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困。

但还没睡着。

半身之隔的上司在翻第三次身，贞德又转到面对他的方向。

“大人，您睡不着吗？”她出声。

“我说过，不要打扰我。”米迦勒没有摘眼罩。

大人还没摘眼罩，她就放心地看过去，明目张胆观察他的模样。

以前隔着屏幕，只能从色块和线条上分辨，这样仔细地看也是第一次。有着瀑布般漆黑长发的炽天使，五官竟然意外英气。

“大人，您好像压到我的头发了。”贞德默默。

米迦勒翻了个方向，把眼罩摘下来，恰好和她对上了视线。

他有些轻微眉压眼，因此不笑的时候就显得凶，看过来的时候像眼里装满了不耐烦。

“快睡。”

头发被扯出来，他再带上眼罩，重新翻身背过去，贞德也又把被子拉上。

……

“大人，您还好吗？”过了一会，贞德出声。

她听见上司在翻第九次身。

太阳已经没有剩下一点余晖了，这玻璃屋子本身没有供暖，先前靠着日晒还有些温度，现在变得冷起来。

贞德把自己缩在被子里，像动物一样蜷起来，减少散热面积。

上司被子还挺薄的，她之前铺床的时候摸过。

并不是太想捐献自己的厚被子，但上司总摊煎饼，她也睡得难受。

床垫竟然没有分区，那很坏了。

“大人，我有点冷。”贞德再次转向上司的方向，“您不冷吗？”

米迦勒把眼罩拉上去，盯了她好一会儿，搞得她有点发毛。

“继续说。”他把自己支起半个，撑着头看贞德，“你有什么意见？”

贞德以为自己会得到更狂风暴雨的回应，她稍微睁大一点眼睛，然后犹豫着继续往下说：“嗯…我想，如果靠近一点，也许会更暖和？”

米迦勒微微挑眉，却没有拒绝，只是往她这边再挪了挪。

在梦境之外的失乐园，因为路西法的存在，成为了被世界偏爱的土地。那里四季如春，并不需要多么厚实的被褥。

用着人类身体的他，此刻确实有点冷。

贞德用自己的厚被子，把上司的被子卷裹了进来。

“这样会好一点吗，大人。”她也往上司的方向挪了挪，两人靠在一起。

好像这样确实暖和一些。

她想起了以前在人间看过的表情包，雪地里两只猫，贴在一起行走，然后笑了笑。

感觉有点像？

“你在笑什么？”上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贞德正色：“大人，我想起猫。”

两人已经靠的很近了，她能闻到上司身上淡淡的气味。

天使是洁净的造物，无论什么时候都只会散发出类似草木的清香气。

…只是大部分时候，涂抹白衣的、血液的味道，比他们本身更浓郁芬芳。

贞德感觉到，来自他人陌生的体温离她越来越近，两人隔着薄被贴在了一起，就像雪地里的那两只猫一样。

“什么猫？”耳边声音的语气有些倦怠。

“雪地里的猫…因为寒冷就会贴在一起行走。”贞德如实说，“在人间见到的，人间有很多有趣的故事。”

过了一会儿，肩上好像多出一点重量。

“…继续说。”

贞德弯弯唇角，小心地偏头靠过去，声音放得很轻。

“大人要听有关猫的故事吗？我之前听过关于一只活了一百万次的猫的故事……”

颂圣柔软空灵的嗓音，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里，开始讲述有关于猫的故事。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第一次成为了自己的主人，他第一次懂得了爱。它爱上白猫，他们每天依偎在一起，过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白猫死去了。”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哭了很久很久，最后他累了，在白猫的身边睡去，再也没有醒来过。”

“…大人？”

耳边只剩下了均匀的呼吸声。

像小孩子一样呢，被窝足够温暖，用一个故事就能哄睡着。

贞德用手臂慢慢圈住了他，以接近拥抱的姿势把他拢起来。

天使是没有被教导过爱欲概念的生物，为了保持信仰纯洁，他们被要求禁欲。

这近似人类温存的举动，确实只是两只「猫」为了寻求温暖，而相互依偎。

仅此而已。

贞德想到那些在战场上坠落的天使们。

被鲜血染红翅膀，头颅垂断下来，砸在地面上。

她觉得有些可怜。

这位来自至高天的大人，他爱着神，爱着最初的黎明，他的兄弟。

他那只金属义眼填充的眼窝，一直在流泪，不曾停下过。

贞德知道，炽天使不计较她此刻的冒犯，是因为对于他来说，低阶的天使并不是同等地位的人，尤其是如自己般的量产，更像是器物。

使用器物是不需要考虑它们的心情的，人也不会对无知无觉的东西有羞耻心。

暖和起来后，睡意浮上来，她也合起眼睛，意识慢慢沉入黑甜之中。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被一百万个人爱着，一百万个人为它流泪。

但人类和猫终究是不同的。

她不再去思考这些复杂的事情，现在更重要的是养精蓄锐，脱离这个虚幻的梦境。

而在天国人折腾得差不多的此刻，不远处 405 号房中，爱丽正躺在床上放空自己的大脑…

显然，寒冷的降临眷顾了所有人，不存在任何种族主义的偏见。

——真的好冷啊！！

爱丽把玻璃屋内和薄毯子没什么区别的被子裹得更紧了点，试图从单薄织物中汲取到一些温暖。

这是很困难的事情。

寒冷没能冻结住她的思绪，此刻必须要考虑如何自救才行。

她迅速回想起那本小本子上给出的规则内容。

【房间内是安全的，近日有极端风雪，请务必注意保暖。】

梦境发布的规则果然有问题，如果夜间的温度维持在这个水平，甚至更低的话，房间内部绝对称不上安全。

需要注意保暖是正确的…看来温度是一个重要的提示，但暴风雪呢？

如果出现了极端天气的预警，是否意味着行走在室外将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一定有破局的方法…就算是噩梦，也存在通关的方式。

在木屋的签字文件中，提到过【项目变更】这个议题。按照文件说明，细则应该会在【房间内部条例】中被提及。

那本随着钥匙一起拿到的小册子，会是【房间内部条例】吗？倒其中并没有相关的问题详细解释。

关于身份的内容，也存在【保密义务】这条规则，可是没有人遵守…也不知道是否会有惩罚措施。

温度，保暖。

地图上标记的桑拿房，听起来似乎会是一个温暖的地方，但浴室是有使用时限的。

…爱丽想起，比起这些还需要探索的未知场所，有一个地方倒确实是温暖的。

“叩叩。”

门被人敲响了。

“爱丽小姐，您在吗？”门外传来佛拉斯的声音。

她打开门，那里站着紫发的恶魔，冰晶染白了发丝末梢，玫红色的眼睛则看向她。

爱丽大概知道，他为了什么而来。

“要去木屋吗？这里实在是太冷了。”

佛拉斯也确实如她所想，带来了这样的提议。

那间最开始的木屋，是有供暖设施的。

册子上写着【房间内是安全的】，却没有提示具体是哪个房间。而眼下看来，那间被称呼为【前台】的木屋，无论在哪一条规则中都没有提及含有威胁性的规则。

那么，为什么不能假定那里，才是真正的安全屋呢？

今天赶飞机有点晚了……赶在看比赛前发出！大成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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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