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处的空间波动不可能没有影响到夏目，现在几乎等同于“残魂”的渺小意识体【夏目】。

好比那风中残烛，与夏目在愿望屋的本体甚至都有一点“网络延迟”。可终归不过一缕收放自如的意识体，也算不上火烧眉毛的紧急。

几步外的鬼灯已经被缠得不耐烦了。夏目知道这个男人在对于这种事情上的耐心可是少的很却也不打算帮忙也就是以上理由，绝没有看热闹的意思。

这次的事情好似一场小打小闹，三下五除二就能解决的事情。夏目稍微有点在意了一下亲爱的稻荷神奶奶的意图。

*

高大的奇石上。

晚风带着蹒跚行来的夜的问候，卷着几分凉意，从夏目垂落的脚边悄悄溜过，翻动夏目的衣摆作微浪。祭坛坐落的地方周围都有些荒凉，但是不远处又有青松伫立，松针也在风中点头。

整个世界在自己眼前被分成平均的左右两扇，左边毫无疑问是自己熟悉的世界，右边则是一个似乎寻常而普通的匆匆人间。

人头上下重叠，是下班的社畜们或者结束补习班的学生，还有不幸被这些主流人群卷携入狭窄车间的可怜人。瘦的陷进胖的肉褶子里，胖的被周围的用烦躁的视线揉搓着。

沙丁鱼罐头。

列车发动，沙丁鱼之间晃动摩擦，似乎都要挤出酱汁来。

这幅光景光是与这边的世界同时出现在夏目的眼中就已经是十分神奇、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好挤啊，挤、挤，挤死了。”那是一种化作了眼中扭曲文字的怨念。

眼睛像蜗牛一样被挤出来的肥大虫子攀爬在列车的顶部，吐出的文字似乎还在压榨本就稀少的空间，给列车中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添了青色的郁气。

看到一双苍白得像雪的手挥动，十指修长纤细，关节明显所以显得清瘦。

然后刚才的一幕就像是幻觉。列车箱前段有电子屏幕转过红色的文字，显示出发地点和下一站的名字。

自己这边是靠着列车门旁的车厢看着外面闪动的风景，周围不可思议地宽敞，人挤人好像不是这边的主题。空闲和空寂，加上这里本就没有声音能够传入夏目的耳朵。

*

当夏目忍不住关注着这奇异的世界时，窸窸窣窣的蚕食声开始摩挲着夏目的耳朵。

极其侵略性的，如同有些粘稠的颜料污染着原本的画作一般。右边奇怪的风景与此同时占据视角的范围越来越大，同时越来越清晰。

「真是，一个群魔乱舞的世界。」

再继续在祭坛这边待下去已经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夏目如果不想被卷入世界时有时无的小恶作剧中的话。

苦恼地，夏目麻烦猫妖先生再载自己一程。快速帮鬼灯掸了掸其实多半不在的怪物残渣，拉着皱起的眉头可以夹死苍蝇的鬼灯上了这奢侈的猫巴士。

夏目被整个世界偶尔窜过，生得极具创造性的“小精致”们辣地觉得右眼刺痛。哪怕仅仅依据这些生物的长相，夏目都可以笃定这就是刚才的河马泥巴怪的老家。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渐渐远离祭坛后，视野中不同景象的界限划分也稳定下来，像油与水一般。

夏目一边抚着自己的右眼眶上缘，一边思索着。这在多半是意识随着空间波动依附在了谁的身上，按照现在的情况应该也不算是严重，严重的话可是会夺走被附身人的感官。

这个人看上去完全没有被影响到。正常来说，一个普通人如果真的忽然失去了右眼的视觉，绝对不可能还能继续淡定地在装潢精致的日式甜品店买了一些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毛豆泥生乳味的喜九福。

那么既然没有打扰到对方，夏目就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地跟着这位不知名，但是的确应是软萌妹子的“小姐”下了让夏目看着就挤得难受的列车，逛着各种各样的公路休息站的礼品店。

