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表层，梦之罅隙，出现了几个不应该存在于此的人影。

“来得可真快啊。”六道骸抱着胳膊，饶有兴味地打量起他们，“我特地去查了，中原中也，是日本诗人的名字。彩画集，是法国诗人的诗集名。你们果然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你见到了我们以外的异能力者？”中原中也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虽然想不起来，但冥冥之中有个声音提醒着他，他应该是知道“彩画集”的。

“他潜入过幸弥的梦境。”江户川乱步说，“这是他的能力。”

为了以防万一，这次梦中会面，只来了中原中也和江户川乱步两个人。名侦探已经从对方对待幸弥的态度察觉到了许多问题，所以才提出，想办法和人单独见一面。

“但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六道骸看着这个新出现的青年。这是梦中世界，对方不再因为幻术而时隐时现，一不小心就被六道骸看破回手办。他看起来二十多岁，已经不算小孩子了，一举一动却带着股不以为意的稚气。他的精神力并不弱，显然也很聪明，几乎是到达这里的瞬间便摸清楚了梦中世界的运行规则，幻化出一颗玻璃珠，举到自己眼前，不怎么专心地盯着它看。

“你和他们是一丘之貉。”他做下判断。

听到这话，青年看起来颇为不满，但为了目标，他难得地忍耐住了，丢开弹珠说道：“信息交换。我们已经听说了，你被关押在一座黑手党监狱。”

“怎么？”

“带资料来。三个月内，让你从那里出来。”

他说：“以侦探社的名誉起誓，我才没有去混黑。”

三天后。

六道骸以相当微妙的神情，翻阅着江户川乱步递给他的资料——这本身就是一件颇为不可思议的事情，将现实里的文件一字不漏的记住，带到梦里来。

更何况是这份文件的内容。

“你……”

“不是黑手党一员。”江户川乱步伸手比了个叉，“也不为奇怪的秘密部门工作，不要想太多。”

那更恐怖好吗？

文件在六道骸的手里化为雾气消失，他低下头，看向坐在地上吃自己幻想出的零食的青年：“那么，说说看？你想窥探横崎幸弥的什么秘密？”

江户川乱步挑剔地扫了他一眼，转头对中原中也说：“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眺望着不知何处远方的中原中也回神，沉声说道：“我留在外面。”

“不行。”江户川乱步说，眼中尽是凛然的清醒，“我们很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幸弥的守卫绝不会是泛泛之辈，强行突入是不可能的事。”

“那为什么还要我留下来，我可以……”

“想要走进那扇门，我们只有两个选择。”江户川乱步伸出手指，严肃地说。

“一，撬锁；二，敲门。”绫辻行人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为久违的成人体型感到淡淡的欢欣。

虽然因为横崎幸弥“不稳定”的幻术拒绝了变化体型，但不得不说，手办和正常大小差太多了。

“撬锁？会不会被发现？”中岛敦十分紧张，从外表却看不出来，很端得住，“而且那毕竟是……幸弥的异能力……”

“兰波可是法国人，你觉得他会24小时守在门口？”绫辻行人反问。

“……”

好有道理，中岛敦无言以对。

“当然，不是兰波的可能也很大，”同样根据“彩画集”这个名字知道对方是谁的江户川乱步补充，“但是他们已经待在幸弥的异能力里三年了。”

看了三年的门，也许不会擅离职守，但找找乐子是一定的。想想六道骸的经历吧，门都开了人才出现，不是摸鱼是什么？

并没透露过自己真的傻到推门这一情报的六道骸：“……”

芥川龙之介没说话，他一直盯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衣兜里的东西看。手办的身体是横崎幸弥塑造的，即使被他们使用，也不会多出什么不可能出现的小玩意。而梦境由人的潜意识生成，这里会出现任何梦境主人熟悉的事物——哪怕他已经忘记。

此时此刻，他的衣兜里，就突然多出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糖果，发簪，手帕，纸条……

