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义无反顾

被我提醒的华樱透,终于忍住了心底涌动着的渴求,从我的侧颈上抬起了头,然后对着门外淡淡道,

“进来吧高田,把东西拿过来。”

他从恭恭敬敬的年轻管家手中,接过一个深檀色木盒,然后示意管家去门外等待,才取出里面的坠饰托在手心,温柔平静的对我介绍道,

“这是我母亲华樱家代代相传的信物,由我的外祖母传给了我的母亲,

现在,我希望你能戴上它,可以吗?黑泽。”

我的目光落在银发美青年苍白的手心,发现那是一条以绿绳绕缠的八尺琼勾玉,材质大概是极品的绿翡翠,玉质通透,绿意盎然。

这枚玉串有首尾之分,首端宽而圆,尾端则尖而细,

据说勾玉既是本国权利和名望的象征,也是可以沟通神明赐福的重要媒介。因此很被本国人看重,

像品相如此完美的勾玉,往往可以世代相传,作为传给(儿媳妇)的重要信物。

就连只读了高中的【黑泽亚可】,对这个本国耳熟能详的重要物件的珍贵,也是有所了解的。

我连连摆手,在华樱透的大腿上不安的扭动着身体,

“这,这也太贵重了!我,我不能收下的,透先生,

我知道,这是你们华樱家重要的传承信物,应该是要传给透先生未来的伴侣的,我怎么(有资格)……”

我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银发美青年失落的神色给堵住了,

他抬起眼眸,深深的看着我,金眸里似乎弥漫起淡淡的雾气,

“你还不明白吗?黑泽,不会有别人了,今生今世,我想要认定的伴侣就是你。

明明,就只有你而已。”

继两人和好如初之后,华樱透似乎看清了我(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弱点。

他收敛起自身的霸道强势,充分发挥自己的那张脸的优势,让任何人,都不忍心违逆他。

就比如此刻,他就宛如一只有耐心的雪豹,在草丛中伏低身子,暗暗窥视猎物的低声道,

“虽然我十分渴望,让你马上成为我们华樱家的重要的家庭成员,为你冠上我的姓氏,改名为(华樱亚可),但是我知道你还无法接受这一切,

所以,我只是想,在我母亲的祭日这一天,将我认定的伴侣,戴上她传承给我的信物,在她的墓前,获得她的祝福罢了……”

说到这里,银发美青年颓然的放下了手,五指轻轻的拢住了手心的勾玉坠饰,眉眼微敛,彷徨得像一阵淡淡的轻烟,

“我明白了,黑泽,就连这一点奢望,对于我来说,也是不可能实现的梦……”

哇~

我在心底海豹式鼓掌,为了眼前这毫无表演痕迹的高超演技,顺便在心底感慨了一句,

华樱透,你真是无师自通的天才级演员,城岛优和你一比,简直比山泉还要澄澈。

我调侃过后,才收敛了眼底的惊叹,无法忍受的一把握住了他微拢的手心,

“透先生,我,我明白了……

原来你说想要带我去的地方,就是去拜祭你的妈妈……

我愿意收下你的这个礼物,现在我想要透先生亲手,为我戴上这个重要的信物,可以吗?”

话语落下,华樱透立刻抬眸,紧紧的盯着我,磁性的嗓音沙哑,

“黑泽,你真的愿意吗?”

我咬了一下唇,才闭上了眼睛,把自己纤细的脖颈袒露在他面前,那上面,还满是被银发美青年吸出来的红梅点点,坚定道,

“是的,我愿意!”

