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无限城内。

鸣女跪坐在一扇华丽的屏风之前，安静垂下单目，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只露出一小节肤色青白的下巴和血一样深红的嘴唇，但这不会成为她视线的阻碍。

她抱着琵琶，端坐成一座精致的雕像。空间在她的周围颠倒扭曲，整个无限城以她为中心展开，复杂又宏大的构造令人头晕目眩。

铮——

鸣女拨动琵琶。

身侧的房间翻折旋转，最后停在她的面前。门扉从两侧移开，露出了里面正坐着喝茶的鬼之始祖。

并且难得的不是拟态，戴着礼帽，披着黑色的西服外套。帽檐下垂在脸侧的黑发微卷，那双猫一样的竖瞳此时正静静落在杯中的茶水之中，摇晃出微小的波纹。

他说：“召集十二鬼月。”

鸣女恭谨地应了一声“是”，然后开始连续拨动手中的琵琶。

随着一阵阵规律的琵琶声响起，整个无限城开始动了起来。

这一整片空间像是被分割成了无数块小的空间，每个小空间对应无限城内的一间房间。在鸣女的血鬼术的操纵下随着她的心意开始有规律的变化着。

房间在旋转着，门也在不断开合着。每一次的关闭又打开，就会有一位十二鬼月被传送到无限城中。很快，在鸣女的操纵下，十二鬼月聚集在了无限城中。

在纵方向上，无惨毫无疑问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位。其次是十二鬼月中的上弦，再往下便是下弦之鬼。

“啊咧，下弦也在啊。”

童磨瞥了一眼下方，展开自己的铁扇轻掩在唇上：“看来，无惨大人终于下定决心了呢。”

说着，他忍不住凑到上弦三位猗窝座的身边。只是还没等他接近，那个有着梅粉发色身上还布满深蓝刺青的青年就躲开了——期间，鸣女还是配合了他的行为，刻意让他的房间远离了童磨所在的房间。

童磨：“……”

和善友好的笑容微微僵硬。

他小声嘟囔：“什么嘛，连琵琶姐姐都向着他。”

鸣女就当没听见。

上弦之贰和上弦之叁这两个鬼仿佛天生就不对付，放在一起准要炸——不，更准确来说是作为上弦之叁的猗窝座单方面极其厌恶上弦之贰童磨。可童磨偏偏又是那种你越讨厌我我就越喜欢你，不仅不知趣反而偏要往你面前凑的糟糕性格。

但现在无惨大人要讲话了，还是让他俩彼此都安静一点吧。

最上位，无惨抬起手，用食指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那一瞬间，有着他的细胞的所有鬼的脑海之中都浮现了一个少女的面孔。

黑发碧眼，看上去青涩又稚嫩，笑容也很可爱。

而伴随着这张脸一起出现的，是有关这个少女的情报——比如她最近出现在哪里，比如她拥有着强大的治愈能力，更比如她可以凝聚出在夜晚照耀的小太阳。

“这个少女目前已经离开了鬼杀队，和一个鬼杀队队员在外执行任务。”

“不管用什么方法，在她回去之前杀了这个人。”

“……”

气氛一时陷入了安静。

十二鬼月之中，只有童磨对此不算意外。毕竟他算得上是在场第一个见过这个拥有着如此特殊的能力的女孩子了。

老实说，要不是这个女孩子对于鬼来说十分危险不可以轻易接近，他早就去近距离观察这种有趣的稀有生物了——先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再说。

总之，不管是什么，这样子的孩子绝对不会是人类。

而除了早有预料的他之外，在上弦之中，处于一位的黑死牟和处于三位的猗窝座对此的情感大部分是震惊和思索。

四位半天狗因为生性胆怯，甚至可以说是十二鬼月中表现的最为恐惧的。看样子害怕得不行，颤抖着缩成一团小声喃喃着什么。不过他本性如此，其中有多少夸张的成分又有多少真情实感，他人就不得而知了。

而五位玉壶、六位堕姬和妓夫太郎则是惊讶和畏惧都有。

至于下弦——除了表情梦幻的一位魇梦和表情平淡的五位累，其他鬼的样子是显而易见的恐惧。

终于，下弦中有鬼忍不住开口质问：“可是，大人——”

开口的是下弦三位：“阳光是我们根本无法克服的克星，这样子的一个人，连上弦都不一定能杀得了，我们区区下弦又能做什么呢？！”

无惨微微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刀似的戳在那个鬼身上，同时微微启唇，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哦？”

上弦之列，童磨用怜悯掩饰冷漠，轻轻瞥了一眼那个有这个胆子试图违抗无惨命令的下弦之鬼。

他想，用不了三分钟，他就要少一个蠢得可爱的同事了。

但那个下弦之鬼显然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还在那里挣扎着想要辩解着什么，最后被无惨不耐烦地打断了。

“既然你这么无用，也明知自己无用，那我还留着你有什么用？”

他冷冷道：“不想死在阳光中？好，我成全你。”

终于意识到什么的下弦之鬼脸色骤变，甚至试图逃跑。但还没等他站起身，体内的细胞瞬间炸裂，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现场已经找不到任何一块他的完整的身体了。

血水混着肉沫，像是烟花一样炸开，洒了周围下弦们一身。那滚热的感觉烫的不少鬼身躯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将偷埋得更低了。

冰冷的男声在他们头顶响起：“还有谁不想死在阳光下吗？”

