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天气绝好的早晨，【学习室】内的天气虽然日日如此，但这一天的天气显然更加美丽，太阳像黄金般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蔚蓝的天空远甚往日的开阔，平缓的草原上吹来的徐徐清风如美酒甘醇。

小兰在湖边停马，从布瑞的马背上下来，绿草轻柔地拂过她的脚踝，少女伸手摸了摸布瑞被汗水濡湿的鬓毛，向它道谢：“辛苦你了，布瑞。”

一番剧烈的运动后，马儿布瑞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精神头却依然十足，“小意思，女孩。”

“嘚嘚”的马蹄声从身后响起，另一匹马儿荷纹赶上来道：“小兰，你骑得越来越好了。”

小兰笑道：“布瑞的功劳。”

“当然。”布瑞骄傲地点了点头，“但女孩，不得不说，你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老练的骑手了。”

小兰自己也有这种感觉，当她看着掌心慢慢变化出的老茧时，当她在马背上能够灵活地调整身姿时，她都能体会到，甚至于她牵着缰绳的手，都变得犹如手臂向外延伸的一部分，那种感觉实在——太棒了。

“荷纹，你刚才看到我和小兰的配合了吗？”

“是的！吓了我一跳，这太冒险了！”荷纹不赞同地说：“我差点以为你们要跌进那条深沟里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噢，荷纹，你就是太紧张了，有时候生活需要一点冒险，况且做出决定的，可是我们亲爱的女孩……我没有得到任何要减速的命令，不是吗，小兰？”

迎着荷纹惊讶的眼神，小兰略有些发窘，但还是认真解释道：“我能做到，荷纹。我能感觉到，布瑞和我……那一刻，我们能做到。”

“哈哈哈，实际上，我们就是做到了，没有任何减速，直接越过了那个凹陷的深沟！”

“荷纹，请不要担心。”小兰轻抚了抚荷纹修长的下颚，“有把握，我才会去做的，我并不想弄伤我和布瑞。”

“小兰……”注视着少女脸上飞扬的神情，以及因为成功而露出的满足笑容，荷纹不禁低下头去，侧过脸亲昵地蹭了蹭小兰的脸颊，“我想，布瑞说得对，你已经是一位可以独当一面的骑手了……我不该阻止你……”

“这是你对我的关心，我明白的，荷纹。”小兰伸手环住荷纹的脖颈。如果说布瑞像是那种会陪她一起玩耍，一起闯祸捣蛋的兄长，那荷纹就是温柔包容，偶尔又不失严厉的长姐，小兰一直很喜欢荷纹。

“多么快呀，小兰……多么快……”

“快？”

荷纹后退一步，离开了小兰的怀抱。

“怎么了？”小兰看着荷纹，敏锐地察觉到了荷纹望着她的眼眸中多出了一丝伤感。

“我们没有什么东西能再教给你了，小兰。”

“荷纹？”

“我们还能教你什么呢？”荷纹反问，“马术的技巧，缰绳的把握，运动的呼吸……这些你都已经学会了，而且做得好得不能再好……布瑞……”

马蹄轻响，布瑞走过来，走到荷纹的身边，两匹马儿眼神互望，随后又一起看向小兰。

“好吧，女孩，”布瑞说：“我们要向你祝贺……”

“是的。”荷纹说：“理应如此。”

小兰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两匹马儿一起道：“小兰，祝贺你毕业了。”

忽然，之前心中所有溢动的喜悦都消失了，一层朦胧水雾漫上了小兰的眼睛。

“噢，小兰。”荷纹叹息。

小兰低头，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眶，“对不起，我不知道……”

但她的心或许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明白，一颗眼泪滴落下去，落在草地里消失不见，小兰又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等她抬起头来时，眼眶已微红，她看着眼前两匹亲善的马儿，“你们不能再教我了。”

“显然是的，我们这里已经没有可以教导你的东西……”

“虽然不想这么说，”布瑞从鼻腔里喷出了一口气，“小兰，你应该去找一匹不会说话的马了。如果你的世界没有能言马，那你就要习惯和不会说话的马儿配合，你之后要学习的只有这个……”