加了牛奶，已经调制好的甜瓜鸡尾酒，粉色甜美的包装也很可爱；被切成一个个小方块的生巧克力，裹在质地细腻的可可粉中；夹着大颗新鲜草莓的大福，外层的糯米又软又糯；洒满了细细糖分的小饼干也很小巧玲珑。

这些真难以舍取，但是应许是因为已经买了大大地写着“仙台特产”的喜九福，这位可爱的小姐还小小地品尝了几乎所有的可以试吃的甜点后，只带走了这获胜的“喜九福”。

“八号打假赛的提前倒下，三色丸子的棒子不好携带，“小鸡先生”面包太容易压扁，生八桥更适合就店吃，恭喜‘喜九福’获得本场比赛的最后胜利。”

话说这不是仙台的车站吗，为什么礼品这么全面。

夏目被琳琅满目的精美甜点晃得也是头晕目眩，不知怎的就为这场征程做了一个小小的解说。

附加一点，强烈请愿开放全息体验，只能看着实在太折磨夏目了，都想吃手手了。于是夏目连猫巴士都不想享受了，在商业街某一个偏僻的角落落脚，开始啃可丽饼止馋。考虑到太麻烦猫妖先生了，所以之后回家夏目也打算换一个交通工具了。

……

“你居然跑去买特产了，在别人要死要活的时候。”

当然这句话夏目听不见。

夏目知道的是，剧情大概就是从这个地方忽然变得奇奇怪怪。一个眉目清隽的黑发少年这样冲这个视角的主人略带狰狞地说着什么的时候。不对，应该是更早的时候，在“可爱小姐”迈开大长腿，从底层跳上教学楼天台的时候。

夏目还以为自己追的是《美少女的美食之旅》这样画风标题的节目来着。

顺便一提一个可丽饼的奶油量多虽好，但是要是吃得速度太慢，会软化面饼降低口感。夏目友情提醒。

正将剩下的可丽饼一口气塞进嘴里，异世界的视角边缘转动，触及到了一个跳到半空中想要袭击“小姐”的身影。

“嗡——”

夏目在那一瞬间好像听到古钟被敲响的声音。

或者只是心跳声在大脑放大到百倍的那种震动轰鸣。

“嗡——”

面前是一面漂亮地糊好纸面的门，有一双手捅破纸面，掌心挂着血块。手指在意念上似乎已经顶着夏目的眼球，夏目看见指甲盖上涂着漂亮均匀的黑色指甲油（并不是）。

红色的似乎流淌着血气的光就在那背面，晃动着渗人的身影。

*

“那么就10秒，10秒之后就结束。”五条悟让虎杖悠仁将体内的两面宿傩释放出来，自己将喜九福丢给伏黑，开始岔开两条腿做着热身运动。

“额，可以是可以。”虎杖悠仁虽然疑惑但是还是照做了。

“不见了。”就像有人滑过自己的皮肤留下难以言喻的痒意。五条感受到自己最敏感的眼睛中那种微妙的感觉消失了。

五条右手抚着自己的右眼，左手则用无法反抗的力气，将暂时占用虎杖肉，身的两面宿傩握拳直冲自己面部的右手猛地拧了过来，压到背部。顺手又将他直接按进了天台那水泥与钢筋交错的地板中，堵住了宿傩使出些腿脚功夫的机会。

暂时放置这个问题，五条想。现在的重点是自己面前这个少年，虎杖悠仁，是否是真的能掌握对于自己肉身的主动权保持自我。或者还可以大胆想象，消失的原因就是虎杖。

这可是能够收容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绝佳容器啊.。

果然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情都能成为人生的惊喜。五条越发兴致盎然。

“10……9……8……”

倒计时开始。

*

这里明显是一副地狱模样，零碎的骸骨堆成山，化成杀戮的王座，坐于之上的人好好地能看清周遭环绕的血池以及巨大的兽骨。流动的血水竟是清澈地能见底，水底的骨似乎也被流动的血打磨地圆润。带有血肉质感的厚壁包裹着四周，触感令人不舒服。