他看着手里的遥控器，皱了皱眉抬头。江户川乱步正托着下巴打量他，好像没什么精神似的说：“是微型炸弹的遥控器没错。炸弹应该在敦身上吧。”

“哎？”一身黑色长风衣的中岛敦回过头，下意识也掏了掏口袋，却只掏出了一块手机电池板。他握着电池，难得皱起眉，一只冰凉的手却伸了过来，扒开了他毛绒绒的衣领，露出下方血迹斑斑的金属项圈。

芥川龙之介看了一会儿，淡淡地说：“不是这个。”

当然不是这个，相比起那个装了微型炸弹的项圈，中岛敦显然对这个的印象更深刻。江户川乱步收回视线，又看向爱伦·坡，后者正在往外抽钱包里的照片，显然是打算将自己的浣熊构建出来看看，选择性忽略了其他所有。

“你们是来这里郊游的吗？”已经试过很多次都没能把自己脖子上莫名碍眼的红色围巾消除掉的中原中也十分不爽，“时间紧迫，给我快点行动起来。”

“是。”中岛敦膝盖一弯，差点习惯性下跪，好悬才站住了，不好意思地抬头，却发现所有人都正盯着自己看。

“都快忘了敦才是港口黑手党的人，”江户川乱步吐槽，“也太严厉了，你们真的有好好养孩子吗？”

“那可是黑手党好不好？”中原中也暴躁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椅子，“你指望我们和颜悦色地去杀人吗？”

绫辻行人也难得没有冷嘲热讽，而是说了句公道话：“加大敦的服从性，才能减轻他的罪恶感吧。”

中岛敦无措地左右看了看：“那个……正事？”

为什么都在讨论我啊！我混黑真的很奇怪吗？！

“以乱步先生的能力，想要整垮港口黑手党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芥川龙之介提醒，“既然当时没做，总是有原因的。”

“我谨代表我自己强烈欢迎你们整垮他，”中原中也冷哼一声，“六道骸呢？”

“我看你们玩得挺开心。”不知道是否离开过的六道骸幻化出身形，倚靠在一根若隐若现的廊柱上看向他们，“还以为你们已经彻底忘记我了。”

“你不是有其他事需要商议？”绫辻行人直接戳穿了他，“在梦里谈判真方便。”

“他其实很关心自己的属下，”爱伦·坡声音低低的，悄悄说道，“真看不出来。”

“他和中也一样，都是口是心非的家伙，”江户川乱步打了个哈欠，“幸好他对幸弥好奇选择与我们合作，否则要想办法处理掉他也够麻烦的。”

“只是好奇？”绫辻行人笑了笑，是共情啊。

爱伦·坡也偷偷点了点头。哪里麻烦了，利用那个叫库洛姆的小姑娘就可以。只不过是乱步认为自己是好的一方，不能做这种事而已。

中原中也：“……”

六道骸：“……”

“抱歉，我们侦探社的侦探给您添麻烦了，”芥川龙之介熟练地用出罗生门，捂住他们的嘴，“希望您不要和他们置气。”

这话不就是“我家孩子还小不懂事你不要和他计较吗”？中岛敦暗中嘀咕。

“你想得太用力了，人虎。”

“啊，我没有别的意思……”

在事情变得血腥暴力之前，场面勉强得到了控制。六道骸强忍着把他们踢出去的冲动，让他们站成了一圈。

“梦是潜意识的投射，”他握着自己的武器，右眼变成鲜红，一一扫过面前的人，“我会模糊他的认知，引发记忆间的共鸣，直接跃入与你们有关的画面。”

“不要说话，控制行为，不要惊动他。也许他不会醒，但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波动，也有可能引来那些守门人。”

“记住我们在做什么。”他勾起唇角，轻轻笑了一声，“我们在窥探一个人隐藏最深的秘密——他的记忆，他的过去，他的一生。”

我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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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巴别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