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令人感动。”童磨拍了拍手，房内其他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所以你要留在这里吗，雪？”童磨一手执扇轻点下巴，眼神扫视过雪身后的两人。

他满意地得到了一个颤颤发抖的男孩儿，不过更后面那个女人的表现就有些无趣了。

不同于善逸明显的害怕，千代婆婆还能撑住自己的身体，不让它表现出任何异样。虽然她此时的恐惧并不比善逸少，甚至少女时的经历让她更为害怕食人鬼，但是身为她丈夫的妻子，她绝对不会对一个鬼表现出一点儿怯懦。

毕竟她的丈夫一生都在与鬼战斗啊。

这些童磨并不知道，比起千代婆婆无趣的表现他更在意雪的回答。

雪会有怎么样的回答呢？会留下来吗？

童磨摩挲着手中的扇骨，等待着雪的答案。

十年的时间足以让雪了解童磨是一个什么样的鬼。如果她选择留下的话，童磨绝对会动手。

对着这个将她带进鬼的世界的“抚养人”，雪毫无疑问是畏惧着他的。哪怕她会反驳他的话，会对他直接表现出不满，但这都建立在她确信他不在意的基础上。

这些年雪来可没有少试探童磨对她的底线。

“我和你回去。”雪收敛眼底的情绪，才和童磨说。

童磨对雪的回答略有些遗憾，停下了摩挲的动作，“雪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啊。”

也是一个足够聪明的孩子，童磨想。

听话这个评价雪并不喜欢，但那又能怎样呢？在某些事情上她只能听话，残酷的事情发生过一次就足够了。

雪微微垂下头，做出顺从的样子。

善逸听到雪的话却有些着急，一时都忘了刚刚被那个鬼眼神吓到的恐惧。他抓住雪的袖子，但是在雪转头看他的时候，原本在舌尖打转的那句“不要走”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变成了一句弱弱的乞求。

“小雪，可不可以不要走？”

雪注视着善逸，眼中是淡淡的悲哀，“善逸，很高兴和你相遇。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开心，但是我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善逸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千代婆婆提着后领口拉到了身边。千代婆婆抢在善逸前面说了句“你们可以走了”。

面对千代婆婆冷漠的态度，雪没有说什么。她向千代婆婆笑了笑，转身走到了童磨的身边，“走吧，童磨大人。”

童磨看着被千代婆婆捂住嘴挣扎的善逸，对雪说：“如果你喜欢这个男孩，岂不反对你把他带回去哦。”

“不需要。”雪垂着眸，语气平淡地拒绝了童磨的提议，但是她微微颤动的羽睫昭示着她的内心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童磨对雪的拒绝毫不意外，正如雪了解童磨一样，童磨也了解雪。

所以他为什么会提出这个一定会被拒绝的提议呢？答案也只有童磨自己知道了。

如果你问他，他会说他只是想让雪开心。不过我们都知道这不是真话，至少不是全部的真话。

眼看着雪就要离开了，她这一走还不知道何时能再相见。

慌忙之下，善逸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大。千代婆婆知道如果不是善逸担心弄伤她，他早就挣脱了她的束缚。

“善逸你要明白，雪是一个鬼，一个吃人的鬼。她不属于这里，你又有什么能力留下她？你会死的。你要是真想送死，你就去吧。”

说着千代婆婆松开了对善逸的束缚。不是她不想束缚他了，而是她快束缚不住了。

千代婆婆说的这些话善逸怎么可能不明白，但是雪是他的第一次心动，他怎么能让雪就这样离开。

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可能就是一生。

善逸奔到雪的身后，雪没有转身，倒是童磨侧过了身。

雪抓住童磨的手，想要加快脚步，“童磨大人，你的教徒们还在等着你的回去。”

童磨不为所动，“他们会理解我的，你不想听听他要说什么吗？”

雪当然想听，但前提是童磨不在这儿。童磨在这，她只想快点走。

“小雪……”善逸唤了一声，但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童磨不肯走，善逸又说得犹犹豫豫的。雪最后还是妥协地转过了身，“善逸，你还有什么事吗？”

善逸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他低下头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就是想问，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善逸脚摩擦着地面，焦心地等待着回答。

善逸的模样让雪的内心生出一丝罪恶感，没有强硬地拒绝他，“或许会有那么一天吧。”

这句话说了与没说并没有太大区别，但是抹平了些善逸的不安与不自信。

“你……”

然而这次雪没有给善逸再说完的机会，“天要亮了，我走了。”

她拽着童磨快速离开了，善逸伸出的手只能抓到雪的残影。

“……住在哪里。”善逸说出了后面的话，但是雪早就不见身影了。

善逸丧气地垂下手，一步两回头地走回去。

他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幕，半圆的月亮还高挂夜空，身边群星闪烁。

“明明离天亮还有很久。”善逸自言自语。

另一边，狂奔了一段路的雪在确定离善逸已经很远了才慢下脚步。

对于人类而言，雪他们刚刚的速度很快，但是对鬼来说并不算什么。无论是雪还是童磨，衣襟都没有丝毫散乱。

“你猜他后面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好猜的，都是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切实际的幻想……

雪明面上说的是善逸，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

把自己当成人来生活，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她不该沉浸进去。

童磨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他已经知道了雪的想法。于是他把话题转到了另一件事上了，“雪还是不肯叫我‘父亲’，好难过啊。”

童磨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这个称呼！

雪咬着后牙根，“父、亲。”

就是这样的表情，童磨愉悦地接下了雪的这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