不管怎么样，“装潢”得壮丽恢弘，尽显王者之风，但是四遭依旧是被禁锢的方寸世界。

夏目噗地笑出来，竟为此处的主人感到几丝颇具嘲讽的怜悯。

“年轻人，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夏目和这里仅有的也是一脸迷茫的少年打招呼，少年穿着运动衫，嘴里默念着10，9，8……

哪里？为什么我要问这个问题？

夏目低头，看见自己的双手与身躯，自己竟然能在这里出现身形来。当他意识到这一点，身形如同水中像一般晃动了几下。

夏目自己本体的意志控制着行走在外的身躯，这句身躯中即有他的意识，但可说无。

然而其后这虚虚实实的意识又被同时定位在两个不同的世界，这股意识明明依附于异世的他人，但是在不可能出现形态的意识，现在又出现了形态？！

很难表述这种感觉。

就像夏目静静地站在自己面前，望进正对着自己的自己眼中同样印着自己的瞳孔，那在别人瞳孔中的自己眼中同样印着自己。

迷茫，和理解上的不得思通。

哪个是真实的自己？

无限存在的印象中的哪一个？

愿望屋的自己在准备晚餐？横滨的自己在坐在码头上吃着可丽饼？不对，愿望屋的自己就是横滨的自己，所以自己在边备餐边坐在码头上吃着什么？

可是自己现在站在这里，自己在愿望屋还是在横滨可是我自己现在站在这里横滨的自己连接着现在的自己不是……

我是？是我？我？

要不是忽然有来自某方的拉扯，揪着夏目的脸，带着那么些恨铁不正刚。揪得夏目眼角泪光闪动，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夏目先是让自己简简单单地想着自己就是这样的站在这里，简单地像所有人一样地存在着。然后要去知道在这里自己能做什么？

“欸……这里竟然有人？！”虎杖被询问之后，才抬头注意到夏目。

照理说，这里应该是自己的体内，具体什么咒术界专业名词虎杖也不清楚，但是依旧清楚这里不可能，也不应该有别人！

虎杖猛一踏地，向夏目冲刺过去。

虽然夏目的意图可能并不会对他不利，但是虎杖考虑首先可以使他丧失行动能力。虎杖本身运动神经就强，反应快力量大，一下子就用柔道中的固技将夏目定在了地上。

当然夏目本身也没打算反抗，不过真要说不难受是不可能。

虎杖先是一招“猛虎扑食”，压倒夏目，紧接着一个纵四方固，还加上了虎杖本能地将其灵活运用在实战远比在友情第一的赛场上展示出来的更加有效的束缚力度。

虎杖两只手抱住夏目的脖颈，用着一种再用力一点就要折了的力度。自己身体向前倾伏压在夏目的上半身，两腿置于腰测，用力夹住目标的腰身。

“说！你是谁？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个地方？”

虎杖的脸就贴在夏目的脸上，所以声音显得特别嘹亮。又是一发音波攻击冲击夏目可怜的鼓膜。

“我……我要……”夏目挣扎着想说点什么，但是呼吸都显得困难。

侑子小姐我好想看到你在向我招手。

“要死了。”白眼一翻。

“等等，你不要晕啊，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还有事要问你啊。”小老虎先是拍了拍夏目的脸，在上面留下红痕，再是开始晃动着夏目的肩膀。

夏目，安详：我悟了。

“完了，我忘记数数了。差不多到了10秒吧，算了！啊啊啊我先出去吧！”虎杖感觉如果自己还不出去会出现很可怕的事情。虎杖闭眼又睁眼，就消失在这一片红肉覆盖的世界。

*

可怜的教学楼已经有两座被夷为平地，垮倒在运动场上。五条抬手瞭望了一下，看来处理后续的部门要将这次事件的对外公开叙述从化学试验室爆炸，升级为恐怖组织定向导弹发射。

嘛，也挺好的，总不能让上面的人太清闲，就是要连累“窗”了。

“阿勒，都已经15秒了。叫做虎杖悠仁来着？这是……完蛋了？”五条两根食指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同时闪避着宿傩的攻击，灵活得像一只蚯蚓。