闭着眼睛的我,精神力也并没有错过华樱透眼底的深沉笑意,

他微不可觉的弯了一下嘴角,才温柔的把绿绳穿过我的发丝,将那枚翡翠勾玉垂在了我的胸前。

看着晶莹剔透的玉串在我的胸前微微晃动,华樱透的金眸似乎恍惚了一下,他倾身在我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才若无其事的对我说,

“谢谢你愿意接受它,黑泽。那么,我们走吧。”

我睁开眼睛,柔顺的嗯了一声,才挣扎着想要从他的大腿上站起来,

得偿所愿的银发美青年并没有得寸进尺,任由我站在了他的身边,

然后他打开门,接过了门外等待的管家高田手里两束清香扑面的白百合花束,把其中的一束递给了我,就和我一起,上了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往东京郊外而去。

在去的路上,天色还只是阴沉沉的,不过,等到了东京郊外的一座人迹罕至的墓园时,天空中居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来,

我阻止了华樱透想要直接开门下车的举动,先从一侧下车,站在车门旁边,撑起了一把大大的黑伞,才对着他比了个ok,

“好啦,透先生,你现在可以下来了。”

明显被我抢了侍奉工作的那个年轻管家高田不仅不恼,反而像个老头子一般,露出了(欣慰不已)的感慨神色,也许是他自觉,

我和他主人的关系,正在突飞猛进。

华樱透从车上下来之后,就做了个手势,大概意思是要周围人去警戒,只要有我陪着他去拜祭就行。

这个墓园并不大,是一座简朴又老旧的小墓园,但是青石板上打扫的很干净。

我沉默的为银发美青年撑着伞,直到走到墓园的拐角处,一座小小的墓碑,安静无声的端立在一排日本珊瑚树的前面,

被修剪得很优美的日本珊瑚树枝叶茂密,其树冠为倒卵形,枝干挺直,树皮是灰褐色的,具有圆形皮孔。

在微风细雨中,这些倒卵形的树顶,就像一把浓密的大伞,庇护着其下的一排墓碑,仿佛让它们获得了永恒不变的安宁。

华樱透静静的注视着,其中一个墓碑上,那张笑容灿烂的黑白遗照,突然,淡淡的开口,

“你知道吗?黑泽,这些日本珊瑚树,也被称为(法国冬青),它们是一种很理想的园林绿化树种,因为对煤烟和有毒气体,具有较强的抗性和吸收能力,尤其适合于城市作绿篱或园景丛植……”

我没有贸然开口,只是安安静静的当一个倾听者,听银发美青年淡淡的讲述着他的母亲(华樱祈)和(那个男人)的故事,

他的母亲,当初才22岁,是一个和贤妻良母型的传统本国女性,截然不同的热情大方的女郎,

她疯狂的痴迷着赛车这项极速的竞技运动,却又因为身为女性的天然桎梏,而无法登上最高的领奖台,因此她转而成为了一名赛车教练,并多次前往法国勒芒,去观摩24小时耐力赛的赛程,

就在那一年,法国冬青于5-6月份,绽放宝塔型花柱那密密麻麻的白色繁星的时节,她在法国本地人举办的私人赛车场上,对一个银发金眸的成熟男人一见钟情。

即使那个男人,足足大了她十岁,她也义无反顾的陷落了进去。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工作地点,从本国换到了法国,只为了离那个男人更近一点。

【恋爱是会让人失去理智的。】

在当时才22岁的华樱祈看来,那个32岁的男人(希利亚斯.莫格拉)成熟,优雅,气质冷酷却又说不出的迷人,

他甚至拥有极其出众的赛车天赋,却从来没有想过进入职业赛车界,去和那些顶尖赛车手互相追逐,体会那人世间难得的热情和极速。

所以,对他一见钟情的女郎,立刻上门毛遂自荐了,想要成为那个男人的(专属陪练),引领他进入一个全新的赛车新世界。

一开始,事情当然没有那么顺利,年轻的女郎甚至差点被当成别有用心的人,而被(处理)掉,

但是,最终,她还是用自己的执着和热情,赢得了站在希利亚斯.莫格拉身边的机会,甚至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可是,

【恋爱是美好的,同时也是残酷的。】

就在女郎察觉到自己已经有了新生命,而想要和自己的男朋友结婚的时候,那个男人却一如刚开始那般,优雅冷酷而又漫不经心的告诉她,

他的真名不是希利亚斯.莫格拉,而是希斯特斯.尤利乌斯.加利斯都!

