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看起来快要爆炸了。
这不怪他，绫辻行人想，身负强大的武力，却无力更改过去，无力拯救现在，无力预见未来，那种失落和愤怒，能将任何一个人压垮。
但这还不是他爆炸的根本原因。
血红的光芒包裹住了漆黑的布片，将它们停在了半空。原本躺在床头柜无人问津的芥川龙之介不知何时竟然苏醒过来，明明脚步不稳摇摇晃晃一副随时要倒下的状态，却还是在第一时间发起了攻击。
“在下……察觉到了，”芥川龙之介没有看阻挡了自己的奇怪力量和虎视眈眈的野兽，用渗血的双眼看向了尚且悬浮在横崎幸弥面前的字符，“在下永远不会忘却……此生的仇敌，夺走在下生命中唯一的……”
江户川乱步听不下去了，正要暗示中岛敦把人打晕，这位强行醒来，连记忆封锁都能突破，怀着滔天杀意与悔恨的青年便支撑不住地栽倒在床，昏了过去。
江户川乱步：“……”
这是他没想到的。新来的社员身体怎么这么差。
绫辻行人不像他还有心情想这些，他看向似乎很想开窗出去冷静一下的中原中也，看了看手里的两样东西，还是选择了用烟管砸他。
“去客厅，”他说，“把所有人都带上。幸弥不会再做梦了，别吵醒他。”
中原中也闭了闭眼，没有说话，带着他们沉默着飞出卧室，掩上房门。一路来到餐桌旁，芥川龙之介被他扔进了红豆汤里，其他人也没（敢）提出什么异议。
中岛敦：实不相瞒，我也想泡进去。
“人间失格，太宰治。”沉默片刻后，江户川乱步说，并发现漂浮在汤里的芥川龙之介动了一下。
你们武斗派都是靠直觉和反射神经活下去的吗，他头疼地捂住脸。
“是他写过的书没错。”绫辻行人打开手机，重新调出页面。他和江户川乱步曾经简单浏览过同时期文豪的交际圈并做出猜测，其中出现频率不低的太宰治一直在名单前列，但他没想到对方会是以如此特殊的方式出场。
“从名字和表现方式来看，他的异能恐怕是最特殊的反异能。”沉默片刻，见无人说话，绫辻行人只得担当起了解说的重任，“可以消除异能力的异能力……果然存在。拥有这样的能力，只要他不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傻瓜，就可以轻易在那个到处都是异能力者的世界夺得权柄。”
“不用说得这么隐晦，”中原中也发出了一声冷笑，“港口物流……不，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我明明不喜欢却拼命保护的人。因为只有他，可以消除我的异能力，将我从无法停止的污浊状态解放。他以此要挟，而我也无处可去，毕竟一旦被发现我身上的特殊性——我知道了，原来这就是你们瞒着我的细节，横崎幸弥是下一个收容荒霸吐的容器。”
绫辻行人轻轻咂了下舌。
虽然并不喜欢如给婴儿换尿布的保姆般向所谓的受害人解释细节，但是看着这样的中也，他也会感到淡淡的遗憾。
可以做不用思考的婴儿，是一种奢侈的幸福。
中原中也明明怒火中烧，却奇异地神思敏捷，他很快便将散落的线索串了起来，的确，他们就像散落在地上的珍珠一样明显：“他绑架了芥川的妹妹，哈，大概是诱骗小孩子真心实意地跟他走了，但芥川的恨意不是假的，也就是说他故意没有留下任何讯息，也不允许这小子的妹妹与他联系。还有敦，敦的异能力曾经不受控制，他明明可以帮忙，但他没有，为什么？首领的威严？他的异能力有问题？他需要……他需要保密自己的能力。”
听得背上寒毛竖起的中岛敦默默蹲下。真希望这位太宰治就在他们身边，让中原先生揍一顿消消气。
“有无数的人试图暗杀他，所以他藏起来，不，他藏起来也没有什么意义，最方便的暗杀不是异能，而是枪械，他只能消除异能力吧，光用体术也能打死，”中原中也说着，便狞笑着捏起了拳头，“他的身手想必非常一般，所以才需要我一直保护，那他有没有异能都是完全无所谓的事，他为什么特意隐藏？”
江户川乱步：“嘛，你不是早猜到他是一个糟糕的人了，喝点汽水冷静下。”
“他可以看到一定程度的未来并施加了干涉，”中原中也没有接，他觉得他更需要冰水，最好能直接泼在这个屑人身上，“他早就知道幸弥会出现，所以说出了那样的话，留下了这样的异能。”
“他的异能消除了幸弥的记忆。”