“好吧，没有办法了，我来处理他吧。”

五条总是挂在嘴角上带着点点轻浮与调皮的弧度消失了，为了自己还算看好的学生就这样被一个咒灵占用身体，不爽。

“五条老师——”旁边之前被宿傩的手指吸引过来的咒灵伤到的伏黑惠，虽然明白特级咒灵获得肉，体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情，但是他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为了救自己而吞下手指的虎杖就这样被祛除？！

五条没有作出回应，在下一瞬间他的速度快到都产生爆破音，出现在宿傩的背后，然后伸手抓住了宿傩的脖子。

越来越用力，手指都缀进肉里。

其实五条还算是想过去不伤到虎杖而拔除这力量不完全的宿傩，就在刚才那转瞬即间。

最后的结论是，实在不行就先把四肢锯掉，反正咒灵很擅长于使用咒力修复自身，不像人类一样苦恼于肢体或者器官的残缺。重点是控制宿傩的行动，必要关头还可以把他拉进自己的领域中。

“现在，是什，么情况？”虎杖一转神发现自己快要被干掉了，脖子都要被拧成麻花了。

“恢复了？那就所有事情就好办多了。”五条一下松开手，虎杖一屁股落在破碎的石块间。

这下伏黑安心地晕过去了。

“是这样的。”虎杖缓过气之后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自己遇到了夏目的事情。

五条刚才的大胆想象一下子得到了极大验证。

最初还以为是列车上遇到那一条虫子有什么特殊的咒术竟然能一下子夺走自己的右眼视线，一瞬间还打击了五条“最强”的自信。自己竟然是没有任何预料就那么简简单单地就失去了一个感官，甚至那之后更是都无法拔除这种效果。

东方有一个故事叫做瞳人语。那个故事就有住在眼睛里的小人，虽然一点也不可爱。但是万一呢，自己眼中没准就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小巧仙子或者精灵呢。不知怎能五条就这样联想到这个故事，还兴致勃勃地设想了这么一个假象角色。紧接着就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为什么？他可是五条悟啊！

不过想来自己身体里的那位还是更喜欢虎杖吧，他可是见到虎杖的第一面就直接黏了上去，一下子忘了自己这个一起生活了半天的旧人。喜新厌旧的小家伙，难道虎杖的眼睛看着比他的更加舒适不成！

算了直接问就好了。

“简单地问一句。”五条一把捧过虎杖的脑袋，五条的脸近得让他面前的人再也看不到别的风景，嘴巴噘得可以挂油壶。

他扯下遮盖右眼的那边眼罩，眼罩松垮地挂在高挺的鼻梁上，眼罩下的右眼扇动蝶翼乌羽般的睫毛。

是冬冰折射阳光的点点璀璨，是千万打磨后闪耀的水晶宝石，是清澈的水倒映的无云晴空。蜻蜓点水一般触动每一个看到的人的思绪。

那是闪着溢彩流光的蓝色瞳孔。

“就这么不喜欢我的眼睛吗？稍作停留也不行吗？”

可惜他的小瞳人现在更专注于紧握对面这个大爷的双手，说着什么，可能没有听到他的话吧。

“给我放手，小鬼。”

网络延迟：自己操作的游戏角色好像在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无量空处后遗症：无限（说实话，我还是不是特别理解5t5的绝招，在下必须对我的数学老师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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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虎杖心中（笑）的夏目开始思考三大哲学问题。

声明：柔道是一项认真而神圣的运动。为了科普，我在这里向大家介绍柔道固技中的上四方固，度娘欢迎你。

ps.我不会写主角以外的副cp。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瞳中人