这一次，没有鬼提出反抗，甚至少有鬼敢直视无惨。

只有一个鬼，自始自终一直都盯着无惨看，目光专注，甚至带着一点陶醉，像是在看此生的信仰。

因为没怎么见过所以一直有在关注着下弦位的童磨注意到了他——便是作为下弦一位的魇梦。

他摇着扇子，心想这一期下弦之中也不完全都是蠢货。至少这个鬼还算有趣，就性格来看，说不定还有成为上弦的潜能。

童磨正想着，然后就听见魇梦开口打破了这沉寂的氛围。

“或许我能有办法完成这个任务，大人。”

“嗯？”

本来打算再丢两句狠话就把下弦送走的无惨闻言，有些感兴趣地轻挑起眉梢。他看向魇梦，道：“说说看。”

“这个小姑娘的能力特殊，一般的鬼无法近身。但是，鬼无法做到的事物，对于人类来说或许就并非难处了。”

魇梦嗤嗤笑着，语气轻缓：“我的血鬼术能力特殊，刚好可以用来引|诱人类，之后通过人类替去接触这个小姑娘。接下来，是拖她入梦也好，还是直接让人类出手攻击他们也罢，应该都能得手。”

“……”

“不错的想法。”

无惨舒缓了眉眼，看底下的魇梦越看越顺眼。果然，还是这样子的手下靠谱一些。

高兴之余，他还主动提出：“我会让猗窝座一起跟着你。”

有上弦在，成功率多少会高一些吧。

猗窝座微微拧起眉，虽然对于要去辅助一个下弦感到有些不快，但他不会违抗无惨的命令，便顺从地道了一声：“是。”

而童磨在那里有端联想：“哎呀，这么一说……或许我的教徒也能做些什么呢。”

他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万世极乐教教主，手底下为他卖命的人还是有的。到时候，他再去随便乱说几句，那些信徒肯定就信了。

好像他的教徒之中，也不乏达官显贵之家。像这样的人，在人类的社会中一定能做到更多吧。

童磨笑着，积极请缨道：“那么，无惨大人。”

“不如还是让我陪着……”

童磨卡了一下，魇梦主动提醒道：“魇梦。”

“哦哦，我记住啦！让我陪着这位魇梦阁下一起去吧！”

无惨略一思索，有些心动，但最后还是拒绝了。

他说：“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说着，无惨命令鸣女送走了除了童磨和上弦六位之外的所有人。还特意吩咐她把猗窝座和魇梦传送到一个地方去。

然后他看向剩下的三个鬼：童磨、堕姬、妓夫太郎。

其中，童磨接触的人最多，手底下信徒因为吃了之后又会不断补充的原因，流通性蛮大，所以消息来源最广。而堕姬伪装成花魁在花街生活，平时接触的人鱼龙混杂，总之也不少。

所以，无惨希望他们去找一个人。

他将那个骑着马戴着头巾一样的帽子的，打扮奇怪的青年的样子传送到了三人的脑海之中。

无惨：“我需要你们尽一切手段找到这个人。”

老实说，比起日和坊，这才是无惨最急需解决的问题。

他根本无法解决身上的回旋问题，现在能看似完整的出现在自己的一众手下面前，也是依靠自己变态的治愈能力和高超的拟态能力作为掩盖，这才差不多展现出来了正常的模样。

但实际上，在这虚假的完整的皮囊之下，他一直在忍受着旋转之苦。

事到如今，无惨能想到的解决自己身上回旋问题的唯一的方法，就是杀了那个造成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主人了。

想到这里，无惨目光深沉，冷声命令：

“然后，杀了他。”

……

无惨离开了。

童磨跟上弦之陆那对兄妹寒暄了几句之后，便拜托鸣女将他送走。

“不过还请琵琶姐姐不要将我送回原地，直接送去极乐教吧！”

童磨笑着道：“我在外‘修行’了半个多月，现在也是时候和我的教徒们联络联络感情啦！”

鸣女没有出声回复，但还是老实照做了。

而童磨在踏上自己房间的第一刻，就敏锐察觉到了不对。

他嘴角一直维持着的笑容终于淡下，走出自己的房间在整个极乐教转了一大圈，没有看见一个人。

最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了他最开始就看到的被人刻意摆放在桌子中间的一张纸条。

上面白纸黑字万分清晰的书写着：【这个邪|教我就帮你解散啦，不用谢哦。】

童磨：“……”

童磨：“…………”

“哎呀，这可真是……”

宛如神迹的七彩琉璃眼瞳在此刻仿佛凝结了冰霜一样冷得彻骨。童磨笑着，但不管是语气还是眼睛，都不含丝毫笑意。

“令人惊喜啊。”

*****

“呐，织田作。我这次去那边还做了一件好事哦！”

“什么好事？”

“我解散了一个违法邪|教！”

“喔，不错。做的很好。”

“……什么嘛，怎么感觉你对这个也不感兴趣，你到底想听什么故事啊，山里面的那个小野猪吗？”

“嗯……”

“好吧好吧，那我还是继续来讲那个戴着猪头罩的少年吧。”

无惨：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可以全部丢给手下去做（好、老、板）

*

众所周知，上章的小野猪是指伊之助。

又众所周知，伊之助所在地区按理说距离极乐教不远。

所以……

太宰治：想不到吧，你—被—偷—家—啦—！

*

偷家过程懒得详细写了，大致就是太宰一到极乐教就发现不对，随便找了些证据又利用语言成功吓跑了大半信徒让他们知道教主不是神而是鬼。对于个别可能知道童磨身份而又与他同流合污的教徒……嗯，反正也都处理掉了。

恭喜极乐教成功成为空壳组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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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散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