“幸弥是实验室产物，他没见过我，也没见过太宰治，他只听别人说起过……他是因为荒霸吐出生……他在我身上动了手脚……”
“但是幸弥，他的异能力发生了变化，”看着中原中也越发消沉，听得半懂不懂的中岛敦忍不住说，“中原前辈给了他最开始的帮助，如果没有中原前辈，大概也没有幸弥了。”
“也未必是在你身上做了什么，”绫辻行人安慰，“太宰治的异能只能作用在异能上，但却让幸弥失去了与他有关的记忆，这点十分可疑。如果幸弥的记忆是由异能力植入的，可信度将大大降低。”
“也许是那名教给幸弥俄语的俄罗斯人植入的？为了，呃，激励幸弥？”中岛敦挠了挠脸，他目前接收到的信息太多太杂，只能依靠直觉做出判断，“之前幸弥提到过的，感觉也不是什么好人……正常人。”
“‘如果仅有一人可以获得幸福’，”江户川乱步说，“这么自私的话，普通人可轻易说不出口。”
“正因为这句话，我们才猜测到他看到了一定程度的未来，”绫辻行人解释，“加上那句‘不会是你，也永远不会是我’……等等。”
“这里的你和我指代的是谁？”
如果横崎幸弥只是复述太宰治曾经说过的话，那此句很好理解，因为太宰治早早就死了，比中原中也早得多。但如果横崎幸弥是回忆起了太宰治对他说过的话，那么这句的原文将是“不会是我，也永远不会是你”。
永远，几乎称得上是一句诅咒。
所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齐木楠雄：“……”
他看了看躺在床上脸上还盖着“人间失格”几个字的横崎幸弥，又听了听门外几位塑料小人的心声，强行忍住了叹气的冲动。
原来如此，他就说中原文也是从哪来的，原来是这么来的。
他看了看四周，又检查了一下自己此时的状态，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但他实在无法轻易鼓起勇气，走出这间卧室。
外面可是有和他同一个声线——不对这不是重点——有和知名推理作家同名的侦探！还是两个！
虽然但是，你们不要总把推理小说和实际操作混为一谈啊。
但是为了横崎幸弥……也顺便为了太宰治不一出现就被捶出脑浆，唉。
他默默穿过房门，飘出了卧室：“……晚上好。”
正对着卧室门的中岛敦整个僵住了。他不受控制地变为白虎，竖瞳里也依然写满了不可思议，看起来都要从桌子上掉下去了：“嗷……”
“【我不是鬼，只是穿了下墙。】”知道他想说什么的齐木楠雄如是回答，落到了地面上，“【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个路过的，普通的，横崎幸弥的朋友。】”
绫辻行人眉目一动：“莫非……”
“他能读心。”江户川乱步说。
齐木楠雄：“【……嗯，这不重要。】”
听着熟悉的声音和对方一唱一和地推理，他稍微有点错乱。
“这哪里不重要了？！该不会就是你这混蛋屏蔽了我们的记忆吧！”中原中也二话不说就冲了过来，齐木楠雄不得不费了点力气阻止他，迅速说道：“【不是，那是你们世界的盖亚做的，这位……中原先生。】”
“你认识我？”中原中也冷笑着加大了重力，“那你应该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
“【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齐木楠雄面无表情地说，“【虽然口头禅是‘你想被重力碾碎吗’，但其实会扶不认识的老奶奶过马路。】”
“哈？！我怎么可能——”
“【十五岁被所处的组织‘羊’背叛，因此加入港口黑手党，成为太宰治的搭档，并留下‘双黑’之名，并很快成为干部。不久后前任首领失踪，太宰治从干部直升首领，整个横滨迎来了黑暗统治期。】”齐木楠雄的语速极快——他根本没有张嘴，所有话语都是直接心灵传输进在场所有人脑内的，根本不给中原中也打断自己的机会，“【仅仅四年，港口黑手党便成为庞然大物，想要暗杀现任首领之人不计其数，但从未有人成功过，直到他自己跳楼自杀，将烂摊子甩给了你。可惜你也只在首领之位坐了不到一年，便因为解放污浊状态当场殒命，只留下荒霸吐的残存物。】”
“这不是幸弥告诉你的。”中岛敦还觉得脑子晕成一团时，江户川乱步已经断然开口，“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内容。”
