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号本丸,共有刀剑十八振,平日轮流编成两支部队出阵之外,还会留六振作为替补和后勤。
他们不是同时来到这里的,也不是每一振刀剑都有同伴能相互扶持。
为了过得能好一些,至少在斩杀溯行军的时候不后背失守,独身而来的也只能尽力找有些渊源的旧友结成搭档,竟然也渐渐形成了几个零零散散的小团队。
而几乎所有的团队中心,是小乌丸、古备前和三条等老牌刀派,外加来的最早的来派。这些刀剑们大都是老资历,有手段有心机,虽然动手能力令人汗颜,但也确实领着大家磕磕绊绊地走到了现在。
其中小乌丸来得最早,各方面都是翘楚。刀剑们虽然不说,但心里还是挺敬重他的。
唯独在审神者这件事上,不是所有刀剑都能轻易放下芥蒂,接受他们的决策。
“那位审神者……就如此蛊惑人心?”
红发的太刀愤怒质问:“您一向对物吉宽容有加,为何那人类一来,您就……!”
“大包平!”他身边茶色发的青年出声制止,按着大包平坐正,转头对上小乌丸平静的眼神,不卑不亢道:“失礼了,小乌丸殿。大包平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请您理解。”
理解而非谅解。
淡泊如古备前的莺丸,在这个时候也会为了同刀派的兄弟展现出强硬的一面。对比之下……
“谄媚。”源氏的膝丸冷冷嗤笑,双手环抱,毫不掩饰地吐露恶意。
小乌丸端坐喝茶,巍然不动。
太鼓钟贞宗已经提早坦白他无所谓的态度,直言在这浪费时间还不如继续打扫卫生;物吉贞宗还昏迷在部屋里;萤丸和鹤丸国永在外面;髭切照常不踏足正堂;江雪左文字和数珠丸恒次不知为何还没过来……
‘还差两振刀剑。’
“一期与鸣狐在哪儿?”他忽然皱眉。
众刀剑都静默了一下,而后石切丸起身:“我去寻他们。”
“那是他们的家事,你们插手,是不是不太好啊?”抱着酒坛子坐在最角落的次郎太刀醉醺醺打了个嗝儿,面庞涨红,眼神却清醒冷漠:“粟田口的家事……”
这振作花魁打扮的大太刀衣服上还沾着血,一下战场就被叫来议事,就算有酒坛子在身边,也拯救不了他糟糕的心情:
“你管人家做什么呢!鸣狐愿意哄着一期,一期有人哄不定多高兴,还顾得上哪门子的审神者?”
“次郎殿,”听他越说越不像话,石切丸忍不住出言阻止:“别说了!”
一直没有作声的压切长谷部皱着眉走上前,伸手就抢走了次郎太刀的酒坛子:“你先醒醒酒再说话。”
他平时管教这几个刺儿头已经习惯了,没想到次郎太刀会忽然发难,大太刀没出鞘横扫过来,光劲风就扫得他脸颊生疼!
压切长谷部猛地侧身躲避,酒坛子却没顾得上,嘭的一声直接炸开,碎片稀里哗啦落了一地,又被次郎太刀一刀敲碎。
碎片乱飞。
“你管我怎么说话……”大太刀冷眼看着他们,翘起一边唇角讥讽地笑:“审神者都来了你们还叨叨叨、叨叨叨,真以为自己算根葱了。我没兴趣再和你们商量什么,我只知道,审神者来了能锻新刀。”
‘锻刀……大哥……锻刀……大哥!’
华丽的发饰本就歪歪斜斜,他一番动作,直接让那花钗滑落,乌发慢慢遮掩住半边面孔,披了满身,和朱红的眼角映衬出几分不合时宜的阴柔绮丽:
“在他锻出大哥之前,谁都别想动他,谁都别想!”
次郎太刀本性豪放,甚至受原主曾做过歌舞伎演员的影响,常着花魁盛装,还喝得醉醺醺的。这样一个豪爽的酒鬼,本不应用这幅阴郁颓废模样当众大闹的。
“我已经来晚了一次……”
一片寂静中,刀剑们听到次郎太刀低声说:“这次,绝对,绝对不要再晚了……大哥……”
他还是醉了。嘟囔一会儿,竟然慢慢合上眼睛睡着了。
“次郎说得有理,就这样吧,”三日月宗近皱着眉说:“本丸内缺少的刀剑不少,且大多都不是稀有刀,很容易就能锻造出来。”
“一期殿的心病,也该治一治了。”莺丸按住还想说什么的大包平,红发太刀挣扎躁动,竟然让他有些压制不住,干脆一把捂住对方的嘴:“不要任性,包包!”