是当初加利斯都家族的三个【教子】之一,

而加利斯都家族,无论是【教子】还是【教皇】,明面上,都是不允许结婚生子的,

为了回应信徒的期待,他们应当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天主教会的神明!

所以,【那个男人】告诉他的母亲,

她可以选择把孩子生下来,但是却没有和他结婚的资格,不过毕竟是自己和喜欢的女性的血脉,这个孩子的将来,可以作为他的私生子,而得到最好的照顾。

不过与此同时,那个男人也直言,在他还只是三个教子之一的关键时刻,他不希望出现任何,对自己争夺教皇之位,不当的言论,

就算她想要把孩子生下来,也只能将孩子寄养在,他在法国的下属的家庭中,而不能让孩子出现在他身边。

听到这样的安排,那个热情大方又温柔执着的女郎,彻底自那一场,从来就不对等的【恋爱】中清醒了,

她没有哭求,也没有接受那个男人的提议,而是收拾行李,默默的回了本国,在父母甚至亲朋邻居异样的眼光中,将孩子生了下来,

直到孩子两岁多的时候,因为那个男人,在继任教皇的血腥漩涡中,获得了最终的胜利,成功加冕之后,想要迎回自己的血脉,

他就派了当时上一任即将要退休的红脚鸮首领(理查德.米勒)来日本接他们去法国,

并且承诺,即使不能和她正式结婚,她也将是他最重要的首席情人,

之后他的任何情人和私生子,都无法动摇这个孩子的地位,这个取名为(华樱透)的男孩,将是他未来的三大【教子】之首,天然就拥有宠爱和尊荣。

那个男人——希斯特斯.尤利乌斯.加利斯都自认为,他已经展示了最大的诚意,一定能让那个疯狂迷恋他的黑发女郎,和他们“爱情”的结晶,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但是,即使他拥有最能迷惑人心的俊美面容,手握欧洲区顶端的迷人权利,他也依旧挽回不了,

一颗早已死去的【恋心】……

他的母亲华樱祈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回到法国,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她只想在本国,一边抚养自己的儿子,一边继续当她的赛车教练,那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赛车俱乐部,

即使薪资并不高,做着自己喜爱的事业,也让她干劲满满。

而那个男人,被拒绝之后,也许是出于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也许是,根本不屑于继续追求往日的情人,沉湎于权利的美酒之中无法自拔,

总之,他并没有逼迫什么,只是安排原本来接人的理查德.米勒,就此常驻了下来,既保护他们的安全,又得以在日本这个东亚小国退休,远离欧洲那边的权利纷争。

可惜的是,平静的日子总是稍纵即逝,在华樱透五岁那一年,他的母亲和当时陪练的那个车手,遭遇了一场赛车事故,当场身受重伤,

她只来得及,在被推入重症病房接受手术之前,对那个照拂了他们三年的老管家,提出了自己最后的请求,

她请求他,不要在她死后,把孩子送去法国,

因为她想让(她的小透),在自由的空气中成长,而不是(血腥的漩涡)。

就这样,沉默答应的老管家,遵循了他的母亲最后的遗愿,让他得以在日本,以(华樱透)之名长大,练车,追逐极致的速度,降低那边的注视。

而不是过早的冠上(图塔斯.尤利乌斯.加利斯都)之名,沉没在黑暗的阴影中。

说完这些,华樱透也沉默了下来,半晌,他才推动自己的轮椅,在那个小小的墓碑前,放下了手中的白百合花束,眉眼虚敛的盯着墓碑上新发出的一棵草芽,轻轻的问我,

“黑泽,你说,这样的一生,有意义吗?”