“【没错，是我看到的。】”齐木楠雄已经用最短的时间说明了自己的可靠，也不吝于向其他世界的人解释自己身上这些天煞的超能力，隔着世界他们是没机会打扰自己平静的生活的，“【如你们所见，一般情况下我会使用心灵传输代替开口，第一次见到横崎幸弥时，我也对他使用了这个能力，所以我……看到了。】”
不等江户川乱步继续抓他的把柄，齐木楠雄继续连珠炮般快速说道：“【横崎幸弥是被专门培养用来承载荒霸吐的人造人，但是他无法使用荒霸吐的力量，因此作为残次品暂时留存。你们港口黑手党一直保留了他的拥有权，但很快你的继任、新继任、下一继任纷纷死亡，一直死到仅有十四岁的梦野久作成为首领，他无法保留横崎幸弥，只能以此为交换让绫辻行人作为保护者一起去了政府。】”
“我竟然活了这么久。”绫辻行人冷笑，“以为我会这么说吗，不错的转移注意力技巧。”
齐木楠雄：“【……随着最后一个有脑子并且说得上话的人殉职，他们请来了所谓的教导老师，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试图让他掌握自己的异能。他是俄罗斯情报组织‘死屋之鼠’的首领，恐怖组织‘天人五衰’的一员，是个梦想和正常人不一样的家伙，来见横崎幸弥只为了验证某些猜测，并且他成功了。】”
四人都无声地望着他。
齐木楠雄：“【……我没有在为太宰治开脱，论罪名他们两个在同等水平。】”
“这还差不多，”江户川乱步说，“名侦探暂时就不追究你隐瞒的事了。”
齐木楠雄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和这样的人交流真是灾难中的灾难，幸好他的世界他的身边没有这么可怕的小妖精：“【我没有资格对你们的想法进行干涉，但我可以明确地说，横崎幸弥的目的与太宰治、与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都是一致的。我没办法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也没有办法帮助他，拯救你们自己的世界，只能看你们自己。】”
他难得如此长篇大论，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用处。一听说他能读心以后，他就听不到一点有所帮助的心声了。黑手党也就算了，为什么归属正道组织的你们也这么熟练？
为什么横崎幸弥就不能拿走他身上的超能力作为能量，齐木楠雄充满遗憾地想。
“这位先生，”中岛敦皱着眉，还是勉强自己变回了人类体型，不再保持高度警戒，来换取说话的机会，“……你知道幸弥的异能力是什么吧？”
不愧是书指定的虎，齐木楠雄静静地看着他，刚想说什么，就被江户川乱步打断了。
“只说名字也不方便吗？”
“……”
“这种事的确越少人知道越好，”绫辻行人抬头，难得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但如果，有人可以像你一样察觉到横崎幸弥的异常，或者……哦，还真有。灵魂检测？精神潜入？我知道了，你说吧。”
齐木楠雄：“……”
他一言难尽地隔着墙瞥了眼睡得正香的横崎幸弥，这就是满级大号带人的神奇感觉吗，他明白了。
但临走之前，他终究还是将那串字符传递给他们，才像泡沫般消散在空气中。
齐木楠雄：我感觉我就是个工具人
横崎幸弥：能力越大，责任越……
齐木楠雄：……好想做个普通人（叹气
因为心电感应所以齐木每次都说出费奥多尔的全名，就很强
下一章芥川就醒了！还剩一个手办名额！大家有什么特别想看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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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普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