大包平果然不动了。
柔韧的、细嫩的、纤长的……手心被茶水温热,还带着些许的浅淡茶香……
热度在脸上慢慢爬升。
‘太近了……’
反对派少了两员大将,膝丸独木难支,苦苦支撑了片刻,还是溃败松口,保证不会在新刀们到来之前做些什么。他虽然沦落如今,却还有源氏重宝的气度,绝不会做出言而无信的事来。
广间中一时陷入沉默。
小乌丸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细数各刀派对八百理的态度:无所谓的排除,和自己一心的排除,不想接触的排除,只想利用来锻刀的排除,极端排斥的排除……
剩下的只有粟田口还立场不明,且一期一振犯病多年,不得不防。
“新主君他,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他端坐不动,手里把玩着小巧茶杯,开始给还没见过八百理的同僚们卖安利:“一个人的外表、风度可能经过修饰,姿态、表现可能经过伪装,灵力和刀法却是骗不了人的。”
“灵力冲杀有万鸟齐鸣,刀光一出有风雷附和,”小乌丸环视在座刀剑:“敢问诸君,可有旧主能做到如此?自己能做到如此?”
三日月宗近呵呵一笑:“倒是热闹。”
小乌丸:“……”
“这样听来,却是位难得的正直刚毅的大人。”石切丸打圆场:“只是不知,那位性格如何?”
他捧场了,小乌丸自然不会落他面子,回答的很爽快:“赤子之心。”
三日月宗近老神在在:“认您作父,倒是般配。”
刀剑们:“……”
石切丸再次打圆场:“赤子之心……很好啊!唐国那边对赤子的释义是‘刚刚出生的婴孩’,可见新审神者心地单纯善良。”
这振爱穿绿色狩衣的大太刀心性宽厚温和,因为神社出身灵力纯净,战力超高还乐于助人,平日里在本丸的威望还是挺高的。
至少在这个时候,小乌丸愿意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拔刀。
“吾已告知鹤丸,让他传讯主君早点过来,”他假装看不见石切丸给三日月打手势递眼神的行为,眼神慢慢落到正对着院子的拉门上,唇角勾起一抹愉悦微笑:“现下,应当也差不多了。”
听到鹤丸的名字,三日月总算安定下来,转过头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看。
石切丸默默不语,悄悄擦汗。
受他们带动,莺丸、明石国行等原本不甚在意的刀都把目光转向了门口……正对着刀铃的正堂里,难得的静默了下来,没有争吵也没有你来我往的试探,和着春日景趣经过了一层樟子纸后微微生凉的明朗日光,竟然有些温馨——
而温馨是最能蛊惑人心的东西。
‘也许……会好呢?也许这位审神者,会让本丸进入新的生活呢?’
哒,哒,哒。
轻微的脚步声,有什么人一手拉开拉门,木质门架与地板摩擦的声音惊醒了有些恍惚、却依然敏锐的刀剑们。
就连膝丸都忍不住状似无意地向外看。他大概也想端着点姿态,下意识的就把茶杯举起来放到了唇边……却没发现杯子根本就是空的。
入目是淡蓝色的袈裟一角。
刀剑们齐齐一愣:???
身披袈裟的江雪左文字眉目低垂,一手在身前做礼,语气略有些急促:“诸君!”
他张了张口,颇有些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意思,最后只道:“审神者与鹤丸殿出事了!”
三日月宗近:!?!
小乌丸:?!?
大包平:哈!
‘我就知道!’
……
鹤丸国永虽然喜欢恶作剧,却绝不是只顾胡闹轻重不分的刀。
具体体现在,他在这座本丸也没少捉弄其他刀剑,却仍然没有被打死。
以及现在,他带着八百理盯上了在农田劳作的江雪左文字和数珠丸恒次,却仍惦记着先帮他们把头发拯救一下……
江雪左文字,左文字一家的大哥,袈裟裹身悲天悯人,每天一边说着“这个世界充满悲伤”一边抢誉收割人头。
数珠丸恒次,青江刀派难得的正经刀,佛珠缠身不惹红尘,是个修炼绝技“闭着眼睛我啥都不看”,还能徒手攀悬崖、头顶刚瀑布的狠人。
他们一个忧郁尘世纷争,一个沉迷刻苦修行,除了都是佛刀都长得很好看之外,拥有的唯一一个共同点,就是头发特别长。
刀剑付丧神嘛,灵力构成的身体,清洗起来不费力,发质超好不打结,又顺又滑没分叉,普通本丸的女性审神者们不知道有多羡慕。
但这不意味着,走在灌木状的香草从里的时候,他们还能安然无恙地走出来。
事情的起因是数珠丸走过香草丛,被勾住了一缕发丝。他走了两步头皮一痛,才发现头发和珠串一起被缠住了,于是俯身想要把它解开……
然后他整振刀就只能半蹲着了。
江雪左文字吃了一惊,上前帮忙,一弯腰头发太顺滑了下来,他一着急伸手去挡,发量太多没挡住……
然后他也只能半蹲着了。
难兄难弟面面相觑,努力半天,越解越乱,数珠丸想要拔刀,姿势所限连刀都不好拔。
而且这香草是一期一振特意给鸣狐种的,要是被他们一刀砍到,本丸里大概会闹上很长一段时间。
数珠丸叹了口气,开始扎马步继续修行;江雪摇了摇头,默默地念起了佛经。
为了挖坑埋伏在一边的八百理、鹤丸和萤丸:“……”
不是很懂你们佛刀。
鹤丸国永跟理咬耳朵:“这样就没意思啦,要帮他们吗?”
八百理看着有半个自己高的植物,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扭头看向了萤丸……的本体。
他制定了一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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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刀与他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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