能言马是少数的，是魔法国度和异世界才会存在的生命，如果她要进一步，就不能依赖上与能言马交谈、互通有无的感觉，她要试着与普通的马儿接触，那只能与荷纹和布瑞分别，小兰正是以最快的速度明白了这一点。

但是，“太快了……”这次是小兰说。

他们安静下来，站在那里看着彼此，短时间内似乎都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布瑞和荷纹走上前，让小兰伸手抱住它们的脖子，暖烘烘的热量靠在小兰的肩头，散发着汗水和泥土的腥气，真实地不像梦境。

很久之后，小兰轻声低问：“布瑞、荷纹，你们以后不会再来见我了吗？”

“最好不要这么做，小兰。”

他们是在【学习室】这个虚拟的空间里相遇的学生和老师，一开始他们或许不明白，渐渐地彼此就掌握了一些规律。小兰知道，根据她选择的课程，【学习室】会定向向那些拥有相应技能的人或生物在睡梦中发出邀请，另一方接受后，他们会在【学习室】内相遇，之后交谈、教学……

出于好奇心，大部分的接收方都不会拒绝，而且在梦中自由行动和思考也颇具诱惑力，但同样也存在另一方不同意的情况。这时，链接会断开，小兰付出的积分退回，之后她可以选择再次发送邀请，或是选择其他老师发出请求。

“我们很难拒绝你，小兰。”

所以，要由小兰来决定。

“是时候开启一段新的旅途了。”

是放开他们彼此的手，朝前走下去，还是按部就班地浪费时间……

小兰破涕为笑，“这真不像布瑞你会说的话。”

“是阿斯兰提醒了我们。”

“阿斯兰？”小兰从两匹马儿的怀抱里抬起头来，惊讶道：“布瑞、荷纹，你们见到了阿斯兰？”

在过去骑马练习的间隙里，布瑞和荷纹经常会向小兰说起它们的家乡纳尼亚，说起它们曾经经历过的冒险，以及其中最具有神秘色彩的阿斯兰——一头雄伟的狮子，纳尼亚世界的创造者，兼具智慧与力量，荣耀和正义，高贵圣洁近乎神明。

与许多传说中的人物一样，阿斯兰行走在纳尼亚世界的大地上，一直行踪不定，时而出现，时而消失，而祂的每一次出现，都注定带来一段新的传奇故事。

布瑞和荷纹上次见到阿斯兰，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它们正从一个**强横的国家逃回纳尼亚，阿斯兰出现在它们的逃亡路上，像一盏明灯为它们指引方向，等到所有事都尘埃落定后，阿斯兰又消失不见。

“那么，现在？”小兰奇怪道：“阿斯兰为什么出现了？”

“我和布瑞在梦中遇到小兰你的事，一直没有对别人提起。”荷纹说。

布瑞点头，“这好歹也是一个秘密，对吧。”

小兰不由地有些感动，“其实没有关系的，我们并没有在做什么不好的事。”

“主要是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布鲁鲁——不过阿斯兰，阿斯兰知道任何事……”

“布瑞你是说？”小兰讶然，“阿斯兰知道我？”

“是啊。”

“这……这怎么可能？”

“所以，我们说过了，阿斯兰知道任何事。”

“可是，隔着两个世界？！”

布瑞甩了甩它的脑袋，尽它所能地做了一个事实如此，没必要解释的表情。

小兰轻轻吸了口气，稍微冷静了一点，“那阿斯兰说了什么？还是说，阿斯兰有话要你们转告我？”

这是一个直指要点的问题，荷纹赞赏地看着小兰，“阿斯兰提醒了我们。小兰，你要进行的旅程，我们无法陪同，但终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遇。”

她屏住了呼吸，沉默之中，小兰摸索着对这句话作出了衡量与判断。

“在哪？”她问：“我们将在哪里相遇？”

“最后一句话，小兰。阿斯兰让我们转告你，”布瑞和荷纹齐声说道：“倘若你有一片贫瘠的土地需要种子，欢迎你前往纳尼亚。”

日光落在少女纤长的睫毛上，紫罗兰的双眸上闪动着亮光，“纳尼亚……”小兰和缓轻柔地念出这个地名，带着望向远方与未来的无尽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