从被子卷里挣扎出来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八百理抓了抓头发，懒散地拖长了声音打招呼：“早安——三日月。”

三日月坐到他被褥边，应了一声“早安”后转身，从旁边的橱柜里找出审神者的制式狩衣和自己的小主人要用的发带衣饰：

“今日已经是您来此的第十六天，狐之助早几天就已经发来了时政的入职公函，……要求您今日开启日课与出阵报告的提交渠道。”

“嗯，”八百理穿衣服，自己把被子方方正正地叠起来，再由三日月放入橱柜：“我知道了。”

“鸣狐殿想向您请假，调换出阵次序，据说是因为一期昨晚又……”

“可以的，不要紧。”

“次郎太刀请求今日出阵，他想尽早让太郎殿把等级升上去……”

“驳回，下次审神者集议之前新刀不允许出阵。”审神者头都没抬：“远征、演练场也不可以，万屋可以去，但必须有老刀和狐之助的跟随……而且去万屋要用我的转换器，院子里的那个，暂时都不许接近。”

三日月眼瞳一缩：“您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八百理的动作突然一顿，微仰着脑袋回头看，无声而来的管狐式神安静地蹲坐门边，颈上戴着只不会轻易响动的金色铃铛：“狐之助，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狐之助恭谨地低下头：“是的，主人。”

“谨遵您的命令。”

于是八百理就无声地笑起来，趁着狐之助不注意，向三日月得意又带点小炫耀地眨眨眼睛。

三日月宗近配合地夸赞他：“嗯嗯，主君很厉害呢。”

理对着镜子把头发扎好，发带和衣饰也一一戴好，又回身帮三日月把头饰戴正：“既然鸣狐不想出阵，今天的第一部队就要别的刀来补上啦，有推荐的人选吗三日月？”

三日月宗近想了想：“嗯……不如，让髭切殿代替一期的位置？”

“现在可不是公报私仇的时候呀，他的腿才好没几天。”

“可只有这样，本丸与出阵部队的力量对比才能平衡起来。”

“……”八百理没有马上回答，他想起了半夜时候看到的终端收到的信息，还是摇了摇头：“算啦，在本丸里肯定比在外面安全，还是让石切丸跟队吧。”

“是。”

……

在大广间集合吃饭的时间是早上八点。

在这之前是刀剑们和审神者的赖床、收拾、洗漱、晨练或者工作的私人时间。八百理一边琢磨一边谨慎下笔地写了两封信，直接通过自己个人终端的通道，把信函传送到八百比丘尼老师那边。

还有一封是给源赖光的，但他想想自己上任给赖光老师带来了多少麻烦之后，还是选择了让脾气相对好一点的八百比丘尼老师替他转交。

小命要紧，低调点好。

这样一来时间就差不多了，他掐着点出门，和三日月一路走一路聊天，沿途碰到些急匆匆往大广间跑的刀剑，笑容灿烂地打了招呼问了早安。

烛台切光忠最后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酱萝卜，看到他的笑容时愣了一下：“啊……主君竟然已经好了吗？”

八百理歪头“？”了一下，毫无滞涩地理解了太刀的话：“sada还没醒酒吗？”

烛台切苦笑：“何止，刚才我去正堂送菜的时候，看到好多刀剑都无精打采的呢。现在想起来还是不敢相信，本丸的大家喝醉了竟然会这么……”

“习惯就好啦，烛台切。”审神者倒是非常淡定：“器具和万叶樱都有我担着，不会出问题的。只不过以后要麻烦你，每次宴会都要准备一大锅的醒酒汤了。”

“是，一定不辱使命！”烛台切想到昨天晚上的群魔乱舞，深觉这个任务就是把整个本丸的刀身财产安全都担负在自己（的醒酒汤）身上，瞬间干劲满满！

三日月宗近有些讶异：“万叶樱……？这么说的话，主君是还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什么吗？”

“……”动作僵了一下，八百理不动声色地应声：“啊。”

【不就是一个人包围了十几振短刀，还想抢夺魔法宝石（好变身魔法少女）嘛……】

他暗搓搓地心说反正自己又不是最丢脸的那一个，要丢人大家一起丢人，有什么好羞耻的……

真巧，不是最丢人·太鼓钟贞宗和不是最丢人·乱藤四郎也是这么想的:)

厚藤四郎：QvQ

整个早饭时间，广间里沉默得可怕。

最热闹的粟田口安静如鸡，日常互怼的织田组偃旗息鼓，贞宗刀派物吉再次挨打缺席，太鼓钟坐得离龟甲贞宗和小乌丸都特别远……就连最黏他大哥的次郎太刀都游魂似的心不在焉。

无他，除非昨天喝到断片，否则黑历史将悬在每个人的头顶上，时刻提醒着他们的内心深处到底藏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就连萤丸也生无可恋地闷头吃饭，对明石国行光明正大的瞌睡行为毫无反应。

把自己的本体当扁担来挑水什么的……简直是一生的心理阴影。

鹤丸国永和鸣狐冷眼看着，小乌丸和髭切似笑非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呵。】

心思各异食不知味地用完早餐，八百理敲敲小桌：“咳咳，清醒一下！”

灵力夹杂在话语里产生言灵的效果，原本因为宿醉和沉闷气氛而昏昏欲睡的几振刀剑猛地把脸从饭团盘子里抬起来：“？”

八百理慢慢道：“新来的刀剑可能不清楚……今天已经是我上任的第八天，按照时政的规定，本丸的日课该重新开始了。”

萤丸眼神一亮。

同样的还有热衷于出阵杀敌的几振刀剑。

“但是，我们本丸的情况比较特殊。”审神者接着道：“所以今天出阵的没有新刀。三日月！”

“是。”近侍位置上的太刀直起身，从袖子里掏出名单，一个一个的念：“今日出阵，第一部队，名单如下：

短刀，太鼓钟贞宗；

打刀，压切长谷部；

太刀，鹤丸国永；

大太刀，萤丸；

大太刀，石切丸；

最后是队长，太刀，三日月宗近。”

被点名的刀剑齐齐躬身应是。

八百理又点了几个名字，都是留下的老刀们：“我要去随队压阵，今天的本丸就交给你们啦。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就让狐之助直接联系时政，报我的名字就行。”

“小乌丸，莺丸，膝丸，”他说：“保护好大家。新刀也是，不论发生了什么，见到了什么人，都要以自身的安全为最重。”

在老刀们凝重、新刀们惊疑的眼神里，好像忽然稳重起来了的审神者袖子一挥：“第一部队准备一下，半个小时内集合出阵。其他以门口贴的当番表为准。散会。”

刀剑们静坐了一会儿，等第一部队随着审神者离开去做出阵准备了，这才放轻声音讨论起来，一时间，竟然没人再顾得上昨晚的闹剧。

小乌丸和莺丸对视了一眼，彼此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他们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将要发生什么……

“要对外封闭本丸吗？”大包平眉头紧皱。

“看主君的意思是不用。”莺丸字斟句酌：“而且，狐之助的态度也微妙地偏向审神者……是因为主君的背景吗？”

“大概吧。”小乌丸看看对面面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鸣狐，叹了口气：“昨晚虽然闹腾了些，却大概是本丸最热闹的时候了……”

“总会有解决的一天的。”莺丸起身：“大包平，今日你我轮值佃当番，走吧。”

佃当番，农田靠近本丸大门。在后方依山、周边围墙上布置着结界的情况下，大门的警戒就变得尤为重要。

“当心。”小乌丸嘱咐。

“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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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型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