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上前一步,以不压迫到右脚的方式,半蹲下来,献上我手里的一束白百合,然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的祈祷了一番,

才睁开眼睛,对着墓碑遗像上,那个仿佛永远停留在最动人年华的美丽女郎轻声开口,

“阿姨,日安,我是黑泽亚可,今天是您的(往生日),我和透先生一起来看您了,

您不要担心,您的小透已经顺利长大了,他真的如您所愿的,度过了自由的童年,

所以,请您成佛去吧,不用再忧心这人世间的遗憾了……”

在我说的时候,华樱透并没有打断我,他只是将目光,从空茫的虚空中收回来,仿佛目光拥有了实体一般的缠绕在了我的身上,

我絮絮叨叨的说完,才以半蹲的姿势转过身,趴伏在银发美青年的腿上,仰脸直视着那双璀璨至极的金眸,

“人的一生,无论以怎样的形式度过,都绝对是有意义的!

透先生,你的妈妈一定很爱你,因为她把最好的基因都给了你,你看,在我的眼底,你是这样的完美,

她来过这个世界,拥抱过她的爱,她的梦想,

她有延续,我想,这样就足够了。”

听我说完,华樱透怔住了,许久之后,在我半蹲的姿势开始僵硬住的时候,他才垂眸,对我露出了一个无比虔诚而温柔的笑容,轻盈震动的浅色眼睫,就像被蜻蜓点过的潋滟湖面,

紧接着,他倾身下来,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才低声说,

“谢谢你,黑泽。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正如我母亲曾经义无反顾的,追寻过她的爱,

即使那份爱,只是短暂的被她拥有,她也不曾后悔和那个男人的相遇,

如今的我,却比我母亲还要幸运,

因为,我的爱,此刻就在我的身边……”

我被华樱透的禺禺低语,和专注凝视着我的眼眸,给弄得红了脸颊,正准备说些什么,

下一刻,我的【超直感】却蓦然感受了强烈的心悸,仿佛有什么不祥的东西,正悄然对准了我们。

我疑惑的自那强烈的方向看过去,却突然发现,

自安静的墓碑后,那一排紧密的法国冬青树后面,伸出了一只普普通通的男人的手,正握着一把小巧的手枪,对准着温柔垂眸看我的银发美青年,

仿佛下一秒,就要扣动扳机!

瞬间,我惊骇得呼吸都差点停了,反应过来之后,我只来得及喊了一声,

“透先生!快躲开!”

就不顾自己迟缓的右脚,猛的站起来,想要将坐在轮椅上的华樱透扑倒在地,

而与此同时,被我的呼声惊动的杀手,已经发觉了自己的暴露,他第一时间开枪了,

那颗射出的小口径子弹,毫不留情的擦过我的背部,在我的背上留下一道血痕,才嵌入了我们身后的围墙之中,

而华樱透虽然被我扑倒了,却因为我的身体的遮挡,和轮椅翻倒之后形成的大面积安全区而毫发无损。

可是,紧接着,发现第一粒子弹没有成效的杀手就自冬青树后现身,再次用手枪对我们紧逼过来。

我的精神力发现,那是个标准本国男性面容的杀手,他长得很普通,就像随处可见的本国上班族一样,甚至微有秃顶。

不过让我有些注意的是,此刻那个陌生男人,眼底满是狂热的红血丝,似乎他要做的事情对他而言是极为亢奋的事情。

不过残念,我身边的银发美青年,即使只是我的一个人型催化剂,也不是像你这样的腐食者可以动的!

砰的一声,第二颗子弹,被我用那个特质的轮椅挡住了,

我埋头抱紧华樱透清瘦的胸膛,低声急促的对他说,

“透先生,你不要害怕,也不要乱动,让我去引开他!”

说完,我立刻放开了手,头也不回的出了轮椅的遮挡面,准备“以身犯险”。

而眼睁睁看着我背影的华樱透,眼眸瞬间猩红一片,

因为膝盖不能动的缘故,他甚至无法自躺倒的姿势中迅速站起来,只能徒劳的伸着,那只没有及时抓住我的手,

在骤然响起的第三声枪声中,凄厉的低吼,

“不要去!黑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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